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良一很是奇怪,自己與張百朋分屬不同的部門,他單獨聯繫的情報員,怎麼能交給自己呢。就算張百朋住了院,他還有長官呢?他介入此事,實在不妥。
如果李邦藩不是日本人,宮崎良一不會有任何顧忌。打擊抗日分子,沒有任何人比日本人更積極。這些中國人,就算再賣力,他們也總有着自己的目的,打着個人的小算盤。
可問題是,李邦藩也是日本人啊。日本人不能拆日本人的臺,日本人本來就少,再相互拆臺,就更加不要混了。
“田島君,你把內線交給我,如何向柳葉一郎交待?”宮崎良一說。
“鐵道破壞隊的猴子,我叫他‘猴子甲’,這是真正的猴子。我向柳葉一郎彙報的,則是‘猴子乙’。這隻假猴子,由你派人扮演。到時,‘猴子甲’的情報,先傳給你。再由你傳給‘猴子乙’,而‘猴子乙’收到情報後,與政保局聯繫。”張百朋緩緩的說,這個計劃,是他突然想出來的。
自從他擔任情報處長以後,諸事不順,今天一桶冷水,將他澆醒了。自己的身邊,是不是有內奸?“猴子”的身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如果政保局有軍統臥底的話,想必會對這個臥底非常感興趣。
“何必這麼麻煩呢?由我親自擔任‘猴子乙’不就可以了麼?”宮崎良一笑着說。
“‘猴子乙’必須真實存在,因爲,我要用他,來測試政保局是否有軍統的臥底!”張百朋鄭重其事的說。
“你懷疑政保局有軍統的臥底?”宮崎良一驚訝的說,剛開始,他還以爲張百朋只是想將“猴子甲”攥在手裡,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不但懷疑政保局有抗日分子,而且我還懷疑,這個抗日分子,就在情報處。”張百朋說,情報處的行動,總是出現意外。就算他再愚鈍,也應該能感覺出來。
只是,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此次鐵道破壞隊的內線,正好可以成爲試金石。
“你有具體的懷疑對象沒有?”宮崎良一問。
“暫時還沒有。”張百朋搖了搖頭,這種事,他不能隨便亂猜。畢竟,臥底的事,必須謹慎。
朱慕雲急於知道今天早上的情況,從鎮南五金廠回去的時候,特意去見了胡夢北。早上的事情,與他的計劃又有了變化。
“地下黨的同志,怎麼不順便處決張百朋呢?”朱慕雲見到胡夢北後,一臉可惜的說。
“什麼張百朋?”胡夢北詫異的說,他的情況,也是邊保轉自地下黨。通過電報聯繫的情報,總是儘量精簡。
“上午在亞爾薩羅南尼街,張百朋親自帶隊去抓捕莫清風。結果,情報處的人,都被繳械,還被綁在房間。地下黨的同志,還真是不錯啊。”朱慕雲迅速介紹了抓捕情況。
高中祥、莫清風、譚勁飛全部安全轉移,政保局連根毛都沒抓到。而情報處在界限路撲了空,在亞爾薩羅南尼街呢,更是全軍覆沒。要不是地下黨手下留情,古星又少了一個日本特務。
“地下黨只知道情報處也在監視,並不知道情報處會插手。而且,情報處還提前行動。這可能是將情報處當成二處了,你可不能不領情。”胡夢北說。
地下黨得到的命令,是儘量不要製造流血事件。畢竟,朱慕雲的計劃,很有可能是諸峰帶隊搜捕。如果情報處再晚一會,也會跟界限路一樣的撲空。
“對了,鐵道破壞隊有政保局的內線,代號:猴子。”朱慕雲突然說,雖然這是關於軍統的情況,但也要讓地下黨提高警惕。
“猴子?”胡夢北喃喃的說,他記住了這個代號。
“我還得去見鄧湘濤,沈雲浩似乎並不相信有內奸,必須把這隻猴子給找出來。要不然,鐵道破壞隊有危險。甚至,古星區也有危險。另外,孫明華晚上說要給我一條關於軍統的情報,也不知是真是假。”朱慕雲說,他知道,鄧湘濤與沈雲浩見過面,一旦沈雲浩身份暴露,鄧湘濤的身份也會暴露。
地下工作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比如行動有一次抓捕抗日分子。當時抗日人員趁亂逃脫,行動隊的人四處搜尋,最後只能收隊。可有兩人,因爲沒趕上車,只能坐電車回去。結果,他們坐了兩站路後,發現剛纔逃跑的抗日人員,正優哉遊哉的在馬路上慢慢走着。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就算計劃再周密,行動的時候也有可能出錯。及時溝通,是很有必要的。這件事,他還必須與鄧湘濤見面。除了說明“猴子”這個代號外,朱慕雲認爲,有必要再調整計劃。
