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見了我,趕緊推開才女,很愕然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既有驚訝,又有一絲欣喜,向我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您好,想不到您也來了。”
我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笑着說:“何必如何多禮,大家都這麼熟了,隨便一個擁抱就可以了。”
汗。(對念兒而言。)
念兒聽了我的話,着實汗了一下,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不敢再正面看着我,目光瞟向才女,才女一臉看戲似的笑意。
“讓我們欣賞和崇拜一下您的大作吧,小美人兒了。”我說着走過去,念兒和才女在後面小聲嘀咕了幾句什麼,也就跟過來,念兒引導着,我們一路欣賞過去。
我對畫幾乎沒有什麼欣賞力,也正因爲如此吧,只可以用“欣賞”這兩個字,在行的,應該叫作“鑑賞”吧,我和才女一路欣賞,一路讚不絕口,不過才女就是才女,曾仔細學習過美術,還是念兒當時的同學,對畫倒多少還是有些鑑賞力的,說的有些道理,而我,倒像是一個跟班的。
“爲什麼沒有人物畫?”才女忽然問起這個問題,我和念兒都不是太明白地看着她。
小才女說:“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學過人物素描的嗎,還倒處找人給你當模特,給你當一次模特,請人家吃一頓飯,怎麼忘了?”她說這話有意無意地看向我,嘴邊微笑着。
我知道她這是在說我,曾幾何時,我給念兒和小才女做過模特,其實是被騙去的,說是去玩,本來是不願意去的,不過人家兩個小美人兒邀請了,真的不方便拒絕,所以就跟去了,結果就遭了道,成了人體模特,不過尚好,當時她倆學的還只是人物頭像素描,要不恐怕我就要淪爲她倆的光着身子的男模了。
念兒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說:“現在學的很多,人物早已學到全體了,要不你來當我的模特?”
才女問:“是要脫衣服的那種嗎?”
“你說呢?”念兒說着瞟了我一眼,臉上有些悻悻然。
才女問:“要你是要我,還是要他?”
“當然——是要你啦。”念兒說到中途話又改口,眼睛卻瞟向我,我不禁心裡一頓,趕緊說:“要不你倆收我沒徒吧,你倆輪流着教我人體素描,輪流做模特,如何?”
“你想得美。”兩個人異口同聲。
雖然被拒絕,不過幻想着兩個小美人兒在我面前光着身子,擺弄着一個最美的姿勢,不知道我還能不能靜下心來仔細學畫,還是心意浮動,淫念連連。
“想什麼呢你?”才女見我有些走神,瞪了我一眼。
“沒想啥,想美好的事物。”我笑着,趕緊移開不知什麼時候定格在念兒胸部的目光,心想這個才女一開始給人的感覺挺有距離的,怎麼一和念兒在一起,更親切更可愛了些。
一邊走,一邊聊着舊事,說着,笑着,感覺自己有點第三者的感覺,兩個人談的大多是女孩兒之間的話題,當然,並不是指牽涉到性或者身體什麼的,只是我有點插不上嘴,只好移神去專注看着那些畫。
正在沿廊裡走着,忽然兩個女人停下來,尤其是才女,低下頭,似在回僻什麼,而對面,走過來一個很帥氣的男子,那男子看到她,目光裡一陣驚慌,還有意外的欣喜,只是他身邊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挽着他的手臂。
“您好,”念兒上前打招呼,“沒想到您會來,真的感到非常榮幸。”
“我當然來啦,你的畫展我怎麼能夠不來看。”很帥氣的男子一張口居然是一口的臺灣話,讓人有點受不了。
“你就是念兒嗎,這畫展是你開的?”他身邊的女孩子用一種幾近崇拜的
目光打量着她,“想不到你這麼漂亮,一般畫畫的都挺醜的。”
“是嗎,謝謝。”念兒說着瞟了一眼身邊的才女,她裝作在看畫,對身邊的一切忽略。
這情景——莫非他們有什麼不可告誡人的關係?我曾聽說才女有一次幾乎就要嫁了,不會眼前的這個男子就是他吧?
