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曉自己闖了禍,慌忙蹲下身去撿,卻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般,擡起眼來,只見剛纔還站在門口處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了過來,將她手中的東西劈手奪過。
“誰讓你動我私人物品的!”
“我只是……”她囁嚅着想要解釋,卻又無從說起,只能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問道,“照片……照片裡頭到底是什麼?”
聽得這句話,他的手指撫在相框邊沿那破碎的玻璃上,溢出絲絲血痕,而他的整個身子也在顫抖,似乎忍耐着極大的怒意,“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
話音剛落,他便已然覺得有些不妥,正欲說話,卻眼見得眼前的景黎不知道什麼時候,面色已經變得這般蒼白。
“是啊,不是我該管的事情,我和你是什麼關係呢,不過是被硬湊在一起的男女而已,什麼時候竟然妄想攀上高枝了?”
殷冷皺了皺眉,冷聲喚了一句她的全名,“景黎!”
景黎只覺得腦子一片混亂,口中的話語也有些顛倒起來,放下了這麼一句狠話以後,只伸手不容置疑地制止了他口中的話語,一邊不住地往後退去,“你別說了。我……我需要時間,再考慮一下我肚子裡的孩子是否應該有你這個父親。
眼看着他似乎放鬆了幾分警惕,她閉了閉眼,定下了決心,而後飛快地撒腿就往門外跑去。
殷冷看着那飛奔而去的身影,眸中的光芒閃爍了幾個回合,終於黯淡了下來,有些失神地倒在了沙發之上,將高大的身子全數陷了進去。
他本欲等到雙方都冷靜一點後再作解釋,然而眼角忽然觸及到外頭淅淅瀝瀝下起來的小雨,又想起景黎剛纔跑出去時,什麼東西都沒有拿。
他心下一愣,下意識地已經從沙芳上彈了起來,沒有再過多猶豫,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衝去。
這麼晚了,她會跑到哪裡去!
殷冷瘋狂地打轉着眼前的方向盤,匆忙地在街上找着那個身影,一輛價值數千萬的勞斯勞斯,此時在寬大的馬路上,卻爬得比烏龜還慢。
這樣的落差,更加顯得尤其可笑,引來了不少過往路人圍觀笑談。
然而此刻的殷冷哪裡還顧及得上路人的眼光,只毫無形象地四處張望着,生怕因爲一些視線盲點而尋找不到她。一手操縱着方向盤,一隻手還在不停地打着電話,聽到的卻無一例外都是一個冷冰冰的電子女聲——“您好,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該死的!”數不清是第幾次後,殷冷嘴中罵罵咧咧了一句,終於狠狠地將手機擲到副駕駛上,轉而加快了些許搜尋的速度。
夜,已經愈發深了。
就這樣慢騰騰地將一個區轉遍了,都還未尋到景黎的人影。雨越下越大,幾乎快看不清前方的道路。雨霧蒙上了車窗,能見度也越來越低,縱然有雨刷來回清洗,也始終無濟於事。
她急急忙忙地就跑出去了,沒有穿大衣,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帶錢,更不知道她到底會跑哪個危險的地方
去。
一時間所有不好的可能均涌上了心頭,殷冷暗暗地咬了咬牙,已經果斷地做出了決定,將車靠路邊停下來。看着前方的朦朧雨霧,狠狠地錘了捶眼前的方向盤。
會不會是真的遇到什麼危險了?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疲憊地靠在皮質座椅上,屈起指節輕輕地揉了揉始終緊皺着的眉心,對今天發生的一切頗有些懊惱。
怎麼就這樣口不對心呢?
休憩了一會,窗外的雨終於如願以償地小了一些,卻也更加寒涼。
他將車窗搖下,帶着冰涼雨珠的風瞬時刮進了車內,同樣拍打在他英挺的面頰之上。冰冷的觸感,終於使他感覺混沌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正準備繼續搜尋,忽見得眼前不遠處一個女子正慢騰騰地走着,纖細的身影在雨幕中模糊不清。
雖然還看不清她的面目,然而她身上那種熟悉感卻是讓殷冷精神一振,仔細地打量了一眼。
是她嗎?
