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凝歌頓下腳步問道,對那不周山莊充滿着無盡的好奇。
好奇的可不僅僅是林無相那個人呢!
凝歌別有深意的彎了眉眼,想到自己懷裡抱着一個聚寶盆,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
“後來?後來那不周山被當時的武林盟主藍奇家奪去了。”雲殤輕聲嘆息道。
凝歌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於這樣的答案。
若是那不周山姓藍,那麼現在的林無相又算是什麼呢?
雲殤看出來了凝歌的疑惑,頓了頓才繼續道:“這大概是所有人都好奇的地方,只是卻無人提起。因爲提起的那些人最後只有一個結果。”
凝歌恍然,想起來雲殤剛纔說自己險些就要死了的事情。
看來這樣一個不算是秘密的秘密,正好是林無相的心頭傷呢!
“雲公子有沒有膽子說來聽聽?”凝歌揚眉瞥向雲殤,眉眼之間頗有一些挑釁的味道。
“呵呵……看來這林無相,還當真是入了你的眼了。”雲殤低低的笑出聲來,正好是迴避了凝歌的話題。
兩人說話時候正到了雲城中央的梧桐樹下,雲殤見凝歌抱着雲湛抱得辛苦,索性就接了雲湛抱在懷裡,另一隻手攬了措不及防的凝歌的腰身,腳尖一點,就上了梧桐枝椏。
“你幹什麼?”凝歌本是心中一驚,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騰空而起了,整個人都毫無着力感,強大的不安籠罩着凝歌,心中難免是有些慌張,下意識就抓緊了雲殤的手臂,閉上眼睛。
睜開眼睛的時候,兩人,不,是三個人已經落定在梧桐樹最高處,枝椏粗厚,剛好夠兩個人並肩坐下,腳下踩着另一個枝椏,倒也算是文穩當的很。
凝歌鬆了攥着雲殤的手,淡淡道:“不曾想雲公子還是個高手。”
擡頭看去,似乎是離了那上弦月無限的接近,星光月光糅合在一處,溫和的灑在臉上,凝歌閉上眼睛,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攥緊。
來了這許多日,幾乎是要把那個人拋在了九霄雲外,只是這樣好的風景,在她的意識裡,陪在身邊的人都不應該是雲殤。
鳳于飛,你還好嗎?
沒有了凝歌的皇宮,是不是徹底叫你安心了呢?
“想什麼?”雲殤打斷了凝歌的思緒,在觸及凝歌臉上的悲傷時候,猛然收回了手。
這樣的哀傷和期許,依舊是爲了皇宮裡的那個人嗎?
即便是那個人曾經不惜一切利用她,甚至幾乎要了她的性命,卻不還是不能打消心中哪一點期許嗎?
凝歌惶然驚醒,有些茫然的看着離自己很遠的地面,下面是安靜的民房,自己身邊坐着的卻不是鳳于飛。
眼角閃過一絲失落,轉頭時候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繼續說說你的不周山莊。”
雲殤抿脣,沒有過多的追問,點了點頭道:“藍家奪得不周山之後,確實是過了許多年安逸的日子,只是藍家人丁甚少,只有一個獨女藍鶯,藍鶯十八歲的時候,藍奇開放不周山,邀請各路英雄豪傑召開武林大會,實則是給藍鶯物色一個好夫婿,然後召入不周山。”
凝歌沉吟一聲,思緒一點一點回歸,藉口到:“你總不會告訴我,林無相就是哪個被召入藍家的女婿,是這孩子的父親?”
“正是。”
“那藍鶯呢?”
凝歌追問,她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事情似乎不像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而這個故事的結局也未必會和所有的言情小說一樣歸於結局。
若是藍鶯還在的話,林無相何苦會聽見妻子這個詞就轉身逃走了呢。
他會逃避的東西,必定也是內疚的東西吧。
那麼這個故事的女主角藍鶯呢?
“被林無相殺了。”
“嘶……”凝歌倒吸一口冷氣,莫名就想起來雲殤對於林無相的評價,不過只是一個冷血的土匪罷了。
“爲什麼?”凝歌安靜下來,有些悲憫的看着雲殤懷裡的孩子。
“藍奇身爲武林盟主,而林家卻是江湖上的大反派,藍奇爲正名聲,許多年前屠了林家滿門。卻不曾想留下了一個林無相,後來登上不周山,一舉奪魁,當着武林衆生的面成了藍家的女婿。藍鶯對林無相一見鍾情,更是藍奇無論怎麼勸都不肯回頭。”雲殤淡淡道。
說的是和自己無關的事情,當然是雲淡風輕的了。
只是當年血洗林家的場面衆口相傳,在雲殤心裡埋了許多年還記憶猶新。
“後來,林無相娶了藍鶯,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林玠玉。”雲殤看了看懷裡的孩子,又看向凝歌,“就是雲湛。”
凝歌已經不想聽下去了,本能得就要捂住耳朵。
“雲湛出生當晚,林無相滅了已經讓出不周山莊莊主位置的藍家,藍鶯想要以孩子威脅林無相,被林無相一刀斃命。”雲殤低低道。
凝歌的手頓在了耳邊,心開始竭嘶底裡的疼了起來。
雲殤點頭,還沒開口,就聽見懷裡的孩子悶悶的說了一句:“藍鶯是我母親。”
雲殤一愣,臉色微微一變,飛快的把雲湛的頭轉過來,“你不是睡了?”
