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太過年輕,也終究只是個靠着聯姻關係上位的主,要知道靠着女人的男人,最怕激將法了,還是一個女人的激將法。
“你到底要什麼?”劉生有些不耐的直視凝歌。
凝歌潤了潤紅脣,許久才道:“前些日子云舉辦玉展,接了許多衣服的訂單下來。我要的只是你接下這些個衣服。”
“多少。”劉生半眯着一雙大眼,揹着手轉過了身。
他纔不相信分明是送上門的生意,凝歌卻還要用流襄做爲人質交換呢。
這其中必定還有其他的秘密。
再說,一鳴布莊本就是做衣服的地方,那玉展本就是用來賣玉的地方,能出多少件長衣訂單出來?
這些對於一鳴布莊而言,都是小事。
“兩千件。”凝歌信口道。
“兩千件?”劉生不可思議的看向凝歌,玉展雖然規模宏大,但是一鳴布莊卻是被拒之門外,沒有人知道一個玉展雲家獲利多少,也沒有人知道玉展上到底賣了多少東西,只是叫劉生驚異的是,分明是打着玉的噱頭,卻賣出了那麼多的衣服!
而一鳴布莊竟然還在沉睡中,絲毫都沒有感覺到危機感!
劉生倒吸一口冷氣,目光炯炯看向凝歌,“從一開始,你的目標就是一鳴布莊?”
凝歌微一思忖,側首道:“是,也不是。”
劉生眸子裡的不屑和冰冷漸漸收斂,換上了諸多的防備。
在他面前站着的,絕對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姑娘。可是她到底是在算計什麼?費了許多的力氣得了訂單,卻又對一鳴布莊拱手送上,這豈不是互相矛盾麼?
“你這是吃不下?”劉生疑惑道。
凝歌搖頭:“我要你快馬加鞭把接了這個單子的消息送往京都,最好是直達你的家主凰年一手中。”
劉生揚眉:“這麼簡單?”
即便不需要凝歌說,這麼大的一個單子也會通報家主一聲,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凝歌神秘的笑笑:“寄出去三日之後,你再寫一封信說買家撤銷訂單的書信,同樣快馬加鞭,爭取在前一封信的第二日到達。”
劉生滿頭霧水:“爲何?”
“你只要照做,我便把流襄後顧無憂的送與你府上。”凝歌聲音清脆,擲地有聲,一字一句都胸有成竹,好似劉生的每一個反應都在她的股掌之中。
劉生想了許久,卻猜不透這姑娘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若是我不呢?”
“那就當今夜沒有發生過。這袋鹽,會流到皇上那裡,潛伏在一鳴布莊內部的人會伺機而動,凰年一此時有皇后撐腰,自然能順利擺脫罪責,你只能做一個最卑賤的替罪羔羊,而流襄孤苦一生,怨也只能怨自己瞎了眼。”凝歌婉轉道來,眼中流光閃的劉生不敢擡頭。
但是他知道,凝歌說的每一句話 都是事實。
“我要見見流襄。”
“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凝歌一口回絕,要仔細論起來,雲蒼在一鳴布莊內受的傷她還沒有清算呢!
她現在可是要多小氣就有多小氣,睚眥必報!
“那我如何相信你?”劉生逼近一步追問道。
凝歌聳聳肩:“愛信不信。”
“你……”
“時間不早了,劉掌櫃還是回去好好想想。至於你的親家,心水自然會幫你籌謀籌謀,你要相信,即便是沒有了大夫人,你和流襄長相廝守,家和事興,你的事業也能蒸蒸日上。”凝歌晃着晃着就到了門口,沒等劉生再多說什麼,就開了門準備離去。
“姑娘!”劉生壓低了聲音喚了一聲。
凝歌腳步一頓,頭也沒回道:“我承諾的事情自然會做到,但是劉掌櫃若是想腳踩兩條船的話……唔……心水一定也會兌現承諾的,只不過……是要換一換地方了。”
凝歌笑的別有深意,聲音悠悠揚揚的傳進劉生耳朵裡,明明是青青脆脆如小溪流水,卻是叫劉生毛骨悚然汗流浹背。
那意思分明再說,若是你不合作你就去死。
他招惹的是什麼樣的女閻王?
凝歌一路晃盪到了雲府,隱在巷口低聲道:“你出來吧。”
林無相長袍揮灑,卻正是凝歌幫他畫出來的那一件,眨眼之間已經到了凝歌面前。
凝歌有些茫然的看着天空,問道:“雲蒼呢?”
林無相手中羽扇輕楊,指着身邊的參天大樹:“在那。”
凝歌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樹,輕聲道:”沒事就好。“
像是在對林無相說,又像是在對雲蒼說。
林無相卻無心那樹上的人,饒有興致的看着凝歌:“你就篤定了那劉生會爲了所謂的流襄做任何事情?”
