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雲湛,大長老的面部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微微一閃,又重重道:“不準提雲湛!”
一個小乞丐鳩佔鵲巢,佔了雲城小少爺的名號。而外界都在盛傳這孩子根本就是雲殤的私生子,這叫他一把老骨頭情何以堪。
難道註定了他沒有孫子嗎?
“那衆位長老想要什麼,可以說與雲殤聽。但凡能滿足的,雲殤定不吝嗇。”雲殤靠着椅背悠然道。
衆人面面相覷,見雲殤有所鬆懈,連忙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站在上席的大長老用柺杖狠狠的砸着地板,不耐道:“都給我安靜!”
祠堂內瞬間鴉雀無聲,卻是叫雲殤低低的笑聲更加的清晰起來。
大長老雙手扶着柺杖,顫巍巍的站定,目光如鷹鉤一般死死的定格在倚在椅背上拿着字箋的雲殤:“老夫知道你的脾氣,認定的事情不會更改。但是今日你若是執意偏袒那妖女和孽子,我等着老骨頭就都死在這裡!看你如何有顏面去面對雲家的列祖列宗。”
雲殤把手中的字箋小心折疊起來掖進袖口才有空瞥了一眼面前氣急敗壞的老人們,“可以。”
大長老喜不自勝,臉上的表情卻愈加的緊繃,追問道:“當真?”
雲殤點了點頭:“既然大長老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雲殤再不答應可就不禮貌了。只是可惜了衆位長老都是兒孫繞膝啊,都死在這祠堂裡,這雲城的分紅,可就要掂量掂量分給誰了!”
“你!”大長老臉漲成了豬肝色,鬍子一翹一翹的,話到嘴邊卻是被雲殤堵了一個結實,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以爲雲殤答應的是要去處理那妖女,卻不曾想這雲殤居然要用這麼多長老的性命去換那妖女的肆意妄爲。
“大長老,希望您不要忘了,這雲城城主是雲殤。長老們是父親留給雲殤的財富,但是當財富成爲累贅,雲殤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放棄。所謂無商不奸,衆位都是商場裡翻滾打拼出來的,是雲家的長老元勳。你們心中盤算的那點事情我都知道。難道我還要一個一個上門去找嘛?”雲殤半眯着眼睛,撩了手中茶碗裡的浮浮沉沉的茶葉,無比悠閒的呷了一口,旋即丟了茶碗,感嘆道:“好茶!這雲城所有最好的東西都在這祠堂裡了。衆位長老要好生消受纔是。”
雲殤話中有話,雖然是說的漫不經心的,卻也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誠如雲殤所說,這些個老人都是從商場裡跌怕滾打一路出來的,自然比誰都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
若是得罪了雲殤……
衆人心思一凜,神情也跟着肅穆起來,有人悠悠起身,“老夫要去下茅房!冒犯了!”
說着就疾步離去,腳步快得好像是有鬼在後面追趕一樣的利索快速,絲毫沒有坐在祠堂裡倚老賣老的龍鍾老態。
有一個人開頭,就有人打蛇隨棍上,跟着那個長老都找理由出了祠堂,不多時就只剩下大長老和雲殤主僕了。
雲殤揮手示意安夏退下,放下翹起來的腿恭敬站在大長老面前,“得罪爺爺了。還請爺爺莫要怪罪!”
大長老沒好氣的瞟了一眼高出自己半個頭的雲殤,冷笑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爺爺?你把人都氣跑了,這是要置你爺爺於死地嗎?”
是了,雲城幾乎大半的人都姓雲,而云家祠堂的大長老,可不正是雲殤的爺爺雲震天麼?
雲殤眼神微閃,飛快的看了一眼面前的 雲震天:“爺爺,改革玉莊勢在必行。您已經在暗地裡給凝歌使了不少絆子,若非我每次都能發現,她怕是早就出了雲城了。”
雲震天面上微微一紅,怒道:“我說那妖女哪裡來這麼長的性命,我派出去的人最後都亞無音訊,竟然是你在暗中幫着。你瞧瞧你爲了一個女人都變成什麼樣了,連我都敢反駁,你是不是忘記了建立雲城的時候是誰一力擔當幫你撐着祠堂?”雲震天滿目沉痛,見雲殤沒有回答自己的意思,捂着胸口一陣劇烈的咳嗽,驚得雲殤連忙上前就要攙扶。
誰知指尖都還沒有接近雲震天,就被他飛快的躲開了,“滾!你不是要叫老夫死在這祠堂嗎?咳咳!老夫不是正好順了你的意?自此你眼不見心不煩,圍着那妖女轉去吧!我雲震天英明一世,怎麼會有你這麼個不爭氣的孫子!你果真跟你那沒用的父親一樣,就是個提不起放不下的懦夫!”
雲殤潤了潤薄脣,有些頹喪的看了一眼顫抖中的大長老,思忖良久才道:“爺爺,你相信她一次。她能說到自然就能做到!”
