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的目光,一直若即若離的望着小野等人。胡惠芹已經死了,他們還不放過,難道還要搞陰謀詭計?像小野次郎這樣的人,讓他特意跑來茶園坡,就算是出自對胡惠芹的尊重,但也無需三人都來吧。
況且,他們來到茶園坡後,沒有對死者,有一絲一毫的敬重之意。相反,在山坡上四處勘察,就好像,要在此搞一場軍事演習一般。這讓朱慕雲暗暗警惕,跟日本人在一起,什麼事情,都得特別留意。
事情反常即爲妖,朱慕雲歷來對關注這些細微之事。如果說,剛開始,他還只是懷疑,小野次郎此行之目的,那麼現在,他已經確定,小野次郎必定別有用心。只是,朱慕雲還沒確定,小野次郎到底有何用意。
朱慕雲設身處地的想,如果自己是小野次郎,肯定不會甘心。胡惠芹肯定掌握着重要情報,她在地下黨中的地位,也一定不低。如果地下黨知道她已經死了,並且埋在茶園坡,想必會派人來祭拜吧。這個地方很幽靜,距離古星也有好幾裡地,很適合地下黨出沒。
對,一定是這樣。但是,朱慕雲怎麼會讓小野次郎得逞呢。這個殺害中國人的劊子手,絕對不能讓他,再對中國人下手。
小野次郎或許是察覺到了,朱慕雲對他的特別關注。在胡惠芹的墳,堆起來後,他終於回到了墓地。他先是在胡惠芹的墳前,鞠了三躬,態度很是誠懇。如果不知道的人,誰會想到,他纔是迫害胡惠芹的元兇呢。
“朱君,你去醫院檢查身體,沒有大礙吧?”小野次郎關心的問。
上午他把朱慕雲叫回來後,就讓他去了醫院檢查。當然,這也是朱慕雲的強烈要求。對自己的身體和生命,朱慕雲歷來是非常重視的。任何事情,都不如他的性命重要。這一點,從朱慕雲以前乾的事情,就能看出來。而朱慕雲如此愛惜自己的性命,也讓小野次郎有一種錯覺,這種人,是真正願意爲皇軍效力的。
“骨頭沒斷,只是積了淤血,還能繼續爲皇軍效勞。”朱慕雲笑着說。幸好穿了絲綢馬甲,否則的話,今天非受重傷不可。只要條件允許,他晚上睡覺,都不想脫下絲綢馬甲。
“中川少尉,你頭上的傷,應該沒問題吧?”朱慕雲見到中川,昏昏沉沉的走過來,關心的問。中川性格粗鄙,說話不經過大腦。如果他不是胡惠芹的主要用刑對象,朱慕雲還真捨不得對付他呢。
“這點小傷,我是不會進醫院的。”中川一臉傲氣的說,朱慕雲明明沒大礙,卻要進醫院檢查。如果他也這樣做了,是會被人恥笑的。
其實,來茶園坡,他是很鬱悶的,可是小野次郎非讓他來,接受失敗的恥辱。而且,他剛想分辯,小野次郎不由分說,就給了他兩記耳光,這纔不得不,到這個鬼地方來。
“中川少尉果然不愧是真正的武士,我就不行了。”朱慕雲自嘲的說。
“哪怕就是中了槍,也是不能輕易進醫院的。對帝國軍人來說,進醫院本身就是弱者的行爲。”中川高傲的說。朱慕雲總算有自知之明,如果他一直保持着這樣態度,自己倒不介紹,跟他交往一下。
“今天咱們倖免大難,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壓壓驚?”朱慕雲問,他聽說中川喜歡喝酒,提議着說。
“我從來不跟中國人一起喝酒。”中川鄙夷的瞥了朱慕雲一眼,一臉傲氣的說。就算朱慕雲總是奉承他,但在喝酒這件事上,他是不會讓步的。
朱慕雲悻悻的退到了一旁,中川既然如此冷漠,他自然不能再找沒趣。旁邊的小野次郎,聽到中川的話,恨不得再給他兩巴掌。自己在辦公室,是怎麼跟他說的?一定要跟朱慕雲搞好關係。但這麼好的機會,中川卻放棄了。
朱慕雲回到合作路一號的憲兵分隊後,將周志堅叫到了辦公室。雖然原來的二科,馬興標纔是科長。可自從馬興標出院後,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朱慕雲問過李邦藩,被告之,執行秘密任務。鄧湘濤也沒回來,朱慕雲也就不過問此事。
“處座,有什麼指示?”周志堅接到命令,馬上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你派一個機靈點的人,去城北茶園坡埋伏起來,觀察那裡新的一處墳地。墓碑上寫着:胡惠芹之墓。讓他帶上相機,找一個合適的位置,所有來祭拜的人,全部給我拍下來。”朱慕雲沉吟着說。
