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好字後,幾人才抹了抹手上的印泥,問道,“現下,咱們可以走了麼?”
宋明月接過夥計遞過來的字據,滿意的揮揮手,像是趕瘟神一般,“嗯,走吧!不要忘記湊銀子,還差我兩萬九千六百五十二兩銀子!最好是十日之內送來,否則我可要上門要債去了!”
錢中順幾人捂着單薄的裡衣,氣得面紅耳赤。
果然,孔夫子曰的沒錯,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
瞧着宋明月一副絲毫不獎勵的模樣,竟真的把剛剛罵了她兩句便加了的兩千兩的銀子算了上去,本還以爲她是在說玩笑話呢!
看來,單純的是他們幾人啊,古人誠不欺我!
但瞧着楚謹瑜一副敢再瞪明月一眼本王便挖了你們眼珠子的樣子,還有周圍虎視眈眈的安慰們,錢中順等人再次慫了。
包括他們身後的彪悍家丁,也是一副嚇呆的模樣。
忙縮了縮脖子,快步往外走去。
今日之事,本就在豪賭坊內傳的人盡皆知。更何況,愛賭博之人,本都是喜湊熱鬧的八卦分子。
因此,大家都還沒散。皆是等在樓下,等着看這場鬧劇最終會如何收場。很多人就是連吃飯都不願意去,生怕錯過好戲。
他們真想知道,最後到底是明月小姐贏了,還是這“京城四大惡少”會贏。
因爲這,甚至還有人搞起了下注,買誰贏!
向老頭雖對宋明月出現在這裡感到好奇,但本就賭的極其銷魂了,這種時候怎麼能少的了他?他與豪賭坊的夥計,自是百分百買的宋明月會贏咯!
因爲他最是清楚不過,明月那妮子,心眼兒多着呢!那傳聞中的“京城四大惡少”,恐怕被她賣了,還要歡喜的爲她數銀子呢!
還有不少人將賭注下在了那“京城四大惡少”身上,畢竟,這四人混跡京城,無惡不作。已然是老手,宋明月一個嬌滴滴的閨閣大小姐,怎能鬥得過他們?
只要,不哭鼻子便是好的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太陽偏西的時候,他們終是看到了結局……
只見傳聞中惡貫滿盈、向來都是高高在上,趾高氣昂不把老百姓當回事的幾人,只着裡衣,灰溜溜的便從樓上下來了。
衆人瞪大了眼,這是什麼情況?
莫非,明月小姐,竟是把這幾人……給那個了不成?否則,這幾人怎會這樣一副形象?
本就心情鬱悶,窩了一肚子火的錢中順。在下樓後,見衆人竟是把他們幾人當耍雜戲的猴兒般看,火氣瞬間便爆發了!
“看什麼看!”
他挺了挺脊背,極其生氣的對着衆人吼道。
隨後,身後的家丁忙走上前去趕人。將衆人驅散後,錢中順幾人這才飛快的上了門前的馬車,揚長而去。
“喲,兇什麼兇吶!被明月小姐整的衣裳都沒了,還好意思來兇咱們!”
一名男子對着門外遠去的馬車嗤之以鼻的哼道。
“就是嘛!怎麼還好意思出來,若是我啊,就躲在裡面,等天黑了再出門了!”
另外一名男子也接過話頭,朝着外面啐道。
“就是!什麼玩意兒嘛!”
“……”
更多的人加入到吐槽的隊伍中。
平日裡不敢輕易招惹這幾人,而今日,好不容易看到這幾人灰頭土腦的模樣,自是得罵個夠!
不知誰大喊了一聲,“都他媽別唧唧歪歪了,該掏銀子的都過來掏銀子了!”
“對哦!我剛剛買的明月小姐贏!”
“啊,銀子,銀子快來吧!老子輸了一下午了,終於可以翻本了!”
“明月小姐就是我的幸運女神啊!”
“……”
—買宋明月會贏的那些人,此時開始歡呼,讚歎起宋明月來。
“呸,那幾個沒用的東西,害的老子輸了好幾兩銀子!”
“就是嘛!平日裡不是耀武揚威的不得了嘛?幾日竟是如此沒用的慫了!”
