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王芷瑤一句我爹給的,屋子裡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王芷瑤暗自慶幸自己有把玩釵環的習慣。
她拿出的釵環不弱於定國公夫人讓人送來的任何一隻釵環的價值,甚至還要更高一點。
王譯信曉得她喜歡一切亮晶晶,貴重的釵環,也不想被顧三少比下去,他王四爺的女兒自己能養得起,用不上顧三少總是從乾元帝手中拿好東西送給王芷瑤。
想要比貢品更出色,王譯信只能在工匠和精巧上下功夫了。
好在他比別人多了一世的歷練,本身又是文化人,更懂得流行的趨勢,因此他給王芷瑤首飾便是不如貢品貴重,在新奇精巧上要更勝一籌。
定國公府再富貴,也不敢同乾元帝相比。
章媽媽訕訕的說道:“沒想到王大人讓王小姐隨身帶着釵環,還能時不時的拿出來……”
王芷瑤回嘴:“有備無患嘛,今日不就用上了?況且我爹說過,總有一些眼皮子淺得人會小看王家,碰到在王家面前表現富貴的人不必客氣,雖然王家今非昔比,然王家祖上起碼是該受人尊重的。”
她也吐槽過王家的族譜,不過曾經的烏衣巷王家還是很能鎮住人的。
“定國公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王芷瑤矜持又略顯清高的說道:“我爹說過,金銀首飾太庸俗,玉心才配我。”
這話聽着很氣人,從旁人口中說出來難免底氣不足,有找藉口的嫌疑。
可從王芷瑤口中……也是。王家祖上的確很少穿金戴銀。暴發戶才把所有金銀都弄到身上。
士族名媛更喜歡玉。君子如玉,詠絮之才,芝蘭玉樹纔是他們的追求。
隨着國朝建立,冊封的新貴祖上大多不怎麼顯赫,比血統,比家譜,用王譯信的話說,顧三少弱得很。
以前王芷瑤總覺得用祖上壓人挺沒趣。祖上顯赫,不代表子孫後代都是人才,可今日面對定國公夫人不露面的炫富責難,王芷瑤不介意用祖上讓定國公碰個軟釘子。
別以爲她配不上顧三少。
這話她可以自己說,但不想在旁人口中聽到。
和玉郡主道:“把東西放下,退下去。”
“郡主……”章媽媽顯得不情不願,瞥見和玉郡主臉色不好,也曉得再待下去只會更丟人,讓身後的一排丫鬟放下托盤,躬身離去。“奴婢去回夫人。”
不過一會功夫,屋子裡只餘下王芷瑤同和玉郡主。
和玉郡主滿臉愧疚。“我不該讓你來國公府,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必……”
王芷瑤能體諒和玉郡主的艱難,此處畢竟不是和玉郡主的家,依附姨母過日子,豈能事事順心?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這也算是提前領教定國公夫人的‘風采’”
她滿不在乎的口吻和方纔面對僕從的刁難時冷靜從容一樣讓和玉郡主驚訝,任何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在定國公府都會迷失的。
便是不曾表現出怯懦,也不會像王芷瑤一樣似在欣賞着定國公夫人拙劣的表演。
“有時候我不明白,你只有十四麼?”
“……我是妖精。”
王芷瑤笑道;“在定國公夫人眼裡,我就是無恥,妄圖巴結富貴的顧天澤的狐狸精!”
不得不提一句,定國公夫人炫富讓王芷瑤知難而退的手段太簡單粗暴,不過門第差距過大的灰姑娘劇集總是會有這樣的橋段。
可惜王芷瑤不是家貧唯有善良,純真的灰姑娘。
她從來都是嬌女,一直生活富足,而且也不夠善良純真。
和玉郡主想了一會道:“其實姨母不一定不贊同你同三表哥的婚事,只是她不甘心,或是想給你個下馬威,縱使你嫁進來也別想挑戰她的地位,她想讓你聽話,順從於她。”
如果定國公夫人想讓顧三少娶地位更高的名媛也不會等到此時,況且長子,次子都尚主,便是四子也娶皇家郡主,唯有顧三少的妻子並非皇族出身,這還不足以說明一切麼?
“就算是嫡長公主和即將要嫁進來的公主在她面前都很老實,嫡長公主把她當作婆婆,舅母……”
和玉郡主同王芷瑤小聲說着定國公府的狀況,王芷瑤越聽越覺得頭疼,定國公夫人就是讓這府裡上上下下的人慣的,最縱容她的人不是乾元帝,而是一直沉默的定國公。
王芷瑤不明白定國公得多愛她,才能忍下她帶給定國公的一次次的侮辱。
還是說定國公也希望旁人認爲顧三少是皇子?
從王譯信口中打聽到的消息,定國公對顧三少是愧疚的,心疼的。
定國公平時也很知曉分寸,在疆場上是一位名帥,可怎麼在家事上,對待妻子上,頻頻的忍讓後退呢?
