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交易
有多少人希望張留貞就此死去?
又有多少人不想他死,想盡了辦法救他?
玄妙幾步跨出高樓,飛身而下,直接去找王費隱。
既然天師府和學宮有求於他們,那潘筠的刑罰就更好談了。
戴家已經被他們勸走了。
經過商量,戴庸留在學宮,由王費隱將人治醒,醒來以後,他就留在學宮裡做個雜役。
泥丸宮受損,智力只有七八歲的情況下,修道也修不到哪兒去,但可以在學宮裡做些簡單的工作,學宮可以養他一輩子。
但因爲人是潘筠傷的,學宮認爲她也要負一部分責任,所以,她得負擔戴庸的一部分醫療費。
王費隱直接和他們大罵三百回合,“他們先動的手!”
“現在沒外人在,我們之間也用不着遮掩,以潘筠的修爲,她完全可以不下那麼重的手將人攔住,但她下重手了,這就是故意的,她還當着我們的面故意廢了農知一的丹田。”
王費隱:“反正按規定你們也要廢去他的功法。”
“廢功法是廢功法,廢丹田是廢丹田,兩者不可同爲一論。”
王費隱:“高祖皇帝說了,路遇暴徒,殺之無罪,他們和暴徒有什麼區別?”
“這是學宮,不是大街上,要是有點摩擦打起來就下死手,我這還是學宮嗎?直接變成戰場了。”
王費隱沉默。
張子望再次問道:“這個錢你們賠不賠?學宮都主動負責他的餘生了,或者藥材的錢我們全出了,把人治好以後你們把人帶走,由你們三清觀養人一輩子?”
王費隱立即改口,“一半的藥費也不是不可以,你們到底給了戴家多少錢?我都負責治了,竟然還要我負責一半的藥費。”
張子望沒說多少錢,只道:“不管我們給多少,反正戴家已經承諾,此事了結,他們不會去衙門告潘筠的,事情在學宮內完結。”
王費隱更放心了,沉默了一下還是點頭道:“行,我們負責一半,那潘筠思過崖思過能不能免去?”
“不能!兩罪不能混爲一談。”
王費隱:“要不你們多打她二十大板吧,她抗揍,思過崖還是別去了,那可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
張子望:“不行。”
“嘿,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死腦筋呢?我不跟你談了,真人呢,把真人找來,問問他,學宮什麼時候的規矩,把一年生送到思過崖面壁的?她可才九歲,正是長身體,打基礎的時候,你把她送去思過崖三個月,那不是要她的命嗎?”
“懲罰已下,不好更改。”
王費隱嘖的一聲,就要擼袖子打架,玄妙走進來,問道:“張留貞的病好了?”
站到一半的王費隱立即屁股一沉,又坐了回去,把戰場讓給玄妙。
張子望抿了抿嘴道:“離妹,留貞是你侄子,你們素來親近,你不問,我也是要告訴你的……”
“張留貞這幾年一直吃我們三清觀的藥,就沒給過藥錢,你們什麼時候把賬單結清?”
張子望:……
他掀起眼眸看她,“你要錢,應該找留貞要纔對,藥是他吃的。”
玄妙點頭,“好,我會把賬單發到天師府給他的,限他一個月內結清。”
她對王費隱道:“大師兄,崔懷公的傷已經重新治過,我把藥方留給婁桐了,我們回去吧。”
“好。”王費隱立即起身,陶季聽師兄師妹的,立即跟着站起來。
大家一起默默地看着師兄妹三人,等着他們站住腳步,結果他們真的走出去,真的就走出樓去,還運起輕功要走。
林靖樂回頭道:“再不攔,他們就真的要走了。”
張子望咬牙。
林靖樂道:“在張離心裡,張留貞或許比潘筠重要,但在王費隱心裡,一定是他師妹潘筠更重要。他都多少年不出三清山了,上一次出來還是上一次。”
張子望到底屈服了,拽上林靖樂去追人。
潘筠她們坐在高牆上,看到王費隱三個出來,立即興奮的擡起手來要打招呼,結果三人看也不看一眼,直接運起輕功就往外飛,飄飄忽忽,逍遙自在,速度不快,但也絕對不慢,片刻間就到了大上清宮。
潘筠四人正呆滯,屋裡緊接着追出張子望和林靖樂,倆人速度快多了,咻咻就跟在後面飛去追。
潘筠目瞪口呆,喃喃道:“完了,這是談崩了,要打起來了?”