“……”
—相反,買“京城四大惡少”會贏的人,則是惡狠狠的抱怨個不停,將那幾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們幾個慫包,怎能斗的過明月小姐?”
“就是嘛,他們也能與明月小姐相提並論麼?”
—宋明月的後援會都開始成立起來了,深受這些賭徒的擁戴……
“嘿嘿嘿,這下可以再賭個半夜了!”
不管其他人如何議論紛紛,再次輸的只剩一條褻褲的向老頭,抱着手中白花花的紋銀,睜着亮晶晶的小眼睛說道。
絲毫沒覺得應該用好不容易得來的銀子去買身衣裳穿上,可真是入魔了!
見事情終於告一段落,與宋明月站在窗子旁邊,看着錢中順幾人狼狽逃離的模樣。楚謹瑜輕笑着看着宋明月,“可開心了?”
“自是開心!”
宋明月抿着脣,笑的像只小狐狸,“我是故意讓他們抵押東西,就是想看他們狼狽離去的樣子,哈哈!”
“調皮!”
見她心情好,楚謹瑜也開心,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宋明月光潔的小鼻頭,寵溺的說道。
宋明月傲嬌的擡起頭,不再搭理他。
瞧着屋子中這對平日裡想都不敢想能見一面的貴人,打掃屋子的小夥計與小丫鬟,皆是激動的收拾着。
而早上受傷的幾人,已被送回家中休養。宋明月給他們都拿了銀子,讓回去好生看大夫,身子痊癒了再來。
那名被無辜打死的小夥計,宋明月已派人送回家中下葬安置。同時,像對錢中順說的那樣,真的給他的家人拿了一千兩銀子。
因此,他們對宋明月已經是感恩戴德了。
待趙玉與魏川處理完事情回京後,已是幾日後了。當知曉此事後,立馬跑到丞相府去給宋明月“請安”去了。
畢竟,混的即使是再好,他們的身份不如宋明月與楚謹瑜的管用。
因此,當看到堆成小山的禮物,與兩人諂媚的嘿嘿怪笑時,宋明月很不客氣的照單全收了。
陳嬪在清平庵的日子,倒是很是舒適。每日去庵堂內拜拜觀音娘娘,在外面散會兒步,剩下就是與宋星星一起。
這日子,倒是過得極其舒心。
這日,不知怎的。像是吃錯了東西,陳嬪腹中開始絞痛不止,臉色蒼白大汗淋漓,只一個勁的大叫皇上。
山腳的大夫上山後也沒瞧出個所以然。
嚇得清平庵的主持,連夜放飛了一隻信鴿,遙遙的飛向京城皇宮而去。
黎明之時,信鴿穩穩地落在了勤政殿窗子外。
值夜的陸公公發現信鴿後,見上面寫着皇上“親啓,急!”思索片刻後,忙推開門叫醒沉睡的楚謹灝。
“什麼時辰了?”
醒來看過信箋的楚謹灝,擰着眉頭微微有些不悅的問道。
“皇上,剛過寅時。”
陸公公低着頭答道,暗自在心中揣測到底出了何事。
“你立刻着人去看看太醫院是哪些太醫值夜,全給朕叫上,去清平庵。”
楚謹灝略微一思索,吩咐道。
“皇上,可是陳嬪娘娘,出了什麼事?”
陸公公一聽此話,便知是清平庵中的陳嬪有問題了。於是壯着膽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腹痛不止。不知出了何事,希望朕的皇嗣,不要再有什麼危險了……”‘
楚謹灝輕輕嘆口氣,眉頭深深的皺着。
自他登基以來,數十年卻極少有妃嬪傳出有孕的消息,不知是因爲做的那些事情遭到上天的懲罰,還是泉下有知的父皇在詛咒他。
就如父皇閉眼那一刻,眼中滔天的恨意向自己襲來,詛咒他楚謹灝不得好死……
想到此,楚謹灝難受的閉上了眼。
好不容易,陳嬪與柔貴妃都傳來好消息。本以爲他的劫數已經過去了,不曾想,竟再次出現這樣的事情。
楚謹灝睜開眼睛,眼中是一片堅定,“朕不能再讓朕的孩子出事!你着人去太醫院請太醫,再吩咐人備馬,朕要即刻千萬清平庵!”
