第六十三章

由於飛行道具的使用,觀衆們免費欣賞到了一場額外的空中飛人表演,而原本一邊倒的形勢又發生了變化,差一點就塵埃落定的局面又變得撲朔迷離。女法師雖然只剩下孤身一人,但是如願以償地拉開了與冒險者之間的距離,而且居高臨下,佔據了有利的地形,要想翻盤並非不可能。以她先前的表現來看,此女攜帶的重寶甚多,要是能再拿出幾樣攻擊魔法道具狂轟亂炸,誰輸誰贏還不得而知呢。反觀冒險者隊,雖然成員俱在,但是卻身處於低勢,而且好象缺乏能夠與女法師“平起平坐”的手段,要想下克上,難度不小。

看來的演出還沒有結束呢,觀衆們興奮不已。可是等了許久,卻並沒有發生他們意想中的魔法轟炸,面對這種情形,不止是觀衆,就連奧迪那瑞等人及賽場上的裁判都納悶不已,爲什麼沒有動靜呢?

其實在飛行斗篷帶動女法師急速上升時,迎面撲來的涼風就已經使得她冷靜了下來。待得身形停止下來時,女法師甚至已經勾畫了一個如何虐待對手的完整計劃,可是當她向下查看冒險者們的位置的時候,這些想法就突然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事實上女法師身價不菲,還真帶着不少魔法道具,就連身上這件魔法斗篷都是高級貨有自平衡功能,使得穿戴者始終維持着站立的體姿,不必爲調節身體方位而煩惱。女法師得意地向下方觀望,看見了彷彿如同蟻蟲一樣大小的冒險者,卻沒有興起將他們一一捏死的豪情,因爲她突然發現了一個難題橫在面前——怎麼才能夠回到地面呢?

不是依靠本身的能力,而是使用道具的弊端出現了,女法師是將飛行斗篷功率調至最高檔才飛昇到高空的,要是想回到地面,就只能將功率調底。這個辦法說起來簡單,但是存在一個疑難點,究竟調到多大的功率才能夠緩緩落下而不是如同天外流星砸落地面呢?一點一點調試是不可能的,因爲道具使用的是內附的魔晶能量,象現在這麼大的功率,能量很快就會用完,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隕落這個詞,突兀地出現在女法師的意識中。

到底該怎麼辦呢?女法師出生高貴,一直過着順風順水的生活,平生第一次發現原來世界上還存在着自己難以逾越的險峰,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一滴滴淚珠滑過臉頰,墜落。

當然女法師的窘迫,地面上的冒險者是不會知曉的,就算是她的淚珠落在某人的頭上,也只會被無視,更何況賽場上現在還正上演着一場鬧劇。

並沒有等來對手的攻擊,冒險者們各自揣度着原由。

突然,戈萊斯好象醒悟了什麼,衝到老頭面前大聲質問:“剛纔你撒的是什麼東西的粉末?”

“不就是一些胡椒的乾粉嘛。嘻嘻,說起這個來,你知道嗎,其實我是受到了臭雲術的啓發,自創了這個魔法。這種羣體果的魔法釋放起來還真有不少弱點,最讓人詬病的就是其作用敵我不分,不過老頭子我就是聰明,將惡臭味改成了刺激粉末,這樣一來,雖然還是大家都中了招,相對的,形勢還是偏向於我方有利,這就是法師制敵獲勝的本事,”修瑞老頭還正在唾沫飛濺,突然感覺到領口一緊,有些喘不過氣來,原來是戈萊斯卡住了他的頸脖,老頭的氣焰頓時消減了大半,“……其實這樣改進還有個好處,若事先準備好帕巾掩蓋住口鼻,就可以不受到影響。當然事先沒有知會你們,是我的不對,但是你們也應該理解,若是對手知道了我們的計劃,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想知道的是這些香料是哪裡來的?”戈萊斯着臉,每一個字都冷得好象是經年不化的冰山。

“不就是你的嘛,我看見你有好多這樣的東西,就借用了一點。”老頭賠着笑說道。

“你知道這些香料值多少錢!”戈萊斯怒吼。

“當然知道,所以我借用的只是裡面最便宜的那些嘛,而且你還有那麼多應該不會在乎吧。”老頭似乎在尋找着戈萊斯暴走的極限。

“可是你把胡椒都用完了!你知道種植出這些香料多麼艱難嗎,你居然一點也沒有給我剩下。”戈萊斯的聲音響徹雲霄,他並不只是心痛那些浪費的胡椒,更是爲了自己收藏的所有物品擔憂,誰知道哪一天老頭又會順手借走一點,正好借題發揮訓斥對老頭一番。

“聽見了嗎?因爲貴重的香料而導致失敗,也算是不辱沒你的身份嘍,”老頭仰着頭,對着敵方唯一一個神志清醒的人大叫道,“而且兇器都是這個人所有的,他纔是罪惡的源頭啊!”