殷冷心中一舒,似乎一下子來了精神,連忙下了車,向那個身影奔去。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正在這時候有一輛車鳴着喇叭疾馳而來,似乎是因爲雨天的緣故,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眼看着就要朝她的身上碾壓過去。
女子顯然也沒有看到從那個地方會突然竄出來一輛車,看起來有些有些驚慌,卻似是定在了原地一般,再挪動不了半分,只是眼睜睜地看着那輛車行駛過來,連尖叫都已然忘記。
慘白的強光燈瞬時照亮了她驚慌卻依舊秀美無比的五官,連那墨色的瞳孔都在灼灼地發亮。
逸萱……
殷冷沒有想到那張已經消失多年的面孔有朝一日居然會這種時候重新出現在面前,眼前一陣陣的放空,來不及思考是否是幻覺,只下意識地大吼了一聲“小心!”。
話音剛落,他已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大步衝將過去,一把抱住了她驚慌到僵直的身體,總算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了那輛車的正面撞擊,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別處。
“啪啦——”單邊車燈被他趕過來時揮舞出的拳頭擊爛,在地上碎了一片玻璃渣,有幾個尖銳的已經在他滾落於地上時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臂膀,然而他卻一聲不吭地,始終緊緊地護着懷中瑟縮的女子。
車主顯然也被眼前陡生的變故引得一慌,連忙跳下車來查看他們的傷情。又見殷冷通身氣度非富即貴,此時身上卻滿是血跡,夜色悽茫中,不知道到底傷得有多重,然而看起來卻很嚇人。司機一時間又是擦了一把冷汗,嚇得連連道歉。
殷冷無暇去找他的麻煩,只是晃了晃懷中似乎被嚇得昏迷過去了的女人,“逸萱……逸萱你怎麼樣了?”
他喚着,一邊將她翻轉過身來,看向她的臉時,卻是一愣。
眼前人的五官……跟韓逸萱確實相似,甚至近乎一模一樣。在雨夜中看去更是容易混淆。然而身上氣質……或許說是對他而言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對比來說,反而那與韓逸萱面目全然不同的景黎,更
讓他有逸萱的感覺。
殷冷緩緩地鬆開了環着她肩膀的手,絲毫未顧手臂上被碎玻璃深深割出的殷紅血跡,看着她在他懷中緩緩清醒過來,眸色不禁一點點地深沉了下去,“你……是誰?”
聞言,那女子面上也有些疑惑,卻仍是記得剛纔是他及時救了自己,連忙掙扎着爬起來,一邊試圖掙開他死死緊握的手,一邊回答道,“謝……謝謝。我叫蘇茵茵,您……您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待看清他面上的時候,蘇茵茵又是一愣,低下的眼中閃過幾分思量。
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再熟悉不過,正是殷氏集團的總裁,殷冷。
她曾經在各大經濟時報中見過他的身影,之所以進殷氏集團也全然是爲了這個男人,沒想到如今他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還與自己這樣親密接觸,怎麼能讓她不感覺到驚喜。
這如果是上天送給她的禮物,她便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您……”
蘇茵茵的話還沒說完,殷冷已經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死死地攥着她的胳膊,眸色如身後的夜空一般沉鬱如墨,聲調也低了幾個度,冰涼得令人膽戰心驚,“你是做什麼的?爲什麼會認識我?”
一下子有了大動作,扎着玻璃碎的傷口還沒完全止血,又一下子被撕裂開來,順着襯衫流下,滲透出來,血流遍地,很是觸目驚心,他卻全然不當一回事一般,仍是固執地抓着眼前這個與景黎容貌相似的女子。
未曾想過他一開口卻是問這個,蘇茵茵的面上迅速地劃過一絲羞澀,“我……我是殷氏集團新來的實習生,自然認識您,殷總。”
他一愣,這才放開了她。
蘇茵茵哪裡會放棄這個絕佳的機會,眼瞧着他要走,嘴上雖然乖巧地應了聲,身子卻陡然往前一個趔趄,差些跌倒在了地上。
殷冷見此,禁不住微微皺眉,雖然明明知曉她並非是逸軒,卻仍是憑着本能在第一時間扶住了她似是秋葉一般隨時都要跌下的身子,沉聲問道,“怎麼了?”
“可能,可能是剛纔沒有怎麼吃飯,剛纔又受了點驚嚇,就有些低血糖……”
蘇茵茵一手揪着殷冷的西裝袖子,一邊輕輕地彎起手指搭向了額角,面色看起來很是痛苦。
殷冷看了看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眸色微沉,對她突然而來的碰觸有些不悅。
她假裝沒有看到他面上的神情,只蘊出了幾分淚光,氣若游絲道,“沒事的,殷總,都是一些陳年老毛病了,扶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麻煩殷總了……”
這樣的要求,未免也太無禮了一些。
殷冷皺了皺眉,雖然心中猜到她的目的定然不單純,看在她神情虛弱的份上,到底是沒有說什麼,只不動聲色地撥開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轉而攔了一輛的士,丟下了幾張紅色鈔票,冷聲吩咐道,“送她回去。”
說着,他已經毫無眷戀地轉回了身去,兀自舉步離開。
景黎還沒有找到,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再在外頭流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