如果可以用擦肩而過的話,那就用這個詞吧,只是男子有些停留,看樣子不想就這樣走過去,他的目光很明顯地停留在才女的身上,這一點,連他身邊的女子都看到了,眼睛裡泛出醋意,只是還沒有發作。
“好啦,他已經走了。”念兒挽起才女手臂。
“這副畫的意境是什麼,看了半天都沒有看明白。”才女繼續裝糊塗。
面前的畫是一望無盡的草原,很安靜,沒有風,也沒有馬,遠遠地有一棵樹,枝下站着一個人,是個男子,因爲是油畫,並不是很清晰,而且是背影,只是那麼大概一個人的形象。
“你當然看不懂了,”念兒說,“你的心思都不在這裡,既然忘了,爲什麼又不能面對,唉。”
“這副畫爲什麼是遠景?”我不想念兒再繼續這個才女不願意繼續下去的話題,尤其是當着我這個男人在場,故意引開話題。
“對呀,爲什麼是遠景,何從一提我才發現。”才女也問起來,“不是應該樹是近景,人物也是近景嗎?”
“因爲——視角的問題,”念兒說,“是一個人站在近處,遠遠地看着那棵樹,那個人,明白嗎?”
“是嗎?”才女說:“分明喜歡,可又不能走近,只能遠遠地看着他,是要表現這種意境嗎?”
念兒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那麼,那個人是誰?”才女盯着念着的眼睛,追問。
“什麼是誰?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只是一幅畫而已。”念兒轉過頭去,向前走過去,明顯在回僻着這個問題,她浮現在臉上的神情已經證明了那是一種真實的存在。
她應該也是愛着某一個人的吧,只是只能把這份愛深藏在心底,只能遠遠地靜靜地偶爾偷偷地看着他,永遠不能走近,不能在一起。
結婚的女子把曾經的故事給遺忘了,而未婚的還深藏着那份炙熱的感情,自由的是人,不自由的是心。
沉默,兩個女人突然之間都沉默起來,一個人是因爲剛纔所遇到的那個男子,一個則是因爲一幅畫而勾起的回憶。
每個人都有故事,尤其是女人,再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再再尤其是那些漂亮而單身的女人,沒有一個女人是想單身的,都渴望着一份愛,一個溫暖的家,只是在現實中,這份愛擱淺了,像是枯萎的花,消了顏色,只殘留下舊日香氣。
“我想回去了。”才女忽然說出這句話,我有些吃驚地看着她,想她不是這麼敏感吧,早已不再是小女孩兒了,還有什麼事情不能面對。
“再呆一會吧,晚上一起吃飯。”念兒看着她,目光裡幾乎帶着乞求的神色,不捨她離去。
“不了,”才女淡淡地笑着,只是這笑太冷,太無情,“我還有事情,晚上——”她猶豫了下,“再說吧,我會給你打電話的。”說完轉身看着我,“你留下來陪一會念兒吧,我先回去了。”說完就走。
走得如此急促,像是要逃離這個世界一樣。
我和念兒一起看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沿廊盡頭,纔回過神來,我看向念兒,她也在看着我,只是在我的目光投向她時,她立即收回目光,有些閃躲。
她——我有她的什麼把柄嗎?我疑惑着,我和她之間,或許有過一段相處吧,不過也僅能稱之爲相處,而不是相戀什麼的,她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子,在有
錢的尤其是很有錢再尤其是很有錢的女孩子中,善良的很少,而她就是其中一個。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被沐嬌折磨地崩潰的時候,她像一個天使一樣鼓勵我,安慰我,每天都會寫一封給我,而這些信,略讓我感到安慰,她成績並不是很好,或許因爲才學美術的吧,走藝校道路,她會在畫的角落空白處畫上一幅畫,那時候很流行Q版畫。
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很少,幾乎不曾說過什麼話,因爲——因爲她很美,而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是有錢人的女兒,而我只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我樣相去太遠,當然這並不是考慮到婚姻戀愛或者別的什麼,而是一種本能的距離感,我們只是書面交流。
