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處傳來的情報,徹底打亂了朱慕雲之前的佈置。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本是唱主角,可現在什麼也幹不了。雖然朱慕雲與鄧湘濤調整了計劃,可是他臉上,依然要表現得很失落、很沮喪。
這個時候,也是考驗朱慕雲演技之時。剛開始的情報,是李邦藩幫他分析出來的。憲兵分隊並沒有特別重視,只是讓憲佐班負責外圍警戒。而張百朋的情報處,在得到地字一號傳回的情報後,突然發現,今天晚上,軍統將會行動。
在宮崎良一的建議下,將憲佐班全部撤換。也就是說,今天晚上的行動,與憲佐班一點關係也沒有。至於朱慕雲的得意之作:暗哨,日本人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暗哨很重要,是不是就留着?”朱慕雲又說。雖然很失落,但他還是要爭取。
“暗哨也撤回來。”李邦藩嘆了口氣,說。他很理解朱慕雲的心情,然而,晚上的行動,註定與朱慕雲無緣。反倒是行動隊和情報處,都派了人蔘加。
法租界的晚上,漆黑一團,就算是政保局所有人都參戰,巡捕廳也不會說什麼。其實,自從宮崎良一殺了冷光欣後,巡捕廳對憲兵分隊的事情,就不怎麼插手了。惹惱了日本人,他們真會殺人。
“我聽局座的。”朱慕雲輕輕一嘆,不管如何,他都會聽從李邦藩的命令。
李邦藩看到朱慕雲失望的表情,想說什麼,但又沒張開嘴。朱慕雲的心情,他很能理解。今天晚上軍統要行動,正是立功的好機會,可偏偏沒他什麼事了。換成誰,都會不高興的。
得知可以撤離,二處的人歡呼雀躍。對他們來說,不用出任務,實在太高興了。況且,德明飯店空着不少房間,讓他們待命,就是睡大覺。
而朱慕雲,又讓飯店給他們送好吃的。可就算如此,他也難以平復心情。憲佐班雖然吃的好,睡的好,但是,“無視”這兩個字,讓他還是很難受。憲佐班的能力再差,也不會差到這個地步吧。
其他人在餐廳狂吃,朱慕雲獨自在房間休息。朱慕雲一直在想,爲什麼形勢突然發生了這樣的變化?憲佐班哪怕能力再差,也不會差到小野次郎和李邦藩,如此失望吧。是宮崎良一從中作梗?還是因爲其他原因?
在今天下午之前,李邦藩對他還是很器重的,憲佐班的任務,也還算重要。可現在算什麼?有沒有憲佐班,都是一個樣。
是張百朋的情報?還是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如果是前者,朱慕雲倒不怎麼擔心。可如果是後者……,他的後背突然一陣發涼。
朱慕雲仔細回憶,自己這幾天的言行。雖然他與鄧湘濤和胡夢北,以及袁旺財都見過面。可是,他的見面非常謹慎,自從上次被跟蹤後,朱慕雲對每次與人見面,都特別小心。
可是,到目前爲止,他並沒有發現異常。而且,每天早上,他上班的時候,都會經過華生和三公子的住處。如果自己身後有尾巴,應該早就發現了。
朱慕雲雖然躺在牀上,可腦子一片混亂,他並不擔心軍統的行動。因爲,今天晚上,軍統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行動。當然,軍統的聲勢會很大,可最終,都不會接近德明飯店。畢竟,從遠處向楊懷益的房間開槍,就足以達到恐嚇楊懷益的目的。
最終,朱慕雲去了大澤谷次郎的房間,此時華燈初上,街上行人衆多,軍統肯定不會行動,所有人的心情,也還是比較輕鬆。
“怎麼,不開心?”大澤谷次郎看到朱慕雲一臉愁容,微笑着說。
對朱慕雲來說,把憲佐班撤下來,應該很高興纔是。畢竟,朱慕雲一向很惜命,不參加這種行動,正中下懷。
“把憲佐班撤下來,是不是上面對我們不放心?”朱慕雲問,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小野次郎、李邦藩,是否已經懷疑他了。
“當然不放心啊,畢竟晚上的行動很重要。”大澤谷次郎說。
“我說的不放心,是指‘信任’。”朱慕雲用日語說,大澤谷次郎的中文水平越來越好,但是,有些詞語的表達,並不是很準確。
比如說“不放心”,就有兩種意思,是指憲佐班的能力不足,還是對朱慕雲的忠誠有所懷疑?