太卑鄙了!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對老頭的人品都有新的認識,而戈萊斯更是氣惱得說不出話來,緊握的拳頭控制不已地顫抖,狂揍眼前這個小人和保持騎士高貴的風範兩個念頭不住地在腦海裡交鋒。

眼看着語言的交流就快要演變成肢體的衝突,老頭終於好象是決定化解自身的危機了,他豎起一根手指,點在不停地在面前搖晃的拳頭上想做什麼,我不阻止,不過我先提醒你,那個小妞堅持不了多久了,隨時都可能掉下來,救助危難中的女士,不是騎士的義務麼?”

老頭的手指並不是堅逾卻擋住了戈萊斯憤怒的拳頭愣了一會是什麼意思?”

老頭還是那麼慢條斯理:“那小妞的飛行道具應該是由魔晶提高能量的,象現在這樣大功率的使用,能量很快就會用完,到時候,嘿嘿。”

“你是說?”戈萊斯臉sè忽然慘白如紙。

“現在她是不敢下來,不過馬上就不得不下來了。”

戈萊斯擡頭,距離實在太遙遠,再加上陽光的照算是擁有超凡的視覺,也看不清楚高空那孤零零的身影。

真是太高了,難怪對方沒有發動攻擊,原來是自身難保。

“救人要緊。”戈萊斯對着奧迪那瑞吼道,人卻向着女法師的正下方跑去。

奧迪那瑞微微愣神便明白了半的用意,他是要準備施展德魯伊法術,但是卻沒有現有的條件,求自己來了。法師雖然各方面感官不如半敏銳,但是與修瑞老頭的談話還是全部入了耳,自然知道現在已經到了間不容髮的地步,戈萊斯準備施展拿手的法術,擂臺是用堅固的大塊堅石所構,平整坦蕩卻無泥土覆蓋,沒有紮根的基礎,如何施術。

好在旅途之中,兩人已經漸漸養成了默契,奧迪那瑞會聚對着戈萊斯所指之處聚集土系和水系元素能量,準備以泥濘術製造一方泥沼,方便戈萊斯行事。

咦,奧迪那瑞詫異地低低叫了一聲,原來神念聚會之下,居然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魔法釋放一般分成幾個步驟,元素能量聚集、整合能量轉變爲需要的形式、釋放法術。可是當聚集了魔法需要的元素能量後,並沒有接着進行下一個步驟,元素能量還是不停地向着目標地靠攏匯合。

使用魔法是一件嚴謹的事情,每一種魔法所需要的元素能量都是固定,再按照一定秩序整合才能夠轉化爲需要的魔法。這其中的道理與大廚師烹飪煮菜是一個道理,如果突然某一種食材突然比菜譜記載的多出幾倍,而且還非得全部用於料理中,廚師應該如何應對呢?是加大其他食材的量製作更多份量的菜餚,還是改換菜譜呢?現在奧迪那瑞就是面對着這樣的難題,倍數釋放魔法,這種情況都是無意中偶然發生的,從來沒聽說有人能夠隨意改成其他的魔法,也沒有現成的魔法排序可以運用;創造新的魔法,那是大魔導士等級才具有的能力。

奧迪那瑞一邊思考,一邊運用力單純地將兩種元素能量混合在一起,攪拌……法師必須謹記的一條,自然界存在的元素能量本身是相互平衡的,並不會產生危害,但是一旦法師施展魔法提取元素能量時,就會打破這種平衡,魔法元素就會變成極其危險的東西,所以一旦開始聚集元素能量,就絕對不可以讓它們脫離你的控制,一旦泄漏出一絲半點,就極有可能掀起一場撕裂空間的元素風暴。狂亂法師獨有的搏命法術,那哈莽行咒就是運用了這個原理,製造出紊亂的元素能量流,排山倒海般的攻擊敵人。這個堪比高階魔法效果卻只是被定爲1級魔法也是因爲這個道理,只需要匯聚元素能量而不必加以控制,消耗的力當然微乎其微,而作爲評價魔法等級的參考標準就是力。

奧迪那瑞分心二用,一邊調和着危險的元素能量,一邊還要思考着它們的出路,但是慢慢地感覺到力控制的那一大團“混合品”逐漸變得越來越粘滯力需求量也越來越大,法師反而心神安定了許多。元素能量穩定下來了,應該不會再製造大危害了吧。