遠遠的,他們看到張子望和林靖樂將三人攔住,五個人就站在大上清宮的屋頂上說了好一會兒話,然後五人又飄忽忽的飛回來了。
四人的目光跟着他們移回來,一行人似乎誰都沒發現高牆上坐着的四個小東西,目不斜視的又上樓去了。
潘筠目光追隨他們上樓,很是惋惜,“聽不見。”
玄璃也很失望,“要是我們有千里耳的神通就好了。”
潘筠的目光就落在旁邊蹲着的黑貓身上。
潘小黑察覺到她的目光,不動聲色的起身,從妙真身上踩過去,蹲在了她的另一側,不承受潘筠的目光。
哼,它纔不去呢,那上面的人修爲都不弱,且腦子靈得很,要是被抓住,它這條貓命就要沒了。
潘筠失望的收回目光,“算了,就這麼隔空的望着吧,雖然聽不到聲音,但能看到畫面,就當是看默劇了,從剛纔的場景來看,似乎是我三清山佔上風。”
“奇怪,學宮這麼大,張家勢力這麼強盛,爲什麼你們三清觀還會佔上風?”
“那必定是因爲他們有求於我們三清山。”潘筠已經猜到,多半是因爲張留貞的病。
但好奇怪啊,如果張留貞一直吃三清山的藥,還需要求王費隱給他治病,當初天師府爲何故意“遺落”王費隱的信,讓她不能授籙做廟祝?
嘿嘿嘿,看來,天師府張家內部是真的很不安穩啊。
就不知道張子望和林靖樂站哪邊,或者他們中立,誰也不站?
即便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也牽在此事上,但她還是忍不住幸災樂禍。
反正知道曾經害過自己的人日子不是那麼順遂,她就很高興了。
看來張留貞是他們這頭的,嗯,回頭可要盯緊了他,讓他好好活着,氣死另一邊。
樓上,張子望和玄妙激烈的討價還價,最後把潘筠的思過崖懲罰縮到了一個半月。
因爲之前懲罰已經公開,他們還得給潘筠減免刑罰想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不然學宮上下怕是都要有意見了。
而三清觀承諾爲張留貞治一次傷,沒錯,是論次的,畢竟張留貞的傷目前是根治不了的。
而這個人必須是王費隱。
陶季的丹道對張留貞已經不起作用,不然他們何至於這麼焦急,讓步這麼多?
以陶季和玄妙、留貞的關係,他要是能緩解張留貞的病情,他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就是因爲他不能,婁桐也辦不到了,所以只能求助於王費隱。
而王費隱,等閒不出三清山,請他,簡直比請神還艱難。
去思過崖的時間縮短了,板子就不能減了,但他們答應打完板子後給她休息三天再送進去。
王費隱也知道更多的爭取不下來了,就看向玄妙,微微頷首。
玄妙就答應了下來,但話鋒一轉道:“張惟良的事,你們須得給我們三清山一個交代。”
張子望:“此事還未有定論……”
“我說的不止是這件事,”玄妙冷笑道:“還有之前鳳棲院的事。”
“潘筠不是當場還擊回去了嗎?”
“她還擊是她的,他做錯了事就是做錯了事,該有的懲罰斷不掉,還有他。”玄妙目光銳利的看向張子方,冷冷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從你開始的。”
張子方瞪大了眼睛,大叫道:“離妹,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我安排她們住鳳棲院,分明是爲了她們好。”
“就算是我和張留貞,當年都沒有一入學就住進鳳棲院裡,”玄妙冷笑道:“學宮何時沒落至此,竟然連三個合適的三年生四年生都選不出來了,還是天師府內已經一言堂,由着他們隨心所欲,胡作非爲?”
一直沉默的薛太虛嘆息一聲,終於開口道:“將張子方罷職趕出學宮吧,讓他迴天師府去。”
張子方瞪大了雙眼,“薛院主!”
