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雖然沒有得到孫明華肯定的答覆,但他還是能猜到,孫明華已經有了具體的懷疑目標。只是,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信息。可不管如何,朱慕雲都認爲,必須儘快告訴鄧湘濤。
自從孫明華告訴他,發現政保局有軍統的臥底後,朱慕雲就及時通知了鄧湘濤。以鄧湘濤的經驗,想必也早有安排。只是,最新的情況,還是通知他比較好。
在回法租界的路上,朱慕雲其實就給鄧湘濤發了份情報,並且標上了“緊急”的暗號。但他擔心鄧湘濤還沒回來,讓於心玉這個電訊處長聯繫鄧湘濤,想必更有效率。
“你中午不是喜歡在碼頭吃飯麼?”於心玉見到朱慕雲後,好奇的問。
朱慕雲的生活,其實也很有規矩。早上去鎮南五金廠,上午在憲兵分隊,中午就到了碼頭,下午在碼頭休息,不是打牌就是喝酒。到了晚上,則是出去鬼混。等他回來的時候,於心玉基本已經上了牀。
“局裡最近在查軍統臥底,我還是避嫌的好。”朱慕雲搖了搖頭,嘆息着說。
“天天查軍統、抓軍統,也沒看到你抓到了什麼啊。”於心玉心裡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的說。朱慕雲隨口說出來的這些信息,千金難換。
“我只是一時失手,被軍統突然襲擊罷了。但這次不一樣,孫明華可是我的老長官,搞情報出身的。他的情報處出了軍統的臥底,怕是再也藏不住了。這段時間,我連政保局都不想去。要是被人扣上軍統的帽子,屁股下面的位子就要不保了。”朱慕雲說。
“你一個人佔兩個位子,別人當然眼紅了。”於心玉說,朱慕雲一手要抓權,另外一隻要抓錢,兩手都想抓,兩隻手都不放鬆。他現在深得李邦藩信任,一旦李邦藩失勢,恐怕朱慕雲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所以我得小心謹慎,軍統的帽子,一旦戴上,那是要掉腦袋的。此次軍統的臥底,怕是藏不住啦。不出三天,就會有人出事。”朱慕雲篤定的說。
“你這麼會算,乾脆去擺攤算命吧。”於心玉沒好氣的說,但她心裡卻更加緊張。
朱慕雲所說的臥底,她感覺很像是馮梓緣。原本她的心情不錯,享受着西餐。但現在,卻恨不得快點吃完,她好回去通知鄧湘濤。
幸好,朱慕雲的目的已經達成,見於心玉沒心思吃飯,連餐後甜點都沒吃,就送她回去了。
於心玉知道鄧湘濤還沒有回來,讓朱慕雲送她回江岸街和豐公寓。她用電臺,緊急聯繫了古昌的鄧湘濤,告之了從朱慕雲處“獲得”的消息。
鄧湘濤此時在古昌也是焦頭爛額,因爲他發現,自己在新四軍的內線,也被監視了。再加上政保局的內線,也有可能暴露。但不管如何,他都要極力保護自己的內線。
鄧湘濤在情報處最重要的內線,當然是馮梓緣了。去古昌之前,他也跟馮梓緣見了面,向他說起了孫明華已經知道政保局有內線的事。但當時朱慕雲得到的情報是,孫明華只在政保局發現了內線,並沒有確定,這名內線就在情報處。
幸好,鄧湘濤已經與馮梓緣商量好了撤退計劃。一旦馮梓緣有暴露的可能,馬上撤離古星。而馮梓緣的第一站,將會是古昌。從古昌轉去管沙嶺。或者直接從古昌,轉道去岳陽,回到國統區。
鄧湘濤給於心玉回電,讓她轉告井山,迅速通知馮梓緣,執行撤退計劃。然而,井山想通知馮梓緣的時候,卻無法聯繫到馮梓緣。至少,馮梓緣沒有收到他的信號。
傍晚的時候,鄧湘濤在古昌沒有見到馮梓緣,再次聯繫於心玉,這才知道,馮梓緣並沒有執行撤退計劃。是馮梓緣沒有收到信號?還是他被限制了自由?抑或是,馮梓緣已經成了階下囚?
