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李邦藩和本清正雄都到了城北。根據施興民傳回的消息,地下黨的行動,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隨着公佈的張貼,已經有看熱鬧的百姓,聚集於城外的那片小樹林前。
“政保局的人都佈置好了吧?”本清正雄問,如果由日本士兵來行刑,地下黨根本沒有機會營救。由政保局的朱慕雲來行刑,二處的戰鬥力非常弱,如果地下黨知道,是在城外槍決,又是二處動手,肯定會心動的。
“全部到位,人也押到了刑場。”李邦藩說,現在,只等着地下黨行動了。
“你覺得,這些人當中,有地下黨嗎?”本清正雄放下望遠鏡,指着刑場附近的人,問。這些人,有些是被強行驅趕過去看的,有些則是自發前來的。當然,其中還有情報處的人。
“不好說,地下黨無處不在,又無影無蹤,想要找到他們,實在太難了。”李邦藩嘆息着說,地下黨隱藏在工人當中,他們是爲了信仰才從事抵抗運動。不像軍統和中統,受過專門的訓練。
可就算如此,政保局抓捕的地下黨,要遠遠少於軍統。很多時候,就算抓到了地下黨,都會被他們表面的身份迷惑。他們雖然沒受過專業訓練,可身上也沒有打上烙印。
“如果能破獲一個地下黨的組織,就能打擊他們的氣焰。”本清正雄緩緩的說。
“就算地下黨取消行動,我們也有辦法,找到他們的組織。”孫明華在旁邊說道,只要施興民有任務,並且將任務完成好,自然會有地下黨上門聯繫。
容厚華給施興民當聯絡員,一旦發現有地下黨與施興民聯繫,絕對不會再讓他們逃脫。宋鵬藉助軍統,贏得了李邦藩的信任。孫明華相信,自己如果能破獲地下黨的案子,也能令李邦藩刮目相看。
“孫處長,朱慕雲是怎麼回事,他爲何總在邊上走動呢?”李邦藩突然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他上午讓人挖了三個坑,一旦出現緊急情況,可以第一時間避難。”孫明華笑了笑,這還真是朱慕雲的特色。抗日分子如果來了,正好趁機消滅他們嘛。哪有像朱慕雲這樣的,先給自己挖個坑。
“他的任務就是吸引地下黨行動,這樣做倒也無可厚非。”李邦藩知道本清正雄聽得懂中國話,馬上解釋了一句。
憲兵隊之所以選擇朱慕雲來執行這個任務,除了想要考驗一下朱慕雲之外,也是想給外界傳遞一個信息,憲兵隊不再重視此事。果不其然,地下黨決定要行動。甚至,還會讓游擊隊配合。
地下黨哪知道,憲兵隊和政保局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只要他們敢來,必定有來無回。
朱慕雲當然知道,現在有好幾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就算表現得膽小如鼠,也不會引起他們的猜忌。若是他表現得鎮定自若,反倒會被懷疑。
唯一讓朱慕雲擔憂的是諸峰的表現,朱慕雲原本以爲,諸峰應該知道陳旺金的身份,並且清楚今天的所謂的行動。可是,諸峰到了刑場後,情緒明顯有所變化。朱慕雲斷定,他並不知道陳旺金的真正身份,更加不知道地下黨今天會“行動”。
朱慕雲仔細回憶,陳旺金被抓進憲兵隊後,諸峰並沒有參與對陳旺金的誣陷行動。這個計劃是朱慕雲制定的,諸峰與野草情報小組是兩條線的,不告訴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諸峰,等會你親自行刑。”朱慕雲將諸峰叫來,吩咐着說。之前劉上書槍決了孔祥宇,孫明華這才徹底相信劉上書。朱慕雲希望,諸峰今天親自動手,除掉陳旺金後,同樣能贏得李邦藩的信任。
“我動手?”諸峰一愣,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陳旺金被捕後,他第一時間向組織彙報了。可是,組織上並沒有給他安排相關任務。此次地下黨的營救行動,也沒有通知他。
今天上午,諸峰才接到任務,當時他並不知道是槍決陳旺金。直到來了此地,才發現,要槍決的是自己的同志。現在,朱慕雲竟然讓他親自動手,這讓他很是爲難。
“你是一科長,要以身作則。今天,本清課長和局座都會到,他們會看着你行刑。這可是表現的好機會,周志堅想要,我還不給呢。”朱慕雲說。
“本清課長和局座會來?”諸峰心裡一凜,驚訝的說。
不就是槍決一個地下黨麼,有必要驚動他們麼?同時,他也很擔心,這兩個特務頭子,一起出現,肯定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
“據可靠消息,今天地下黨會武裝營救陳旺金。看來,陳旺金在地下黨的級別很高,要不然,地下黨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朱慕雲突然壓低聲音說。