朱慕雲並不擔心,地下黨會來祭拜。既然自己安排了白天,那就讓他們晚上來就是。再說了,以地下黨的英明,也不會在這段時間,派人去祭拜的。他真正擔心的,是小野次郎。他不知道小野有什麼陰謀,想必,也會跟自己一樣吧。
這件事,他會先向李邦藩彙報。等二科的人,發現了線索後,再向小野次郎彙報。以小野的自負,恐怕也不會相信,朱慕雲能派人,預先在茶園坡埋伏起來吧。
“要觀察多久?”周志堅問,他知道,今天埋了一個女共產黨。朱慕雲這樣安排,也是很合理的。都說共產黨講情義,說不定就能發現新的地下黨。
“一個星期吧,早上清早去,讓他挖個坑,一定要注意隱藏。我看,今天晚上,你親自去勘察地形,早上進去後,吃喝拉撒,都得在坑裡解決。”朱慕雲說。一個星期,就是頭七,胡惠芹的頭七之後,一般就只會在週年忌日,纔會有人去祭拜了。
“是。”周志堅說,這是朱慕雲特別交待的事情,他一定會認真完成。
“注意保密,除了你和觀察員外,不要再擴散消息。”朱慕雲叮囑着說。
“保證完成任務。”周志堅鄭重其事的說。這件事,一定要辦得漂漂亮亮。
周志堅如何去挑觀察員,如何隱蔽,朱慕雲都不管。他要的,只是結果。到他這個位置,如果什麼事,都還要自己動手,那他的手下,也太無能了。
小野次郎回到憲兵分隊後,將中川和野山也叫到了辦公室。他拿出一份地圖,找到茶園坡後,讓他們指出,合適的埋伏地點。去茶園坡之前,他也沒有告訴中川和野山,但是,相信他們回來之後,一定會明白自己的想法。
“小野君,這是要幹什麼?難道讓大日本帝國的士兵,替一名共產黨守靈嗎?”中川一時之間,沒有明白小野次郎的意思,反而不滿的說。
“八嘎,你就是頭蠢豬。”小野次郎氣道。要不是他離中川太遠,他會一記耳光甩過去。
“小野隊長,你是不是覺得,共產黨很有可能,會去茶園坡祭拜胡惠芹?”野山腦子要活一些,馬上猜到了小野次郎的意圖。
“不錯,野山少尉,明天上午,你帶幾名士兵,在茶園坡埋伏起來。只要有生人去墳前祭拜,全部抓到憲兵分隊來。”小野次郎說,他下午在茶園坡,已經看到了幾個埋伏地點。
“嗨。”野山暗暗高興,在用刑方面,他確實不如中川。可是埋伏抓人,他就要比中川高明瞭。
“小野君,我呢?”中川不滿的說,原本這是自己的任務,可是卻被野山搶走了。
“你的長處是在審訊室,這幾天不是抓了批嫌疑犯麼?由你負責審訊。”小野次郎說,中川做事莽撞,遇事不動腦子,又高傲自大,這種秘密任務,他實在不放心交給中川。
小野次郎的決定,讓中川很煩。下班後,他也沒心思待在審訊室。對他來說,如果有煩心的事,就去喝一頓酒。如果一頓酒,還解決不了問題,那就兩頓。
中川並不知道,在他走出憲兵分隊的時候,已經有人在盯着他了。他經常去東興路的一家日本酒館,那裡的清酒,能讓他感覺到家鄉的味道。中川爲人粗鄙,自持是憲兵分隊的軍官,古星的人,哪個敢惹他?
可是他忘記了,早上,剛剛得罪了人,而且,還不是普通的人。中川叫了輛黃包車,讓車伕送他去東興路的日本酒館。等他進去後,跟在後面的宋三,也在對面找了個位置,隱藏起來了。
宋三與巴衛煌逃脫後,並沒有馬上回去。巴衛煌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哪怕對方是日本人,他也不會害怕。他讓宋三回山上叫人,現在,九頭山的支援,已經趕到了古星。
等中川出來的時候,已經頗有醉意,他纔剛走出酒館沒多遠,正要登上一輛黃包車,突然從旁邊走出一人,拿着一根扁擔,對他的後頸就是猛的敲了一下。
中川一下子就倒在了黃包車上,車伕馬上拉着中川,迅速就跑開了。楊世英其實也早就到了酒館對面,他目瞪口呆的望着發生的這一切,中川這個矮冬瓜,怎麼也被人惦記上了呢。
楊世英原本想追上去,可是他突然發現,在黃包車後面,還有兩個人跟了上來。他很想也跟上去,可是一想,中川是日本人,只要是對付日本人的,就肯定是好人。不管他們是殺中川,還是剮中川,自己都會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