她的膽子未免是太大了一些,他從一鳴布莊內出來的時候,不過是給她帶了一袋子鹽出來,如今那鹽扮豬吃老虎,卻是叫凝歌算計了個正着。沒有證據也給逼出了證據來。
要有多沉着纔不會在劉生那樣的老狐狸面前露出破綻呢。
凝歌仰頭看着天空,嘆息道:“這世上,最難交換的就是感情。有人爲此犧牲一切,有人爲此立地成魔。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過客,趁機發了一把感情財。說到底,是可恥的不是?”
林無相揚眉:“人的缺點本就是拿來利用的。做都做了,何苦後悔?”
凝歌認真的想了一下,深覺有理,點頭道:“有理。”
“只是在下也不明白,既然你已經是向一鳴布莊下了單,爲何要撤單?”
看凝歌說這話時候的認真模樣,林無相也猜不到這場好戲裡面,到底唱的是哪一門的曲子。
凝歌眨了眨眼睛,促狹道:“逗逗凰年一那老狐狸,不然他可快要忘記我了。”
“凰年一?”林無相疑惑道。
凝歌點點頭,印證了林無相的疑惑:“鳳翎國的年國公。”
“你跟他,似乎是有仇?”林無相莫名就追問了一句。
“何止是有仇,簡直就是血海深仇。”
“唔……”
林無相沉吟一聲,忽然湊過來:“既然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可否勞煩你放了玉兒跟我回不周山?”
凝歌爽快答應:“自然可以。”
他總不能一直霸佔着別人的孩子不是?
林無相對於凝歌的爽快微微有些吃驚,旋即就笑了出來,只因爲看見了凝歌眼底的那一抹不捨。
凝歌得了幾天清閒的日子,不見雲殤,也不見雲家的長老們。
只是好景不長,不過三日之後,雲蒼就一陣風似的出現在了凝歌面前。
凝歌正在跟懷中的雲湛搶碟子裡的糕點,玩的渾身都是渣滓,不亦樂乎,看的雲蒼滿頭黑線,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叫她還是靜靜等着。
“你傷口好些了?”凝歌放開雲湛,把碟子裡最後一塊糕點毫不留情的塞進嘴裡,看着雲湛鼓起的嘴巴和大眼彎了眉眼,轉而看向站在身邊許久的雲蒼問道。
雲蒼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恭敬道:“多謝主子關心,已經好了。”
凝歌驚訝道:“這麼快?”
才三天而已,長肉也不止要三天吧。
雲蒼囁嚅了一會,才道:“林莊主是神醫。”
凝歌揚眉:“神醫?”
見雲蒼點頭,凝歌瞬間感覺自己似乎遇見了什麼新奇事情。
那個只會殺人的土匪頭子居然是個神醫,這真是她今日裡聽見過最有趣的笑話。
雲蒼潤了潤脣,道:“主子,朝廷派了明國公凰肆來江南,任命爲江南都督,駐留雲城。遣振威將軍南鷲爲欽差尋訪江南,駐留雲城外的驛站內。”
凝歌陡然坐直了身子,狠命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幾乎要哭出來,才重新問道:“你再說一次?”
“額……朝廷任命明國公凰肆爲江南都督,入駐雲城,振威將軍南鷲爲欽差,入駐雲城外的驛站。”
凝歌站起身來,心裡五味雜陳。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
凰肆來了,不知道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但是南鷲來了,卻是好消息呢。
聽過雲起太后說過,南鷲是她的二哥纔對,是真真切切的和她血緣相關的人。這至少證明凝歌在雲城內的依靠,不僅僅只有云殤一個了,如今多了一個官方的,她在這裡的發展就勢如破竹,無人能擋,顯然是好事。
只是凰肆爲江南都督顯然是貶了官職,鳳于飛又知道自己是身在雲城,難不成凰肆來是他的意思?
爲什麼,分明已經是訣別不見了,他是在擔憂她嗎?
凝歌心中細細密密的疼起來,好像是圍牆上長滿了爬山虎,包裹的密不透風,幾乎叫她不能喘息。
這算不算是互相惦記,算不算是牽念呢?
凝歌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攏在一處,正摸到廣袖裡那溫熱的鳳血玉鐲子,心裡莫名就踏實下來。
是什麼都好。
至少是來了。
見了那欽差大人手中的尚方寶劍,如見皇上本人,不是嗎?
凝歌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眼神晶亮的好像是點了燭火,又好似揮灑下來的日光,明媚溫熱,見者生溫。
“主子,兩人已經在雲城外三十里了,今日就能到達了。”雲蒼見凝歌神色複雜,忽喜或悲,就知道這兩人對凝歌必定是有特殊的意義,連忙把所有的消息都一次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