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凝歌的雙手努力的抱緊了自己,好像是在努力給自己更多的安全和溫暖。
鳳于飛再也忍不住了,大踏步的走進牢房裡,本事想將凝歌打橫抱起的,可是眼睛觸及到她後背上的傷口時,眼睛倏地的暗了。
華麗的錦緞已經是破破爛爛的布條,還裹挾着許多的泥土在其中,污濁的竟讓人辨不出開始的顏色,最讓人驚悚的是在那些影影綽綽破爛布條下面的傷口。
不同於利刃劃破肌膚,不管多深的傷口也不過是一道而已,凝歌的後背像是血腥的戰場,或者說用血肉模糊來形容更爲妥當些,許多翻着皮肉地方的血已經凝固變黑,有的地方還粘着雜草,仔細看去竟還有許多細碎的小石子嵌在肉裡。
鳳于飛的眼眸暗了又暗,單是這樣看着就已經覺得頭皮發麻,若是親身經歷過的,又該是怎樣徹骨的疼痛!
他本是想那些帶着凝歌血污的雜草除去,可是看着她緊緊皺着眉頭的樣子,伸出去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他怕弄疼了她。
此時太后正因爲馬上就可以除去凝歌而心情愉悅,保養得當的素手接過伺候在一旁的丫頭遞過來的鮮橙,嘴角完成了得意的弧度。
忽有有一侍衛行色匆匆的進來稟報,“回稟太后娘娘,皇上將凝嬪從天牢帶走了。”
太后臉上的笑意頓時就僵住了,將手裡的橙子狠狠的甩了出去,臉色陰冷,咬牙切齒的說道,“好一個凝歌,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伺候在一旁的丫頭和跪在地上的侍衛都感覺到了自太后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殺意,齊齊的打了個寒戰。
在太后得到消息的時候,凰九這邊也知道凝歌已經被鳳于飛帶走,梳理長髮的手輕輕的頓了一下,嘴邊隨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這人還真是對那個女人動了心。
看着自家主子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伺候在一旁的大丫鬟言笑蹙眉提醒道:“娘娘,咱們這樣費了這樣大的力氣纔將那個凝嬪送進天牢,現在皇上將人給帶了出來,您怎麼一點都不着急啊?”
凰九將手裡的象牙彎月梳子扔在了梳妝檯上,對着鏡子理了理兩鬢的頭髮,淡淡的說,“皇上自然是不捨得凝歌死的,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有什麼好着急的?他們陷得越深,鳳于飛就越痛苦。呵呵……豈不是人間快事?”
“皇上將凝嬪帶出天牢是不是代表着他要追究太后壽誕的事情了?”言笑擔憂道。
要知道假傳聖旨可是要殺頭的死罪。
凰九瞥了一眼自己的大丫鬟,淡淡的說道,“我們都不會有事兒的,你只管像平日裡一般就好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凰九的眼睛裡帶着陰狠的算計還有躊躇滿志的自信,後者是依附於前者存在的。
言笑跟着凰九時日已久,對於凰九的心思也是能揣度出個幾分的,可是這次,她卻是真的糊塗了,不過看凰九也沒有想告訴她的意思,遂就閉了口不再多問。
凰九狹長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冷光,映在銅鏡裡很是觸目驚心,言笑不經意瞥見了一眼就匆匆的低下了頭,心裡越發的不安了。
鳳于飛將凝歌一路揹回了自己的寢殿又宣召了許多的太醫,這件事情很快就傳遍了皇宮。
那些本來因爲凝歌被打入天牢而幸災樂禍的妃嬪們頓時都蔫了,本想着去打探一下消息,但是瞅着太后與皇后都沒有什麼動靜,也只得壓制住心裡的疑惑,忐忑不安的猜測鳳于飛究竟是什麼心思。
凝歌只覺得有人在她的身邊走來走去,還聽到壓低了聲音的責罵聲,只是因爲傷口感染引起的發燒讓她的腦子時而清醒時而混沌,幾次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最後終究是以失敗告終。
似乎有人將她抱在到來了膝上,感覺到後背傳來一陣皮肉撕裂的疼痛,凝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但前世特工的人生經歷讓她雖然意識混沌但是依舊明白這是有人在給她的傷口上藥,所以牙齒死死的咬着嘴脣,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誰讓你這樣忍着的?”
淡漠的聲音裡帶着些許心疼的責備,鳳于飛愣了一下,自己怎麼會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
從未有過的柔和,對這樣一個獨特的凝歌。她一定會歡天喜地吧,她是那樣渴望他的寵幸不是嗎?
鳳于飛的眉眼之間更加的柔和,剛纔太醫說凝歌有了身孕。好在這一通折騰並沒有把肚子裡的孩子折騰沒了。
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瞧見凝歌如今虛弱卻連睡着都死咬着蒼白的嘴脣不做聲的模樣,鳳于飛心中又是一絲心疼。
“如了你的心願,不必去廟裡爲國祈福。你是不是會開心一些呢?到底是什麼東西叫你這樣的堅強?”