“我們是不是在等地下黨行動?”諸峰心裡大驚,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呢,原本憲兵隊的任務,竟然交給朱慕雲。
朱慕雲是什麼人?整個政保局最爲無能之輩。自己之前向組織也說明過朱慕雲的情況,總結起來,朱慕雲的特點只有幾個:貪財、怕死、善於奉承。
“要不然拖到這個時候幹什麼?”朱慕雲笑了笑。他仔細看着諸峰,果然從他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驚慌。
“處座,讓我動手也可以,但我得去喝頓酒才行。能不能進城一趟,喝口酒再回來?”諸峰問,憲兵隊和政保局,竟然在等着地下黨行動,這個消息實在太驚人了。不行,他得想辦法阻止。
“喝酒可以,但無需進城,我讓任紀元送一箱茅臺來,汾酒也可以。”朱慕雲不以爲意的說,這個時候進城,只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我還想吃點東西,光喝酒不行。”諸峰說。
“諸峰,你要是沒有膽就明說,我換其他人,甚至我親自動手也可以。但不要找這樣的理由,沒意思。”朱慕雲突然變了臉色,冷冷的說。
“我一定可以的,保證完成任務。”諸峰突然大聲說,朱慕雲的話提醒了他,今天的事情,對他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驗。如果臨陣脫逃,怕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剛纔他注意到,看熱鬧的人羣中,出現了幾張熟臉孔,都是情報處的人。他們隱藏的百姓當中,不就是爲了暗中觀察,有誰舉止反常麼?
“這就對了嘛,一切有我,你只管動手便是。”朱慕雲說,如果諸峰不知道陳旺金是假地下黨的話,等會的行刑,對他確實是一次極大的考驗。
任何人在面對這種情況時,都會左右爲難。如果不動手,必然會被懷疑。如果動手了,如何跟組織交待?就算組織能理解,又如何過自己這一關?殺害自己的同志,這是犯罪!如果事情是真的,諸峰恐怕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隨後,朱慕雲向李邦藩彙報了,由諸峰行刑的決定。李邦藩到了城北的城牆上,向他彙報也是很簡單的事。
“原本我想自己動手的,但最後想想,這種機會,還是應該讓給手下,不能搶兄弟們的功勞。”朱慕雲豪氣沖天的說。
“慕雲,你不吹能死?”孫明華聽到朱慕雲的話,終於忍不住說道。朱慕雲之前誤殺了九頭山的宋三,都嚇得好幾天臉色蒼白。如果今天讓他殺陳旺金,恐怕今年都不會恢復。
“事實俱在嘛,殺土匪我可能會心軟。但像地下黨、軍統這樣的人,我是見一個就想見一個。不管陳旺金與我以前是什麼關係,也不管有沒有得過他的好處,只要他是抗日分子,格殺勿論。”朱慕雲信誓旦旦的說。
“喲西,朱處長的話很有道理。”本清正雄撫掌大笑,不管朱慕雲的表現如何,但這番話已經表明他對帝國的忠誠。
諸峰在接到最新任務後,心裡一直在掙扎。自己到底要不要動手?如果動手了,就成爲了罪人,對不起組織,對不起同志,更加對不起革命。可如果不殺,恐怕也會落得跟陳旺金同樣的結果。日本人殺起人來,絕對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憲兵隊與政保局,將看似風平浪靜的城北,圍了個水泄不通。可是,直到行刑結束,地下黨依然沒有動靜。本清正雄很生氣,地下黨不行動,還怎麼抓他們?他告訴李邦藩,明天上午,要接到政保局的報告。
李邦藩自然把任務交給了孫明華,並且他的話說得很重:“情報處的任務,是提供準確的反日情報。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你這個情報處長,還留着幹什麼?”
“請局座給我幾天,一定可以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孫明華只覺得額頭和後背都佈滿了汗珠,他想擦,但又不敢擦。
“我就給你幾天時間,如果查不出一個名堂,你應該知道後果吧。”李邦藩提醒着說。
本清正雄走後,李邦藩也回去了。原本想在日本人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讓本清正雄知道政保局的戰鬥力。但陳旺金被槍斃後,地下黨依然沒有任何蹤影,這就像請客吃飯,準備了幾桌菜,結果客人沒來。
ps:2017年最後一天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