一開始,已經記不清整個過程了,因爲她並不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人物,記憶早已在時光的流逝中遺忘,應該是很偶然的機會吧,我幫她輔導幾何,那個時候應該是在推行一幫一活動,就是一個成績好的學生幫一個成績差的學生,全面提高學習成績,雖然當時我因爲沐嬌的離去而神魂顛倒,成績一落千丈,但學習這種東西是講究根基的,總之還算是在中上等吧,用班主任的話說還算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還是一個有義務有責任應該毫無保留地去幫助那些渴望進步的同學,這是件光榮的事情,是體現愛心的事情,是一個人的靈魂得出大放光芒的事情。
班主任還說了,成績差不要緊,成績差不是件丟人的事情,成績差是我自己願意的嗎?不是,只要有上進心,還是好同志嘛,你們和那些成績好的同學是一樣的,我都是一視同仁的,只要你們努力,一樣可能像他們一樣,成爲一個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他的鼓動,或者換個詞,叫慫恿,效果是非常明顯的,事實可以證明一切。
一幫一活動是自願的,這種事情就像是愛情一樣,勉強不得,我討厭你,你還來找我問這問那,我很難真心幫你,雖然是活動,但這個決定一公佈,那幾位成績好而又漂亮的女生一下子就成了搶手貨,對她們早已垂涎不已而成績又讓人擡不起頭來的學生,在班主任成功的慫恿下,勇敢往前衝,大膽地去找心儀已久而因成績太並不敢近前的女孩子,虛心求教,仔細聆聽,既可以以明正言順冠冕堂皇的方式近距離地欣賞心上人的秀色,聽其天簌之聲,嗅其剛剛成熟的,還可以提高成績,讓父母感覺自己的兒子突然有上進心了,心裡高興不已,不再訓了,只有誇獎而對提出的要求給予毫無保留地滿足,兒子的成績和前途,就是他們的一切。
女人如花,亦如猛虎,漂亮而成績好的女生搶手,而帥氣成績好的男生也是絲毫不遜色,被大膽熱情猛如虎的女生包圍着,完全不動腦筋地問這問那,甚至一邊問着數學題,忽然說起了油素藍的新版漫畫,如果接手的是個漂亮的女生還好,如果不是,那將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尤其是遇到一個很醜而虛心求教的女生,棄之,不忍,要之,不忍面對,感覺猶如雞肋。
活動,就這樣如火如荼地開始了,每天放學後,教室裡不再是人走樓空,安靜地轉筆時摔在地上的聲音都那麼響亮,一對一,像是熱愛中的情侶,小聲地說着話。
笑看着這些,獨自坐在最後一排,一個人佔着兩張桌子,一張放資料書,一張放試卷,我們的教室是階梯教室,就是一層
一層的臺階,最下面最低,最後面最高,我就坐在最後一排,坐在正中間,每每坐在那兒的時候,我就把這個教室想像成皇帝早朝的大殿,而我就是皇帝,高高在下,下面都是我的臣民,漂亮的女生是我的妃子,其他的是宮女和太監,這樣想,心裡很安慰。
試題答得並不是很順暢,總是出神,上課的時候也是,總是漫不經心地看到她,當然,她就是沐嬌,第四排左手第三位,當然是從前面數第四排的,從排行來看,就知道她的成績並不是很好,最好的,是在第二排和第三排,第一排往往是應家長的強烈要求而沒辦法回僻的學生,成績很差,或者一般。
以前,我是第二排的,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因爲犯了錯,被沐嬌折磨的成績一落千丈,再加上喝酒,班主任一怒之下,罰到我最後一排了,說是面壁思過,想把最後一排當成我的思過崖,結果我卻把它當成皇帝早朝的宮殿,這應該是他始料不及的吧,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我依舊不能集中注意力,眼晴裡全是沐嬌的影子,她聽課,她做筆記,她出神,她就是我所能看到的一切,我的全部,甚至在答題的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寫上她的名字。
一對一的活動,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而我是個邊緣人物,依舊當着我的孤家寡人,視線開闊,卻只能看到一個人,活動,是與我無關的,我被這個世界隔絕了,直到——她的出現。
“可以問你這題是怎麼做的嗎?”