“皇上,這……這天還沒亮呢,清平山山路崎嶇,若是您出了什麼事……再說了,早朝該怎麼辦?”
陸公公臉上一片驚慌,緊張的說道。
“不用阻止朕,朕意已決。朕現在即刻去鸞鳳殿一趟,你留下去給太后招呼一聲,朕不在的時候,讓太后好生照料柔貴妃的龍胎!”
楚謹灝站起身,一擺手,堅定地說道。
“奴才遵命……”
陸公公見勸解無用,只得退出去吩咐人去辦事。
楚謹灝原本是要前往鸞鳳殿向柔貴妃辭別,也是不放心柔貴妃,順便關照她要好生照料自己。不曾想,他竟是連柔貴妃的面兒都沒有見到!
不說是見柔貴妃以免,給她溫柔的說幾句關切話。他堂堂皇帝,竟是連鸞鳳殿的門都沒進到!
他剛敲開鸞鳳殿的門,銀珠便小跑着跑過來對他恭敬的行禮。他微微點頭正要進去時,銀珠竟膽大的攔在他身邊,不允許他進去!
理由便是,“貴妃娘娘近日安神不寧,睡不安穩,輕微一點響動都會吵醒她。且這都過了寅時了,娘娘整夜失眠,好不容易剛剛睡下,還望皇上體諒。不要攪擾娘娘歇息,否則,娘娘一整夜都睡不着了。”
聽着銀子輕柔的聲音,再看這鸞鳳殿內漆黑一片,無任何聲音。
加之前幾日便看到柔貴妃眼下烏青,知曉她自有孕以來確實沒有睡好。便也不再強行進去了,也不追究銀珠膽大包天的舉動,只微微後退一步,輕聲道,“朕即刻便要前往清平庵一趟,你家娘娘的飲食你要格外注意。朕已告知母后,朕不在的時候,她會照料好你家娘娘。”
“是,奴婢遵命,定會好生照料娘娘。”
銀珠點點頭,應道。
好心主動關心一個女人,卻碰了一鼻子灰的楚謹灝。深深的瞧着漆黑的主殿,想到柔貴妃好不容易睡下。微微一嘆氣,擡起腳步便離開了。
瞧着那背影,頗有些灰溜溜的模樣。
銀珠瞧着楚謹灝飛快離開的背影,擡腳進了殿內,動動作極輕的燃起一根蠟燭,準備看看柔貴妃被子可蓋好了。
“他有何事?”
柔貴妃枕在牀頭,輕聲問道。
“娘娘您怎麼醒了?可是奴婢吵醒了您?”
銀珠詫異的看着已經醒來的柔貴妃,小聲問道。
“沒有,突然就醒了,睡不着。”
柔貴妃輕輕撫了撫上還平坦的小腹,微笑着說道。
“皇上過來,說要去清平庵一趟。瞧着皇上行色匆匆的模樣,估摸着是清平庵那位,又矯情的想見皇上,所以又找了個什麼天大的藉口吧!”
銀珠輕輕的替柔貴妃攏了攏被子,癟着嘴不屑一顧的說道。
言語中對陳嬪的輕蔑,根本掩藏不住。
“呵……”
柔貴妃臉上笑容一收,輕聲冷笑,“本宮還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人家是金枝玉葉,千金貴體,此刻有懷有龍胎,皇上當然在意了。”
雖說對楚謹灝感情不如以往癡情,但畢竟心心念念這麼多年。對楚謹灝那三千佳麗,心中還是很是排斥。
畢竟,這麼多年的念想,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真正抹殺掉的。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不甘心。
“可是,娘娘您還不是同樣懷有龍胎!況且,娘娘身份貴重,豈是那起子只會些狐媚招數的狐媚子能比的?”
銀珠不忿的說道。
瞧着銀珠抱不平的模樣,柔貴妃微微一扯嘴角,有些好笑的說道,“行了,瞧把你給激動的!皇上願意去哪便去哪,幹本宮何事?本宮還巴不得他走得遠遠的,不要來煩我。再說了,你不是一直不贊同我與皇上在一起麼。這如今我不與他親近了,你倒開始抱怨了!”
