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長歌殿內傳來一陣低喝,緊接着大門敞開,就有幾個挎着要想的太醫搖着頭從宮裡出來。
站在門口的喚月和長彥好一通張望以後,裡面卻依舊是毫無動靜。
“喚月姑娘,別看了,皇上是斷不會叫娘娘吃了虧的。”長彥嘆息道。
喚月皺眉,死命的咬着嘴脣,知道下嘴脣出了血才輕輕的鬆了貝齒。
自從那個大雨的晚上凝歌昏迷在裕王懷中,到現在已經是五日有餘了。凝歌卻好像是篤定了要睡個地老天荒一樣如何都不肯清醒。
而裕王鳳於曳那日把凝歌抱進寢宮卻不肯走,奈何他也體力不支暈倒在了凝貴妃牀邊,裕王爺被送回裕王府之後,皇上就陰沉着臉出現了。
於此,這寢宮裡就只有皇上一個人守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就連喚月這個近身伺候的丫鬟也淪爲端茶送水的粗使丫鬟了。
凝貴妃的病已經是看盡了宮裡所有的御醫,不過是忌諱着如今跟凰家之間勢同水火的關係,卻終究沒有去請凰肆爺。
凝貴妃不肯清醒,不定時高燒不退,都是靠着皇上一個人擦拭身體或者是捂着身子來維持平衡,只是凝歌不能進食,也愈發的清瘦起來。
不過是區區五日,就已經瘦出了棱角,尖細小巧的下巴愈加的明顯,更襯得凝歌纖細蒼白,叫喚月看着都心疼。
娘娘如此,足以見到病症的嚴重性,必須要請凰肆爺纔是啊。
喚月心中擔憂,卻不敢言說,只能日復一日守在門口。
而此時的鳳于飛心也跟着死死的繃着,半刻也不敢閤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沒了眼前的凝歌一樣。
“對不起。”
這三個字是這幾日裡鳳于飛跟凝歌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了,凝歌死死的閉着眼睛,連呼吸都平緩的很,卻絲毫沒有清醒的徵兆。
“長彥。”鳳于飛忽然低聲喚道。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是叫站在門口等着的喚月和長彥都瞬間驚醒,喚月着急的看了長彥,長彥連忙應了一聲:“唉!”
緊跟着就推了門進去了。
“去,去凰府請凰肆。”鳳于飛淡淡的說着,說話之間皺着眉,好似兩條眉毛在中間優雅的打了一個結。
長彥微微驚訝了一下,追問道:“皇上,這時候……”
“快去……”鳳于飛打斷了長彥的話,低低的吩咐了一聲,聲音較之之前的疲憊多了幾分警醒和冰冷。
長彥無處反駁,只能低低的應了一聲就趕緊出了門。
“怎麼樣?”喚月低聲的問出來的長彥。
長彥擺了拂塵匆匆的看了一眼喚月,低聲道:“我這就去凰府請人。”
喚月心中一喜,點頭如搗蒜,這才總算是把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放下。
只要凰肆爺一來,雖然不至於會是藥到病除,但是至少能保住凝歌一條性命,叫她快些清醒。只要醒過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不是嗎?
喚月輕聲的念着阿彌陀佛,想了想連忙拔了腿就往外跑去。
凰肆匆匆而來,並沒有多說什麼就開始給凝歌診脈,兩隻修長的手指頭方搭上凝歌的脈門,就感覺凝歌渾身輕微的顫動了一下。
凰肆一忽兒皺起眉頭,一忽兒又舒緩下來,那深情看得一邊的凰肆也心中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許久凰肆才收了手上的動作,替凝歌把手放入被中。
“如何?”鳳于飛嘶啞着嗓子問道,原本總是深沉的眸子裡難得的多了些許擔憂。
凰肆搖了搖頭道:“娘娘喝了皇上的藥之後本就本體寒涼,又淋了雨受了寒涼,寒氣在身體中根深蒂固,所以纔會有高熱現象。如今娘娘不清醒也是情理中事,她的身體機能太過疲憊,需要自行休整。”
鳳于飛皺眉;“那要休整到什麼時候?今日已經第五日了,她這樣不吃不喝,能休整什麼?”
凰肆站起身來:“微臣給皇上去煎一帖藥來,現叫娘娘清醒了再說吧。”
鳳于飛想了想,道:“也好。”
凰肆起身告退,不消片刻就親自斷了一碗藥過來,又在鳳于飛的幫忙下喂凝歌服下,兩個男人沉默的進行着各自的事情,卻不知道各自心中是揣着什麼樣的心思。
凰肆坐在一邊靜靜的等着,幾次看着鳳于飛僵硬筆直的後背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凝歌喝了凰肆的藥之後渾身開始不住的冒汗,手腳也開始有輕微的動作,攥的鳳于飛的手一陣陣的發疼。
凝歌好似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的她慢慢從混沌中走出來,只是身後卻跟着許多張牙舞爪的人追殺,她沒命的奔跑,卻猛然在一處城門跟前停下來。
不遠處的前方,一個女子身穿異族服飾垂手而立,氣質溫婉,端莊大方,只是懷有身孕,挺着碩大的一個肚子站在那裡,目光柔和的看着凝歌迎面而來。
凝歌仔細一看,卻發現那模糊的身影不是被人,正是已經失蹤已久的固倫公主。
只不過才幾日不見,固倫的肚子就愈發的大了。
凝歌這樣想着,想起自己是在被人追殺,猛然站定回頭看着身後追的瘋狂的人,不住的衝着站在不遠處的固倫公主喊道:“固倫,快走!”