厲害!”奧迪那瑞被驚呼聲從入定的狀態拉回到現時來的時候,正看到戈萊斯急不可待衝到一方土堆前準備施術。

新開發的土堆術?!奧迪那瑞自嘲地對自己開了個玩笑,就在方纔他只是憑藉着力完成了一次類似於魔法的行動。沒有按照既定的元素排列順序,完全依靠自己的調配,製造出了這一效果,也就是說他剛纔確實開發出了新的魔法!雖然看起來基本上是屬於無用的魔法。不過最大的收穫在於施術的過程中,年輕的法師第一次感觸到了與以往完全不同的體悟,沒有固定的格式調配元素能量,這就是赤龍王意求表述的施展魔法的方法?果然與教條的咒語魔法體系完全不同,多了那麼點靈活的意味。那麼看來斯爾釋放超大規模的火球術也是因爲這個緣由嘍,這小子身上本來就隱藏着與赤龍血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而且看來自己身上的龍血人體煉成的效果也開始逐漸顯現出來了,至少力這方面已經見到了成果,並且與元素能量的親和力也提升了許多。

不提奧迪那瑞在總結經驗,現在開始卻是戈萊斯大顯身手的時候。還沒有看清楚到底他使用了什麼手段,就瞧見土堆出一枝樹苗來,這樹苗見光就長,才過一會兒就有一人多高。戈萊斯雙手按住樹幹,唸唸有詞,卻是在施法樹木成長。這樹剛高出戈萊斯的頭頂,忽然再不長高,倒是變成橫向裡生長,就看見枝椏交縱穿插,宛如蜘蛛結網,新生的嫩芽與翠綠的葉瓣密密麻麻,從遠處觀看就好象根柱子支撐着綠sè的圓形墊子。

這樣的話,掉下來也不怕了,在場的人全部都鬆了一口氣。突然間,大樹劇烈的搖晃了幾下,卻又將衆人的心高高釣起。幸好戈萊斯就在旁邊,趕緊扶穩。

“怎麼了?”奧迪那瑞跑近詢問。

“根系還是扎得太淺了,樹形稍微大一點,就站不住了。”戈萊斯道。

“沒有辦法呀,下面都是堅硬的巨型石塊,”奧迪那瑞略微想了想就有了主意,“維洛妮斯!過來幫個忙。”

女牧師原本站在一旁看戲,聽到叫喚,慢騰騰地走過來,還帶着女有的撒嬌:“想到我就親親熱熱,不用時就扔在一邊,人家就整天被你們這麼欺負。”

汗!奧迪那瑞和戈萊斯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就聽到黯牧師仍舊用那種嬌滴滴的聲音說道:“原來是看上了我這個苦力,可是就這樣等她自己摔下來也不是個辦法呀,難道就叫我一直扶着這棵樹嗎?你們看我細皮嫩肉的,忍心嘛。”

太做作了,明明強悍得可以力壓彪形大漢,卻要充作柔弱女子,從何時兇殘的黯變了了,不過實在是裝得不象啊。

實在是受不了啦!戈萊斯急忙打斷了女牧師的嬌嗔:“就一會兒,只要你扶住這棵樹,別讓它倒了,我立刻施法把那個小妞弄下來。”

麼,她是你什麼人,叫她下來就下來啊。”維洛妮斯嘴上不留情,行動還挺利索,接替了戈萊斯的位置。

有了怪力女牧師的支持,這棵長相奇特的樹就彷彿是天生鑄就在那個位置上一樣,紋絲不動。戈萊斯放下顧慮,專心施展德魯依法術。

只見景象又是一變,原本平平整整的樹冠上突然又冒起許許多多枝條,齊齊向上方瘋長,就彷彿是章魚的觸手抓摸天空,這次不再是樹枝了,而是藤蔓。

藤蔓多是寄生於樹上,本並不出奇,只是藤蔓比之樹枝,更加柔軟無骨,象現在這樣直立而生,就顯得有些妖異了。可能是實在站不住腳了,這些直立的藤條紛紛向倒,搭成一座圓錐型的建築體,然後就看見以這個圓錐體爲基,其上又生長出新的藤蔓,只是數量略微減少。就這樣好象搭房子一樣一層一層的往上蓋,每一層都比下方的稍微縮減,勉強可以維持這座奇特的建築物不至於倒覆,終於當藤條還剩下一支的時候,那一個青翠的軟枝摸到了女法師的腳面。藤條在法術的下,在女法師的腳脖子上繞捲了幾圈,纏得結實了,突然向下一拽,將高空中那個孤單的身硬生生拉下來幾分。