“奴婢,奴婢只是爲娘娘抱不平嘛!雖說不贊同,可如今娘娘畢竟成了皇上的妃子。腹中還懷有龍胎,奴婢也要替娘娘考慮啊!”
銀珠咬了咬脣,輕聲說道。
“我知道,只有家人對我最好。銀珠,自小咱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你也是我的家人。”
聽完銀珠的話,柔貴妃心中一暖,拉着銀珠的手感嘆的說道。
“小姐……”
銀珠眼角一紅,一顆晶瑩的淚水便奪眶而出。不由自主的,便將以前的稱呼叫了出來。
“好啦,多大的人了,還掉眼淚。”
柔貴妃輕輕替她擦拭了眼淚,主僕兩人靜靜的等着天明。
很快,楚謹灝便帶着兩位太醫出了宮門。幾人均是騎馬,一路飛快打馬出了京城。
陸公公瞧着楚謹灝走遠了,忙叫來自己的小徒弟小量子,悄聲在他耳邊吩咐一番。
那小量子兩隻眼睛閃閃發亮,穿戴乾淨整潔,一看便知曉是個機靈人兒。
只見陸公公吩咐完後,小量子輕輕點了點頭。四下看了看,見無人注意他們,便趁着朦朧的夜色,一翻身出了宮牆。
“楚謹灝出宮去清平庵做什麼?陳嬪有事?莫非,是要滑胎了?!”
宋明月靠在楚謹瑜懷中,聽着剛剛得來的消息,好奇地問道。
“你呀,那可是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自經歷了那些事情過後,楚謹瑜對老弱婦孺皆是多一份同情心、憐惜心。於是,在聽到宋明月最後一句話後,微微抿了抿脣,輕輕敲了敲宋明月光潔的額頭。
“哎呀我知道啦,你別敲我,都被你敲笨了。我也只是隨意猜測嘛,我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可是,這大半夜的能勞動楚謹灝如此興師動衆的趕往清平庵,我能想到的最緊急的事情,便就是如此嘛!”
宋明月不滿的撅着嘴,揮開了楚謹瑜的大手,輕聲哼道。
“不錯,卻有可能。楚謹灝自登基以來,便子嗣單薄。好不容易兩位妃嬪有孕,他自是十分看重。況且,剛剛不是說還有兩位太醫隨行麼?”
楚謹瑜微微一眯眼,分析道。
“這樣說來,真的只是陳嬪的胎有問題?”
宋明月咬了咬下脣,疑惑的說道,“可是,爲什麼我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你說說。”
“你看,陳嬪在清平庵,吃得好住得好,且姑子們都是十萬分小心的伺候着她,就是怕她的胎出事。在那樣的情況下,吃食又都很是放心。除宮裡那幾位,她又無仇家。還有,楚謹灝不是暗中在清平庵周圍派了很多暗衛保護她的安全麼?怎還會突然出事?”
“不錯,這點很可疑。”
“而且,還有啊,你不覺得有問題麼?宋星星與陳嬪本因那件事各自會心中不痛快,聽說後來兩人一直是互相怨恨。可是,爲何這幾日兩人會突然和平相處,甚至如以前一般姨侄情深起來?”
宋明月蹙了蹙眉,輕聲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兩人有陰謀?”
“嗯!”
宋明月用力點點頭,繼續說道,“不只是有陰謀,我敢肯定,還定是大陰謀!”
見楚謹瑜略懂的神色,宋明月不由的感嘆,男人真的不清楚後宅女人之間的鬥爭!
還好,她前世也看了不少宅鬥文、宮鬥劇,對這些還有些研究。否則,自己穿越過來到現在,早被丞相府那幫老孃們、小娘們玩死了!
宋明月揚起下巴看着楚謹瑜,繼續說道,“肯定是兩人達成了什麼共識,比如說,陳嬪幫助宋星星進宮爲妃。宋星星則必須要站在她那一派,替她保護好腹中胎兒。順便,宋星星得做她手中的棋子、利劍,替她對付後宮其他女人!”
“有道理。”
楚謹瑜聽完後,輕輕點頭。
宋明月見楚謹瑜認可了自己的分析,忙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陰笑着問道,“嘿嘿,既如此,咱們是不是也該有所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