雲湛只是低低的垂着頭,躲開了雲殤的手,悶悶的鑽進凝歌懷裡。
凝歌不知道這對父子身上到底是上演的什麼樣的故事,但是見平日裡活蹦亂跳總是各種瞧不起她的雲湛變得無比的脆弱,心裡忽然就柔軟下來。
他身上還穿着她親手縫的衣服,可是她卻只是希望這個小小的孩子能給她帶來利益。
說到真的心疼,又能有多少呢?
雲湛似乎看透了凝歌心中的想法,睜開那雙黝黑的大眼死死的盯着凝歌。
“我不需要你的內疚,都是我願意的。但是希望你不要瞧不起我父親,他是迫不得已。”那孩子說話之間眉頭都皺在了一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到時和他那不正經又不溫和的父親像了個七八分。
只是爲什麼林無相的瞳仁是幽藍幽藍的,而面前這個孩子卻是一片漆黑呢?
“你果真是你父親親生的?”
雲湛眼中的嚴肅散去,變成一團莫名撲過來的怒火,可是在這麼高的地方,他又不能造次。
“我當然是我爹親生的。”
凝歌眉開眼笑:“我以爲你會說是你的父親。”
雲湛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凝歌的意思,鬆開了死死攥着凝歌的手,低聲道:“父親並不喜歡我,所以不准我叫父親。”
“你很喜歡他?”凝歌幫雲湛理了頭上歪歪扭扭的總角,輕聲問道。
雲湛搖了搖頭,又飛快點了點頭。
許久之後,才擡頭一瞬不瞬的盯着凝歌道:“母親不是父親殺的。那些可笑的傳聞都是錯的。”
雲湛說到傳聞的時候,大眼瞥了一下身邊的雲殤,隱隱帶着一些憤怒。
“唔……”雲殤識相的轉開頭,深知自己觸犯了到了這孩子的底線。
凝歌悶悶的笑了兩聲,“是可笑的傳聞……”
雲殤無言,只能擡頭去看月亮。
雲湛顯然是對凝歌十分的感興趣,也不搭理雲殤,只是認真的攥着凝歌的衣領,解釋道:“我聽福伯說過,當年外公並沒有死,因爲母親求情,父親甚至已經停下了手。可是外公想要殺了父親,母親是爲了救父親死的。”
凝歌扶額:“所以說,是你父親揹負了這一切。”
雲湛重重的點頭。
三人相對不說話,只看着那月亮一點點西沉。雲湛忽然問凝歌:“父親若不是傳說中的壞人,孃親會不會去不周山莊坐坐?”
凝歌脣角上揚,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句話,毫不猶豫就答應道:“當然願意。”
雲湛的眼中瞬間就綻放出光芒來,小小的臉上紅撲撲的十分的靈動可愛。
“當真?”
“自然。”凝歌肯定道,伸出小手指來要和雲湛拉鉤,看着雲湛一臉茫然的模樣,才一把拉起雲湛的小手指勾在一處,又用大拇指狠狠的互相按了手印。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凝歌笑着,雲湛也跟着笑了起來。
第一次,有人願意許他承諾。雲湛看着凝歌的眼睛都是亮的,好似裝了兩盞搖晃的燭火,耀的人眼花繚亂,那張笑臉也是被笑容趁的神采飛揚,沒有過早成熟時候的凝重,這時候才真真的像一個孩子。
雲殤在一邊看着卻是皺了還看得眉頭。
雲湛似乎很喜歡凝歌。
或者說,已經不僅僅是喜歡了,而是當真把凝歌當成了孃親。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凝歌和雲殤纔回到雲家,可急壞了在一直等着的七九和安夏。
還有……
唔……
那倚在雲家大院門邊上的是誰呢?
凝歌定睛細看,登時感覺頭頂上有三隻烏鴉飛過。
“他居然跟過來了。”雲殤皺眉道。
那一抹鮮豔的大紅色,可不正是昨天晚上不期而遇的林無相麼?
林無相擺了羽扇,重重的打了一個哈欠,“姑娘家的整夜在外,可是叫在下好等。”
雲殤鳳目微眯,嘴角含笑,手中的摺扇動的頻率更快了一些,卻是並沒有說話。
此時的雲湛已然沉沉入睡,林無相手中的羽扇這在一處,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掌心。
“在下初來雲城,尚且還沒有落腳的地方,不知道可否借雲家一住?”林無相對着雲殤說話,目光卻總是有意無意的瞟向凝歌。
雲殤眼皮微微跳了一下,喚了等在門口的安夏:“還不快去在城裡安排一間上房,好叫林城主安心住下。”
安夏微微蹙眉,恭敬的低下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