凝歌雖然昏昏沉沉的,但是有人說話她還是聽的見的,喃喃的說道,“習慣了。”
鳳于飛的心猛然一震,拿着白瓷藥瓶的手也忍不住的抖了幾下,倒了更多的藥粉到凝歌鮮血淋漓的後背上。
凝歌的眉頭又鎖了幾分,乾裂的嘴脣此時竟是被咬出血來,映襯着她蒼白的小臉透着說不出的詭異和脆弱。
“何必這樣難爲自己。”鳳于飛半是嘆息的說道,眉毛微微蹙起,突然而來的心疼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半昏迷的凝歌卻是慢慢睜開了眼睛,四下的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又看了看坐在牀邊的鳳于飛,愣了半天才喃喃的說道,“不是在天牢了嗎?”
鳳于飛也不知道凝歌是不是真的清醒了,但仍舊是輕輕的扶住了她亂動的身體,“莫動,剛剛上了藥。”
凝歌的確是還沒有完全清醒,額頭還是滾燙滾燙的,此時不過是在昏迷與清醒之間撕開了一道裂縫找回了一點點自己的意思。
“你?”
凝歌盯着身邊的人看了半天隨即就要下牀,卻被鳳于飛死死的摁住了,帶着怒意的鳳于飛忍不住的低吼道,“你還有傷呢,不要命了嗎?”
“放開我!”凝歌想過要打開鉗制住自己的大手,卻是怎麼用力都不能辦到,原本蒼白的小臉因爲憤怒泛起了些許的潮紅,“你……帶我去曳香院。”
鳳于飛的臉色倏地就變了,在天牢裡浮上心頭的猜測此時似乎是得到了證實,不由得怒火中燒,“你找他做什麼去?”
凝歌突然安靜了下來,神情恍惚的看着牀邊的人,低低的笑了出來,只是笑着笑着就掉下了淚來。她於世無憂,不想得罪這裡的任何人。好容易多活一次,她不過是想安享一下平靜的生活罷了。
可是這裡的一切都裹挾着她往下沉,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死。
“你……你不是極討厭我麼?如今我垂死掙扎,你們看的快活吧?可是我偏生不叫你們快活!這件事情,我非要找他問個結果!若是不能,我與你們所有人爲敵也在所不惜。”凝歌死死盯着鳳于飛鏗鏘道。
鳳于飛聽得一愣,但是轉念一想,雖然相處時日不多,這倒是也像極了凝歌的性格。永遠不服輸,永遠不會變成弱者。
這當真是極好的。
“我若是想要你的命不會等這麼久。從你第一次出現在乾坤宮,你就早就身首異處了。”鳳于飛勾脣道。
他沒有用“孤”,而是用“我”。
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莫名親近了很多。在他確定了凝歌並無其他目的之後,心情分外的好。
只是這也不過是鳳于飛的想法罷了,凝歌此時完全在意不了鳳于飛的任何一個情緒和變化。
“爲什麼?”凝歌忽然又目光渙散起來,身子搖搖欲墜。一把抓住鳳于飛的手喃喃的問道,“鳳於曳,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且說是因爲故友心願我能幫你完成,只是你爲何要騙我?”
鳳於曳!又是鳳於曳!這個女人在病的快要死的時候心心念唸的也只有鳳於曳!
鳳于飛手上一緊,眸色也跟着沉了下來。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光,心中氣憤難平。
是了,他沒有聽錯的,凝歌嘴裡此時聲聲唸的是鳳於曳。
該死的鳳於曳。
即便是垂死掙扎的時候還不曾忘記嗎?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相識,又在這不爲人知抑或是他發現他們變了之後有多深厚的情義?
鳳于飛心中攥着一把火,只等着一個火引子來點。
凝歌卻好似感覺不到鳳于飛的怒氣,只是扯着鳳于飛的衣角,兩隻眼睛因爲發燒而顯得各外的明亮,她盯着他一字一頓的問道,“鳳於曳,你給我一個理由!”
被深深傷害過的人再去相信別人總是特別的困難,更何況前世的凝歌是死在自己深愛男人的槍口之下,所以對於這個世界她充滿了不信任感。
在這裡她無依無靠,每一步都靠着那薄弱的第六感行事。
可是她選擇相信鳳於曳,或許開始的時候只是憐憫他身世清苦身體殘疾的惻隱之心,也或者是因爲那樣孤單的背影之後像全了她,選擇相信自己總是對的。
可是他卻是狠狠的給了她一刀。
猝不及防,毫無反擊之力。
她便是一定要問個清楚,爲什麼?
“鳳於曳,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