張子望沉默了一下後點頭,“可以,撥亂反正,讓潘筠他們搬出鳳棲院。”
玄妙:“都住進去了,作甚還要再搬出來?”
“不是你說不合規矩嗎?”
玄妙:“沒住進去前,自然是不合規矩,但她們現在把天下都打下來了,再搬出來拱手讓人,是你們有病,還是我們有病?”
張子望不敢跟她爭,“行行行,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讓她們繼續住着吧。”
玄妙就冷哼一聲,轉頭和薛太虛道:“薛院主,讓你家後輩多照看一下我家兩個孩子,接下來潘筠要去思過崖,照顧不到她們。”
薛太虛摸着鬍子笑道:“你放心,從今以後,怕是無人敢找她們的,哪怕潘筠不在,他們也怕潘筠出來以後秋後算賬的,哈哈哈……”
潘筠這一下出手太狠,相當於廢了兩個人,還要牽連在外歷練的張惟良,誰還敢再欺負他們?
這兩天他們回鳳棲院受到的待遇可好了,老遠的,三人就會和她們打招呼,平時則是互不打擾,非常的相安無事。
張子方見他們都談潘筠去了,就是不談他,一時憋屈不已,道:“二哥,我……”
張子望截斷他的話道:“你先回天師府吧,學宮這邊的事交給底下人去做,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就只當休息一段時間。”
張子方憋紅了臉,見沒人替他說情,只能憋屈的應了。
兩邊談完,一起下樓,高牆上的四人一下興奮了,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們看。
兩邊都只當不知道,互相見禮,張子望他們先行離開。
婁桐和玄妙要好,加上崔懷公住在這裡,王費隱和陶季便也住在太素院裡,尤其王費隱還要給張留貞看病和開方呢。
張子望他們的背影一消失,王費隱臉上的笑就收起來,一臉嚴肅的轉頭看向樹蔭底下躲着的潘筠四個,衝她們勾了勾手指。
潘筠就知道她們被發現了,於是一起跳下高牆飛過來,衝他們嘿嘿討好一笑。
王費隱發現自己今天手特別癢,一聽見這笑聲就有點忍不住。
但衆目睽睽之下,當着外人的面,王費隱沒動手,道:“明天你就打板子,休息三日後去思過崖面壁,一個半月,這是可以給你爭取到的最短的時間了。”
潘筠:“大師兄,思過崖裡有什麼?”
王費隱指着玄妙道:“問她,我又沒進過你們學宮的思過崖。”
玄妙道:“裡面什麼都沒有。”
潘筠:“咦,沒有鬼嗎?玄璃說裡面之所以可怕是因爲有鬼。”
玄妙垂眸看了一眼她,再次強調道:“裡面什麼都沒有。”
“啊?”
思過崖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裡面什麼都沒有,沒有吃,沒有喝,甚至連靈氣也沒有,還會虛無。
“虛無是什麼意思?”
“周遭的環境會虛無你的元力,搶奪你身體的能量,很輕微,但會一直存在,你也能感受得到,”玄妙道:“進一次思過崖,能否感悟不知道,但一定會降低修爲,時間越長,修爲下降的越多,你有元力還好,一些修爲低微的弟子進去,被虛無的是內力,沒有內力護體,他們會根基大損。”
“所以沒有人會想進思過崖,進去再出來,他們很可能會一生止步於此,潘筠,你現在還小,即便你已經修煉了元力,你在裡面的極限也是三個月而已,我們爭取將你的時間縮短,是不想你傷了根基。”
潘筠蹙眉,“這是懲罰,我可以理解,但既然叫思過崖,思過之後是不是也當有獎勵?思過崖的好處是什麼?”
“傳說前朝時有六個張姓先祖在思過崖中面壁,得通大道,一踏出思過崖便功力飛漲,每一個人都活到百餘,羽化之時,有人看到他們的神魂歸於天際,也就是說,他們陽神不死不滅,已永存於世間。”
潘筠瞪大了眼睛,興奮的問道:“是真的嗎?”
玄妙強調道:“是傳說,但我和張留貞悄悄翻過族譜,族譜上的確記載了此事。”
潘筠立刻對思過崖之行期盼起來,她也是很有慧根的,又有靈境在,說不定能復刻他們的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