雲震天再也壓抑不住,橫了柺杖就往雲殤身上打去:“你個沒用的東西!難道是叫我相信一個宮女的話嗎?你要知道但凡進過宮的女人都是皇帝的,你身在民間,難道還想撿一雙破鞋穿不成!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小算盤!”
雲殤聞言愣在原地,低着頭不肯說話,也沒有迴避雲震天的打過來的那一柺杖。
“啪”的一聲,那被磨得油光亮堂的柺杖打在雲殤的後膝,柺杖應聲斷成了兩半,而云殤則重重的跪在地上,可見老爺子這一棍子的力道之重。
雲震天惱自己的孫子固執,也惱他不會躲,竟然生生捱了一棍子,心裡難免要疼上一疼。
要知道雲殤可是雲家這一輩的獨苗,下面都是女娃,將來都是要嫁人生子的,沒有一個能指望上的。
這長頭孫子一直都是雲震天掌心裡的寶貝,當真是捧在手裡怕涼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長這麼大連手都沒有伸過。
怎麼就不知道躲呢!
雲震天嘆息,彎腰駝背的撿起了地上裂成兩半的柺杖,嘆息道:“罷了。爺爺老了,管不了你了。這柺杖跟了我三十年了,如今斷了,可見老頭子的命數也就到了。隨你去折騰吧!再也扛不動了。”
雲震天步履蹣跚的離去,才走到門口正瞧見自己凝歌帶着雲湛安安靜靜的站着,見雲震天出來了,凝歌矮下身子微微福了福:“大長老好。”
雲震天沒有搭理,斜了眼睛看着毫無動靜的雲湛,冷哼了一聲:“撿來的就只能是撿來的,上不得檯面。”
雲湛渾身顫抖了起來,目光裡好似啐了藥一樣的帶着毒,熱辣辣的就向着雲震天看去。只是頭才擡了一半,腦後就捱了一個爆慄,凝歌的聲音輕輕緩緩的好似溪水流淌:“可不是,小孩子不懂規矩,是心水沒有交好,大長老就莫要計較了。”
雲湛揉着頭瞪着凝歌,卻不知道凝歌此時臉上掛着的笑容有幾分真假。
“雲湛,見了太爺爺還不行禮。”
“太爺爺?”雲湛挑眉。
他哪裡來的太爺爺,他可是連爺爺都沒有!
“你父親的爺爺,自然是你的太爺爺!”凝歌刻意把父親和太爺爺兩個詞咬的很重,好像在嘴裡刻意咀嚼過一般,神色謙恭溫軟,確實像是知錯了的意思。
不過雲湛卻沒有漏看凝歌眼中那一抹狡黠,心中釋然。
就知道她是記仇的主,這老頭子不過是在祠堂裡說了她兩句,罵他孽種他都還沒有質問呢,不過說了她是個妖女就要去踩人家的軟肋。
太狠了。
果然是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嘶……”雲湛的走神換來凝歌一掐,大眼裡登時盈滿了淚水,旋即可憐兮兮的衝着雲震天道:“太爺爺……”
“住口!”雲震天目如銅鈴,惡狠狠的瞪着你唱我和的母子倆,氣的七竅生煙。他的好孫子,自己的孩子還沒抱上,就弄了這個個孽種回來。
這叫他雲家斷後嗎?叫他這張老臉往哪擱?
太爺爺!誰當得起這孽種的太爺爺!
雲震天重重的點了一下柺杖,拂袖就走,腳步趔趄之間險些就要摔倒,搖搖晃晃的好似風中的枯竹。
而云湛尤不死心,跟在後面奶聲奶氣的揮手:“太爺爺慢走。”
雲震天要不一晃,柺杖倒了,卻也沒有回頭,索性丟了柺杖自己走了。
“你也太狠了,這一聲可夠老爺子回去喝一壺的。”凝歌淡淡跟在雲湛身後點評道。
雲湛撇了嘴角:“他說我是孽種。”
“怎麼會。你這麼可愛。”凝歌柔聲道。
雲湛後背生涼,有些驚悚的回頭看向凝歌,怎麼看她都不像是當街拿蜘蛛威脅他的那個女人。
兩人各懷心思,正僵持着。雲殤從祠堂裡出了來,見着凝歌的剎那,嘴角微勾,漾起一抹笑容來。
似乎所有的委屈都有了理由。
“出去走走吧?”雲殤道。
凝歌微一思忖,撇開了面前的雲湛:“也好。這時候玉莊需要更改門頭,正好你去題字。”
雲城的大街一如既往的熱鬧,唯獨雲家的玉莊整頭整臉的架起了腳手架,裡面有人提着油漆桶來回的忙碌着。
玉莊外面圍滿了人,對着正在裝修中的玉莊指指點點。
“好端端的玉莊怎麼說關就關了,難道是城主家裡出了事?”有人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