女法師好容易盼來救星,哪裡還敢反抗,生怕被甩脫,僵直着身體一動也不動。

藤蔓拉動着女法師一路下降,支撐着的多餘藤條隨着向外圍倒覆,越往下,需要與飛行道具抗衡的力量就越大,戈萊斯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

前才還向攏的藤蔓現在開始朝着反方向倒塌,就好象花朵綻放。終於當最大的一朵“藤花”盛開的時候,女法師也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方。戈萊斯縱身一躍,緊緊抱住了那個身影,飛行道具的漂浮力抵不過兩個人重量,平安落地。

感覺到懷中的身體一直保持着向上的衝力,彷彿隨時還會直上雲霄,戈萊斯根本顧不上持重,死抱着女法師一刻也不放鬆,兩個人的身體就這樣緊貼在一起,不容一物。

“飛行道具是哪一件?調節開關在哪裡?”戈萊斯不停地追問,只有停止道具的使用,纔算得上真正的安全。

近到連呼吸都可聞,女法師羞得根本說不出話來,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與陌生男子這麼親近過,叫人家怎麼好意思喲。

戈萊斯見沒有反應,難道是已經失去了知覺了,便開始猛烈地搖晃對方:醒醒,你倒是說話呀!”

“小夥子也沒有象你這樣的,人家還是個小姑娘,被你這樣強迫地肌膚相親,讓她以後如何見人吶,肯定是被你嚇暈過去了。”

“事急從權,老頭你別打岔。”戈萊斯煩惱着,怎麼越忙就越有人幫倒忙。

“別不識好人心,你要不要知道飛行道具是哪個?”老頭繼續逗半

“知道還不快說!”戈萊斯大怒。

“不就是那件斗篷,靠這麼近都看不出來。”見半被自己挑動得火起。老頭自然不敢在繼續潑油,連忙回道。

戈萊斯聽聞,也沒徵得女法師同意,三下五除二就把連結的扣鈕解開,那件價值不凡的斗篷一得好似被狂風捲起,片刻間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只不過戈萊斯急中帶糙,下手不免拖泥帶水,竟然連帶着把女法師的兜帽和麪巾都一同扯了下來。

“你這個敗家子啊,”老頭還在旁邊數落,“好好的一件飛行斗篷被你這麼一扔,不知道飛到何處去了,再要落下來,只能等到它能量耗盡,不過到那時,誰還能將它從普通的衣料中辨別出來件名貴的魔法衣飾就被你糟蹋了……”

老頭說着說着,突然發現自己仍舊是個局外人,在場的衆人根本沒有注意他,而是都將視線投在那兩個緊緊擁抱的人影上。

“呃嗬,”老頭不知趣地插入二人的小世界中,“危機都已經過去了,兩位還這麼親熱,當我們都不存在啊。”

嚶嚀一聲,女法師突然發覺自己居然還是處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抱中,頓時滿臉赤霞,猛然推開戈萊斯,轉身朝着場外跑去。

但見半仍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癡癡傻傻的,回不過神來。

迪那瑞推了某個木頭人一下,“一見鍾情了麼,失魂落魄的,那女子很漂亮就見sè起意了嗎?”

女法師長髮披肩,彷彿絲布,遮掩了大部分的容顏,能夠見得其全貌的,只有身處正面的戈萊斯。

戈萊斯終於回魂了,不過說話仍舊飄忽如夢語:是一個與人類的混血兒。”

原來如此,本來還在看熱鬧的一干人等恍然大悟。

與人類雖然外貌相似,但是終究還是兩個不同的種族,兩族之間結合的例子極爲少見,更不用說兩情相悅誕下後代了,所以半在任何一個年代數量都不會超過十數雖然同時帶有和人類兩種血統,但是在兩個種族內都不會被當作同族對待,或多或少都要忍受異樣的眼光,實際上半的境遇就與騾子差不多,這種由馬和驢子雜交所生的牲口是不會歸類於它的任何一種親族的。歷來半在成年後都自動地離開部族離羣索居,能見到半已經是少有的事了,何況是兩個半會面。

奧迪那瑞決定開導開導戈萊斯,能夠趁此機會解除他的心結就再好不過了:“覺得自己不容於世間?想想自己是不是自行先隔離了開去,不要過度在意自己的身份,其實很多人都不會在意種族的問題,是你臆斷太多了。有時候,放棄了某些東西,纔會得到更多。”

戈萊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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