不能理解的人又多了一個。
王芷瑤對顧天澤多了幾許心疼,攤上這樣的父母,顧天澤比以前的王芷瑤還要倒黴。
王譯信得到王芷瑤在定國公府的消息後,先是一驚,恨不得飛到定國公府把瑤兒帶出來,隨後他正了正官帽,捧着畫軸道:“我先進去見皇上。”
“四爺,小姐……”
“瑤兒能支撐到我趕去定國公府,明哥兒,別小看瑤兒,她可是我的女兒!”
王譯信俊臉扯出幾分驕傲來,別人不曉得定國公夫人,王譯信卻是明白的,夫人們總是在意門第,定國公夫人的手段在王譯信看來跟本無法打擊到瑤兒。
他去定國公府也只是接愛女回家,並送上一份獨特的‘禮物’罷了。
乾元帝聽聞王譯信求見,笑着對身邊的何貴說。“不知他想通沒有?給朕畫一副畫作就這麼不情願?”
何貴低眉順目道:“王大人的畫作有價無市。很多人一擲千金都無法讓他動筆。不過您若是下旨,王大人不敢不遵。”
“問題是朕不能下旨。”乾元帝無奈的搖頭,“外人都說王四爺媚上,逢迎朕,可他連一副畫都不肯給朕,媚上?朕從來沒見過他做過。他不同朕據理力爭就不錯了,文臣清流的清高,朕在他身上算是好好的領教了一番。有時他比劉三本都固執。”
乾元帝偏偏很欣賞王譯信印在骨子裡的固執。
王譯信跪在地上雙手奉上畫軸,“臣叩請陛下金安。”
“你……送給朕?”乾元帝被王譯信嚇了一跳,前些日子王譯信才說過,臣若以賣畫爲業有辱帝王。
莫非王譯信改變了主意?
“回皇上,臣懇請陛下御覽此畫作。”
原來只是讓他欣賞,乾元帝興致隨着畫作展開而變濃了不少。
畫作明顯是一副父子圖,山巒起伏的青山腳下,一座草堂前,留着鬍鬚的中年男子手把手教導身邊的少年練字……
乾元帝眉頭鬆緩想到阿澤……情景交融,不得不說王譯信的畫作極是傳神。“嚴父?慈父?王卿的畫技又進步了。”
“陛下過獎,臣最近似有所得。才能做出此畫。”
“朕看此畫比旁人送給朕的萬馬圖要好。”
乾元帝偏愛王譯信畫作的消息不徑而走,有媚上的大臣送了幾副王譯信早些年的作品,曾經王謫仙以瘦馬圖聞名,最近他畫風明顯有了變化。
王譯信道:“不知臣能能否請陛下爲此畫提詩?”
“爲何?”乾元帝的字可是被王譯信貶低過,上乘的畫作多了乾元帝二兩銀子的字,實在是不搭。
“臣想把此畫送給定國公。”
“……”
乾元帝斂去了笑意,“你要送給定國公?”
“確切得說臣想獻給定國公夫人,臣分量輕,懇請皇上看臣還算忠心的份上,幫臣一把,單以臣的畫作,定國公夫人只怕看上眼。”
王譯信雖然跪着卻揚起俊臉,“沒陛下壯膽臣不敢面見定國公夫人。”
“她也是你可以議論的?”乾元帝面沉如水,“王譯信,別以爲朕不知道你打的算盤!”
懷恩公公擔憂的看了王譯信一眼,何貴同樣低垂下眼瞼,顧三少會不會趕過來幫王四爺一把?
王譯信道:“臣女多蒙定國公夫人關照,臣身無長物,送金銀不夠分量,便想送一副拙作,可又怕定國公夫人嫌禮輕……才斗膽請皇上題字。”
“把畫拿上來。”
“遵旨。”
懷恩公公以爲皇上會親手撕了畫作,順便斥責王譯信一頓,誰知乾元帝竟然在空白處寫了提了一首詩詞,並用上了私印——谷主。
乾元帝扔掉毛筆,“朕覺得朕的字比往常寫得好,王卿看如何?”
“臣一直以爲陛下的字很好。”
王譯信收回畫作,躬身道:“陛下您忙着,臣去接臣女啦。”
乾元帝揮手放王譯信出宮,懷恩公公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太厲害了,王四爺。
“沒想到還有人敢提醒朕,還有人敢提醒朕……”乾元帝微眯着眼睛,輕聲嘆道:“竟然是他?!”
王譯信步履從容,慢吞吞隨着定國公府管家走進客廳,定國公起身道:“王大人。”
“國公爺。”王譯信拱手見禮,謫仙風度讓定國公府的人癡迷。
定國公有時候也覺得王譯信太過俊美,風度太好,便是同殿爲臣,他也會看呆幾分。
王譯信淡淡的說道:“我來接瑤兒回家。”
“令愛在我府上?”定國公愣了一會,吩咐侍從道:“請夫人和王小姐到前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