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風吹松葉動,在嘩嘩的松濤聲中,時時傳出夜鳥淒厲地啼哭。
曹智等一行四人,循着周倉留下的記號,徑向西行,那些記號都是新留下不久,有些是削去了樹皮而畫在樹上,有些畫在牆根,記號所向,正是丹陽太守周欣府邸。
四人繞到一僻靜處,迅速打開包裹,拿出所需之物,再把剩餘的紮緊,背在身上,拉上系在脖子上的一條方巾,遮了大半張臉。身型最大的許褚背靠牆壁,打開馬步,雙手疊起託在襠部,朝前面一人微微點頭。那人雙足點地,右腳在許褚雙手上一踩,身形越起,兩米五的圍牆,雙手一下就搭上去了,再用力一拉,坐上了牆頭,略略觀察地形,發現園內並沒有驚動什麼人,轉身扔下繩索,繩索一頭是三抓型的抓鉤,抓住牆頭,自己先便輕輕地跳了下去。
瞧這人體形、身手畢是曹智無疑,現在樂進不在,搞偵察屬他最在行,身先士卒自是理所應當。
其餘兩人陸續下來,許褚身形笨重,估計爬上來比較費勁,曹智讓他留在外面望風。
三人隱身樹後,察看周遭地勢。周欣的太守府還是蠻大的,一排排房舍大約有三十幾間,院落也極大。
曹智只看了一會,嘴角輕動,和旁邊兩人交代幾句,三人迅即將要分開時,突然,從前面傳來幾聲犬吠。
曹智向另兩人打了個手勢,他們分別從袋中拿出一塊肉狀物體,分別朝不同方向展開幾步,將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
不一會兒,雪地裡出現了兩條狼狗,吐着白氣向樹林跑了過來。到了進處,聞到了肉香味,迅即朝肉跑了過去。
這時遠處的一間木屋,“吱呀”一聲開了木門,探出個腦袋,衝着狼狗大喊:“旺財,你們發什麼神經,大半夜的,鬼叫什麼”。
兩條狼狗聽了主人呼叫,迅速吞了肉塊,歡天喜地的跑了回去。那個開門出來的漢子,看見狗跑了回來,低罵了幾聲,還朝後面那條狗踢了一腳。這時屋裡傳來喊聲,大概是喊那漢子回屋接着喝什麼的。那出屋的漢子應了聲,朝樹林掃看了一眼,一陣冷風滑過,灌進了那漢子的衣領,冷得他一哆嗦,立馬扭頭回屋去了。
估計這間屋是給打更、巡夜的那些家丁歇腳的地方,因爲天冷,這些傢伙就躲在一起偷懶,喝些小酒打發時間。
曹智在暗處看着人、狗進了屋,嘿嘿一聲冷笑,估計那兩隻狗在過會兒,就得昏昏欲睡了。那些肉塊裡摻了華佗的麻沸散,人吃了那份劑量都會睡上一天,何況是狗。
稍事等了會兒,三人按既定目標,展開身形,隱了過去。
曹智左晃右閃,不一會兒就到了周府的東北側,伏了一會兒,這時大雪未停,曹智身上已堆了一層白雪。
曹智略一張望,這是東廂院,扶手遊廊相連,院內樹木扶疏,如果是春天一定非常幽雅寧靜。但是在冬天的傍晚,卻只顯得蕭條冷落,甚至還有幾分的陰森。東廂房窗中透出淡淡黃光,寂無聲息。曹智輕輕一躍,已到了東廂房窗下。
天寒地凍,周府窗子外都上了木板,曹智等了片刻,聽得一陣朔風自北方呼嘯而來,待那陣風將要撲到窗上,他輕輕一掌推出,掌力和那陣風同時擊向窗外的木板,喀喇一聲響,木板裂開,連裡面的窗紙也破了一條縫。屋裡之人雖在近處,只因掌力和北風配得絲絲入扣,房中之人並未察覺。
曹智湊眼到破縫之上,向裡張去,看樣子這應該是一間書房,獨處的院落顯得格外幽靜。只見房內一個胖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很精明的樣,象個土財主,坐在一付書案之後正看着書,時不時地還擡頭看看房門,像是在等什麼人。
曹智看了一會兒,也看不出什麼名堂,正要離開去別處探查時,突然身後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曹智立時做出反應,右腳一蹬遊廊的扶手,助身體拔高,單手抓住檐下的橫樑,一使勁,把整個人都拉了上去,兩腳鉤住另一處橫樑,在遊廊和屋檐處放平了身體,掩去了身形。
曹智剛隱住身形,那腳步聲也走近了。曹智低頭下望,只見一盞燈籠之後,一個身着狐皮斗篷的女子,手提一個食盒,匆匆自遊廊下過。曹智從上而下看去,燈籠光線範圍有限,看不清那女子的臉,只看見她**大的特別突出,一顛一顛地走了過去。
曹智自上而下看這名女子,臉未看清什麼模樣,只覺有幾分眼熟。
“吱呀”那女子推開書房,走了進去,反手又是“吱呀”一聲,掩上了房門。
曹智待到聲息全無之後,悄無聲息地躍了下來,擡步要走,略停了停,還是返身到了剛纔窗下,再次探頭向屋內望去,一看之下,登時呆了,幾乎不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剛剛還道貌岸然讀書的中年人,現在已離案而起,一手拉着剛剛進去那女子的小手,色迷迷的撫弄着,瞅着一幾邊打橫而坐的那個女子。
那女子已脫了狐皮斗篷,雖說身着素雅衣裳,臉上薄施脂粉,但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來,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斜睨着那中年人,不正是以前曹智府裡的丫鬟“小翠”嗎!
此刻室中的情景,曹智若不是親眼所見,不論是誰說與他知,他必斥之爲荒謬妄言。他自去京城之後,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就再未見過小翠。
回譙縣後,聽二孃說,小翠不是和大黑私奔了嗎?怎料得到竟會變成這般模樣。瞧小室中的神情,酒酣香濃,情致纏綿,兩人四目交投,惟見輕憐密愛,看來兩人在一起的時日已是不短。
桌上一個大花瓶中插滿了紅梅。炕中想是炭火燒得正旺,小翠頸中釦子鬆開了,露出雪白的項頸,還露出了一條紅緞子的抹胸邊緣。炕邊點着的兩枝蠟燭卻是白色的,紅紅的燭火照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屋外朔風大雪,斗室內卻是融融春暖。
只聽那中年人道:“小桃,夫人可睡下了。”
被喚作“小桃”的小翠輕輕“嗯”了一聲。
那中年人此時拋去了最後一絲猶豫,手持酒杯,笑嘻嘻的道:“來來來,陪老爺我喝一杯,喝夠一個成雙成對。”
小翠哼了一聲,膩聲道:“什麼成雙成對?你不是色急之時,哪會想到我,我獨個兒孤零零、冷清清的,日思夜想。朝盼晚望,總是記着你這個冤家,你……你……卻早將人拋在腦後,哪裡想到來探望我一下?”說到這裡,眼圈兒便紅了。
那中年人低聲細氣的道:“我的好乖乖,我在外面,哪一天不是牽肚掛腸的想着我的小桃?恨不得天天將你摟在懷裡,好好的憐你惜你。那日將你送與那沙裡狗好合,我接連三日三夜沒吃一口飯。你既有了歸宿,我若再來探你,不免累了你。沙裡狗雖說是出身綠林,但那是大有身分的英雄好漢,我再來跟你這個那個,可太也對他不起,我這……這不是成了卑鄙小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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