那是一個晚自習,我正一邊答題一邊怔怔出神,在想爲什麼今晚沐嬌沒有來上晚自習,當然,她是可以不來了,她是走讀生,不過因爲要高考了,她最近每天都來上晚自習,會有老師來輔導,而她那天沒有來,她的行爲總是牽動着我的心。
一個很甜美的女生的聲音,把我正在神遊的靈魂拉回來,我擡起頭來,不由嚇了一跳,應該說是一陣驚豔之感吧,1米70的個子,高挑的身材,豐滿的胸部,剛洗過的秀髮垂下來,幾乎碰到我的臉上,散着迷人的清香,下面是正流行的緊貼在肌膚上的短褲,雪白的大腿就那樣誘惑着呈現着。
很卡通,用大家公認的話來說,是一個很卡通的美人兒。
她的髮長證明着她的反叛,班主任不許女生留髮型,只能是又尾,要麼是短髮,因爲太長時間的打理會影響到學習,當然,她的緊身T恤和性感的短褲更證明着她的反叛。
她叫韻兒,是個學音樂的女生,吹簫(不是那種吹簫)。
她是一個熱情活潑的女生,大而明亮的眼睛總是在閃爍着,不敢說是校花,但據說學校裡追求她的男生很多。
有點扯遠了,當時我被她的突然而至給清醒了,接過她的試題,看了一眼,不由愕然,翻過來看,不由想笑,整個試題從頭到尾,除了名字之外,一個人都沒有碰過。
“哪一題?”我問。
她猶豫了會,說:“你有時間嗎,我基本上都不會,你能給我教我嗎?”
我——我擡頭看了她一眼,想這是在求教嗎?沒搞錯吧,怎麼會輪到一個小美人兒才做我一對一的對手?可能嗎,應該是今晚她的那個帥哥老師沒來吧,爲了在班主任到來的時候正好撞到她求學的樣子而纔來找我的,完全就是抓瞎一樣的做法。
我正好答的也是這張試題,雖然還沒有答多少,不過試卷都差不多,一個類型,除了最後幾題有點難度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還是可以答出來的,何況有些題完全就是送分題。
我嘆了口氣,說“那就從第一題開始吧,這是——一道幾何題,答案在書裡就
可以找到,你看應該是什麼,心算就可以算出來了。”
她吱唔着,半天看不出來,我想嘆息的,還是忍住了,怕太傷她的自尊心,然後在草稿紙上給她演示,得出答案,見她恍然大悟的樣子,直感到可愛。
見她站着,讓她坐下,她不願意,說站着纔有求教的誠意,我說你坐下吧,你這樣站着,我會不自然的,說話時還人擡頭看你,她這才坐下,我們繼續一題一題說下去。
其實我知道,問題解決了,她仍是一知半解,而我也不願意詳細加以解釋,我對她不過是一個過客,果然,還沒有解到一半,就有人來找她,看她趕緊收拾書包離開的樣子,我笑了,感到一陣心酸。
沐嬌爲什麼沒有來,她生病了嗎?最近天氣熱冷不定,她可能感冒了。
我又開始走神了。
“老師,”她再一次把我嚇醒,她總是這麼慌張,不過見到她又回來,我感到一陣不可控制的驚喜。
“這是送給你的。”韻兒把一支雪糕遞給我,臉上帶着甜美的笑。
我看了看她,看了看雪糕,接過來。
“明天我可以繼續向你請教嗎?”她眼睛看着我,那麼近距離,不由讓我有點緊張。
不過我還是點了點頭。
“謝謝老師,你真偉大。”她一臉的興奮,像是個天真的孩子,她真的胸中塞滿了求知慾嗎?我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那麼,老師,我今天有點事兒,想請假,準嗎?”她繼續和我保持着近距離,說話的語氣裡帶着口香糖的香甜。
呃——這丫真把我當成真正的老師了,那可不是我的夢想。
我點頭:“當然可以,去吧。”
“不用佈置家庭作業?”她看着我,搞不清是認真還是玩笑。
我說:“不用了,好好休息吧,早睡早起是最重要的。”
看着她離開,思維有些混亂,收回視線的時候,忽然發現,沐嬌有一段時間沒有在我的腦海中跑了,而我的試題還沒有答完,考試的時間已經到了,如果是真正的考試,我將再一次不難答完,也許名次,真的衝不上去了。
我和韻兒的插曲,就這樣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