想要揪出隱藏的內奸,是目前最緊迫的事。哪怕鐵道破壞隊放棄所有行動,也必須先把這件事辦好。
“最近,你要多注意軍統的動向。有消息表明,他們正在醞釀一起,針對我軍的陰謀。”胡夢北提醒着說,自從黃橋之戰後,國共雙方的合作,似乎貌合神離。
“他們還沒有被打怕麼?”朱慕雲微笑着說。
“不可掉以輕心,我們必須時刻準備着他們的瘋狂反撲。”胡夢北提醒着說,上次的黃橋之戰,國民黨軍隊基本上都是地方武裝,雖然掛着國軍編制,戰鬥力並不高。
“我會注意的。”朱慕雲說。
回到法租界後,朱慕雲先去了憲兵分隊。早上的行動,他也得向小野次郎彙報。當然,大澤谷次郎也一起旁聽,只是一向喜歡出風頭的宮崎良一併沒有現身。
“煮熟的鴨子飛了,真是太可惜了。”朱慕雲遺憾的說,他在彙報的時候,特別強調了情報處的干預。如果沒有情報處插手,或許地下黨的頭目,已經帶到了憲兵分隊。
“情報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澤谷次郎說道,他與朱慕雲配合越來越默契,無心的一句話,能讓小野次郎對張百朋也沒了好感。
“有些人,實在不適合幹這一行。”小野次郎果然被大澤谷次郎影響,所謂三人成虎,天長地久,日積月累,小野次郎對張百朋的觀感,自然越來越差。
隨後,朱慕雲準備去與鄧湘濤見面。但是,他先去了電話局。於心玉在那裡上班,他開着車子去見她,不會有任何人懷疑。然後,朱慕雲將汽車放在電話局,叫了輛黃包車。朱慕雲從來不會直接去目的地,他一定要換幾趟車,而且還會在克勒滿沙街附近下車。
每換一輛黃包車,他都會悄悄改變一下相貌。慢慢把一些比如眼鏡、假鬍鬚之類的加上去。就算是第一個拉他的黃包車伕,此時也不一定能認出他。這樣來回折騰,確實有利於觀察,身後是否有尾巴。
可是,對一些不確定因素,也無法防備。比如說,宮崎良一正站在街角,朱慕雲坐着的黃包車迎面而來。宮崎良一是何等眼力,見到朱慕雲後,迅速側過身子。等黃包車過去後,才攔了輛黃包車,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驀然,朱慕雲的車子,在前面靠邊停了下來。宮崎良一馬上吩咐車伕,馬上拐彎。他很慶幸自己穿的是便服,否則的話,一身軍服,隔着八丈遠就能看清。
朱慕雲下車後,下意識的四處張望,確定安全後,走進了街邊的一條小巷裡。宮崎良一在前面也下了車,他迅速返回來。可是,已然失去了朱慕雲的身影。
宮崎良一不死心,再次仔細的尋找,確實沒有發現朱慕雲。這讓宮崎良一很沮喪,朱慕雲如此神秘,必定是有什麼機密之事。任何一名情報人員,都有一顆好奇之心。只不過,有些人隱藏得很好。
宮崎良一在周圍轉了一圈,熟悉周邊的地形。觀察地形,最好的辦法就是步行。當他走到克勒滿沙街的時候,依然沒有發現朱慕雲的身影。但他卻記住了這個地方,下次,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在附近蹲守。不發現朱慕雲的秘密,他就誓不罷休。
朱慕雲見到鄧湘濤後,向他彙報了兩件事。第一,鐵道破壞隊的內奸,代號“猴子”。這個代號,讓鄧湘濤很是震驚。連代號都有了,想必事情是不會錯的。
另外一件事,是孫明華所謂的軍統情報。對此,鄧湘濤倒沒有放在身上。他在一處有杜華山,一處的情報,有的時候他比孫明華還先一步拿到。
“晚上你如常去見孫明華,聽聽他怎麼說吧。”鄧湘濤說,雖然他不知道孫明華葫蘆賣的是什麼藥,但讓朱慕雲去聽聽,總是不會錯的。
“好。”朱慕雲點了點頭。
朱慕雲走後,鄧湘濤剛回到上面,就接到手下彙報,剛纔宮崎良一在附近出現過。鄧湘濤一聽,頓時一驚,他馬上想到了朱慕雲。這位日本特務,突然出現在附近,會不會與朱慕雲有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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