迫不得已,鄧湘濤只能直接與朱慕雲聯繫。關係到馮梓緣的安全,鄧湘濤不得不慎重。馮梓緣進入政保局後,給他提供了不少情報。特別是馮梓緣擔任情報處的副處長以來,更是讓軍統對政保局的行動了若指掌。
雖然讓朱慕雲通知馮梓緣,也會讓朱慕雲有風險。但相比之下,爲了能讓馮梓緣迅速撤離,這種風險是值得冒的。
朱慕雲對任務並沒有拒絕,只是,他用暗語提了個要求,向政保局公開鄧湘濤在古昌的消息。鄧湘濤知道,這既是給朱慕雲創造立功的機會,也是給馮梓緣示警的掩護。
朱慕雲是個不吃虧的主,鄧湘濤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雖然只是讓朱慕雲通知馮梓緣,甚至只要在政保局的某個地方,畫一個緊急撤離的暗號就可以了。但是,這種行爲,也會給朱慕雲帶來一定的危險。
比如說現在,政保局的人大部分人都下班了。朱慕雲再去政保局,就顯得有些異常。就算他以彙報鄧湘濤的行蹤爲掩護,但如果落在有心人眼裡,還是會覺得奇怪。
還有那個暗號,就算朱慕雲能畫好,也讓一般人察覺不到。讓馮梓緣緊急撤離的暗號,是在紅磚縫隙裡,用粉筆寫一個“7”字。甚至,上面的那一橫要比較長,是一塊磚的三分之二,看上去不像個7字,反而有點像一個橫折的筆畫。或者是誰無聊,畫着玩的。
這個暗號,畫起來簡單,可以找比較隱蔽的地方,只要馮梓緣能看到就行。但是,馮梓緣能看到,其他人也能看到。政保局的人,記憶力都不會太差。能在情報處混的特工,更是人堆裡的精英。
如果有人下午沒有見到這個暗號,而朱慕雲在政保局出現過後,就有了這樣的暗號,是不是會讓人聯想,這個暗號與朱慕雲有某種關係呢?
當然,所有在鎮南五金廠的人,都有可能畫這樣的暗號。但是,朱慕雲也會進入嫌犯名單,甚至有可能是最大的嫌疑人。
細節決定成敗,一次失誤,足以斷送一名最優秀的臥底。可是,相比馮梓緣的安排,朱慕雲覺得,這個險值得冒。畢竟,馮梓緣在政保局的表現出色。兩人雖然沒有交集,但情報處的很多行動,都是馮梓緣及時透露的。
“局座,你還沒下班吧?”朱慕雲隨後,給李邦藩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他要通知馮梓緣,自然得去趟鎮南五金廠。而要去政保局,就得有一個合適的藉口。這個時候與孫明華,或者政保局的其他人聯繫,都是不合適的。
當然,如果李邦藩沒在政保局,朱慕雲是不會給他家裡打電話。到時候,他就得啓用備用方案。比如說,先讓華生去庶務科,再想個理由,給自己也能去。又或者,通過何樑的一處。
“是的,有事?”李邦藩問,一般情況,他要晚上十點左右纔會回去。反正在家裡也辦公,何必這麼麻煩呢。
“我收到消息,鄧湘濤出現在古昌。”朱慕雲壓低聲音說,要用合理的方式見到李邦藩,只有情報和金錢了。
朱慕雲與李邦藩的金錢交易,都是在他家裡完成的。想去政保局,必須要有分量的情報。鄧湘濤的情報,當然很有分量。如果能抓到鄧湘濤,完全有可能像姜天明那樣,將整個古星區一網打盡。
特高課與軍統,因爲黃衛軍的關係,其實已經在進行某種意義上的合作。如果能抓到鄧湘濤,李邦藩又能重建一處。由鄧湘濤擔任處長的一處,一定會是政保局最厲害的一個部門。
“你過來說。”李邦藩驚喜的說,朱慕雲去古昌,竟然有意外收穫?
朱慕雲提供的這個情報,絕對是非常準確的。此時的鄧湘濤就在古昌,只是,古昌的日僞特務,想要找到鄧湘濤,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朱慕雲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李邦藩的辦公室,鄧湘濤在古昌的情報是真實的,他需要做的,是不讓李邦藩懷疑他的情報來源。
向李邦藩彙報工作,本是朱慕雲找到藉口。所以,情報必須是真實可靠的,而且分量還要重。透露鄧湘濤的行蹤,分量非常重,情報也確實是真的。
“消息可靠嗎?”李邦藩見到朱慕雲後,問。得知這個消息後,他也有些激動。
李邦藩在古星的最大對手,就是鄧湘濤。至於地下黨,雖然也是帝國的巨大隱患,但他們就像見不得光的老鼠,總是躲在地底下。只有軍統,敢與日軍正面對抗。李邦藩擔任政保局後,也一直以抓捕鄧湘濤爲頭等大事。
“絕對可靠,我的線人見到了鄧湘濤。”朱慕雲篤定的說,他現在,只希望李邦藩不要太尋根究底。至於這個線人,只要過了今天,鄧湘濤就會給自己安排好的。但現在,他也無法描述得很清楚。
“軍統已經襲擊了古昌憲兵隊,鄧湘濤還去古昌幹什麼?”李邦藩奇怪的說。
“局座,我想再去趟古昌,一定要親手抓到鄧湘濤,把他帶到你面前。”朱慕雲鄭重其事的說。
“不必,此事還是交給情報處。”李邦藩擺了擺手,朱慕雲的忠誠他絕不懷疑,但能力實在令人擔憂。他可不想,古昌憲兵隊的事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