只是固倫公主似乎是察覺不到危險,依舊是飛快的向着凝歌走過來。
她和凝歌之間不過是匆匆幾步的距離,固倫卻好像是永遠都走不過來一樣,凝歌只好向着另外一個方向跑,不時的回頭看一下固倫。
固倫的表情愈加的怪異,帶着無比痛苦的神色不住的在凝歌身後追趕,很快就和追趕凝歌的那些人混在了一處,只是她或許是因爲懷有身孕的緣故,跑着跑着就落在了後面。
凝歌總是覺得固倫有哪裡不對,低下頭看去,卻發現固倫身上穿着的衣服上殷紅的一大片鮮血,而嘴裡不斷念叨的詞也愈加的清晰:“救救我……救我……”
“固倫……”凝歌尖叫一聲,惶然驚醒,猛地從牀上坐起身來。引入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裝扮了,凝歌的視線愈加的清晰起來,只覺得頭昏腦漲,整個身體的骨頭都好像是被拆散了重新組合一樣。
疼,疼的厲害。
凝歌捂着頭渾身冷汗,嘴裡不住唸叨:“快救救固倫……固倫……”
“你說些什麼?”
鳳于飛的聲音傳來,大手緊緊的攥着凝歌潮溼手。凝歌這才驚覺自己不過是在做夢,而鳳于飛的聲音就好似是在蒼茫的大海中飛來一片可以漂浮的小舟,叫凝歌芬蕪複雜的心情瞬間平靜了許多。
她好像是拉着救命稻草一樣拉住了鳳于飛,擡起一雙無助的眸子低聲道:“快救救固倫……”
因爲剛清醒的緣故,凝歌的聲音沙啞的到幾乎沒有,鳳于飛要湊近凝歌的脣邊才能勉強聽見凝歌在說些什麼。
救救固倫?
固倫在哪裡呢?
鳳于飛皺眉,長嘆了一口氣道:“好。我去救固倫。”
凝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難得安靜的靠在鳳于飛懷裡,一閉上眼睛就是固倫裙角的殷紅,她只能強自睜着眼睛,知道眼睛裡的淚水不住的往外流也不肯輕易的閉上。
鳳于飛死死的把凝歌扣在懷裡,第一次感覺眼前的人如此的真實:“ 你醒了就好。”
凝歌擡了擡眼皮,正瞧見房樑上有幾組鴛鴦戲水的雕刻,心中跟着一陣抽疼,又只好緩緩的垂下眸子,拳頭用力攥了攥又飛快的鬆開。
“皇上……娘娘……”闖進來的凰肆見着的正是這樣的一幕,凝歌已經清醒,蒼白的好像是布偶一樣,身體綿軟的耷拉在鳳于飛身上,兩人正溫情相擁,好似在勾着頭低語分別之間的相思。
他的眸子也跟着一暗,連忙就收了聲音,下意識就要向外走。
外面傳來一陣匆忙的 腳步聲音,很顯然是直接衝着長歌殿而來的,凰肆退出了門外,深呼吸一口氣,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是在凰肆身邊停下。
“四爺。”喚月杏色匆匆,面色慘白,只匆匆的向着凰肆打了個福字就要進門。
凰肆心中升起一股子不安,本能的喚住了喚月:“喚月?”
“四爺,還有什麼事?”喚月腳步一頓,垂首站在那裡等候凰肆的吩咐。
凰肆總是覺得這丫頭有些奇怪,似乎對他莫名有些不滿,即便是安靜的站在那裡,也刻意的保持着很遠的距離,這樣的感覺……
就好像是她很討厭他一樣。
凰肆卻並不在意這些,只狐疑道:“你這麼急匆匆的是做什麼去?可是知道你家主子已經醒了?”
喚月猛地擡頭:“貴妃娘娘已經清醒了?”
喚月的大眼微微閃過一絲慌亂,卻並沒有因爲聽到凝歌清醒的消息有多麼的高興。
凰肆更加的奇怪了,喚月是在擔憂什麼呢?
“你這是怎麼了?”
喚月忽然擡頭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凰肆道:“奴婢做什麼難道四爺真的不知道嗎?”
凰肆挑眉:“我爲何要知道?”
喚月忽然低下頭,許久才道:“死奴婢冒昧了,還請四爺見諒。也多謝四爺妙手仁心,總算是叫主子醒過來了,不然皇上身子骨也要跟着吃不消了。”
凰肆手中無趣,順手摸了腰間的 描金紙扇敲打在額頭上,戲謔道:“爲何我聽着這樣的話,總是透着許多的酸呢?”
喚月一愣,屈膝跪下:“奴婢不敢。”
凰肆沒有料到喚月這樣的認真,連忙探手要攙扶喚月起來:“你這是做什麼?還不起來?”
喚月不着痕跡的避開了凰肆的手,站起身後還刻意迴避了一步,垂首道:“奴婢進去了。”
凰肆皺眉,卻偏生要和喚月過不去一樣:“那我隨你一處進去吧。正好,娘娘剛清醒,要診脈。”
喚月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凰肆,卻終究是什麼話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