“那不行,小野和李邦藩,對你還是很信任的。只是,他們對憲佐班的能力,有所懷疑。畢竟,晚上要抓捕的,是軍統精英。”大澤谷次郎說。
“軍統精英?”朱慕雲詫異的說,晚上來行動的,確實稱得上精英。然而,再厲害的精英,也不能說,要把憲佐班換下來吧。
憲佐班也有好幾十人,就算他們能力低下,擺在那裡,嚇唬人總可以吧。爲何一定要撤下來呢。
“之前我也不確定,剛剛得到消息,軍統有一支鐵道破壞隊,已經進入了法租界。今天晚上,很有可能出現在德明飯店。”大澤谷次郎突然低聲說。
“鐵道破壞隊?”朱慕雲大吃一驚,他知道鐵道破壞隊可能來了古星,鄧湘濤早就跟他打過招呼,可是,日本人怎麼知道的呢?
“這是政保局提供的消息,這支鐵道破壞隊人員不多,但對皇軍的鐵路線,有着嚴重威脅。以前,他們活動在野外,皇軍拿他們沒辦法。可現在,他們進了古星,還來到法租界,再想出去,恐怕很難了。”大澤谷次郎嘆息着說,從某種意義上說,只要跟日本作對的人,都是他的盟友。
“也是就是說,今天晚上的行動,主要是針對這支鐵道破壞隊?”朱慕雲驚訝的說,下午他冒險與鄧湘濤見了一面,當時鄧湘濤也沒有說起此事啊。
“是的,德明飯店晚上有電,以前你的憲佐班,阻止別人來消費。如果晚上繼續由憲佐班執勤,鐵道破壞隊自然會被你們擋在外面。”大澤谷次郎緩緩的說,他也擔心這支鐵道破壞隊,可是,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他再擔心也是沒用的。
“原來如此。”朱慕雲終於明白了一切,把憲佐班撤下來,既是爲了增加防衛力量,同時也是給鐵道破壞隊機會,讓他們可以順利來到德明飯店。
可是,這麼機密的任務,政保局又是怎麼知道的呢?朱慕雲瞬間明白,只有一種可能,要麼是指揮鐵道破壞隊的人出了問題,要麼就是鐵道破壞隊內部出了問題!
一想到這個結論,朱慕雲被嚇出一身冷汗。鄧湘濤給他的任務,是全力保障鐵道破壞隊在古星的安全,有必要的話,給他們提供後勤保障。特別是炸藥、雷管之類的東西。
可是,朱慕雲都沒與他們聯繫,這支戰功赫赫的鐵道破壞隊,竟然暴露了。這個情報太重要了,朱慕雲幾乎在一剎那,就作出決定,一定要給他們提醒。
“剛纔小野次郎跟我說了,你要約束了憲佐班的人,他們不能再在餐廳吃飯,必須回到房間,沒有接到命令,絕對不能離開房間半步。”大澤谷次郎說。
“是,我馬上去安排,保證不離開房間一步。”朱慕雲馬上說,剛纔他還在想,藉着憲佐班在德明飯店消遣,讓鐵道破壞隊發現。可是沒想到,小野次郎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你先去下命令吧,就算你不來,我等會也要去找你。德明飯店內的其他地方,不能有任何憲佐人員。”大澤谷次郎叮囑着說。
“把鐵道破壞隊放進來,就不怕他們對特使的安全,造成威脅?”朱慕雲疑惑的問。
“吃飯的時候,已經把特使送走了。今天晚上,他會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欣賞古玩。特使癡迷古玩,或許一個晚上都不會回來。”大澤谷次郎微笑着說,只要聽說哪裡有古玩,就會兩眼放光。
今天晚上,爲了讓楊懷益離開,特意安排一名古董商,以參觀收藏的古玩爲名,請他去“掌眼”。這是古玩的用語,就是請他去欣賞的意思。楊懷益癡迷古玩,同時也是字畫領域的專家,他去掌眼,也可以幫人鑑定。
“好吧。”朱慕雲說,原來楊懷益已經不在德明飯店,怪不得日本人敢這麼大意。
朱慕雲通知下去,所有憲佐人員,全部回到房間。沒有接到命令,任何人都漢有出來。同時,讓他們換下衣服,收起槍支。就算萬一必須出門,也不能被人看出來。
朱慕雲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站在窗口抽着煙。望着外面若隱若現的街道,朱慕雲很是擔憂。楊懷益竟然不在德明飯店了,爲了引誘鐵道破壞隊,日本人可謂煞費苦心。這支鐵道破壞隊,之前確實成績斐然。
難道,他們真的就要斷送在古星麼?不行,一定要想辦法救他們。
朱慕雲暗下決心,他眉頭緊蹙,此時再與鄧湘濤聯繫,已經不可能。他雖然也可以離開德明飯店,可這個時候,誰要是有意外的舉動,都會引起懷疑。小野次郎、李邦藩這幫老狐狸,疑心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