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彷彿在飄,全身沒着沒落。
我睜開眼睛,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死了麼?
天堂麼?
環顧四周,什麼都看不見。在這未知的空間裡,就只有我一個人。
人死了以後,就是這樣麼?
孤零零的一個,永遠漂浮在這團白霧之中?
一想到永恆,我全身都打了個寒顫。
永遠這樣一個人,再也看不見洛卿,也再也看不見北斗靈樞。
太可怕了。
如果是這樣,我不要死了……
可是怎麼回去呢?人死了,怎麼可能再復生?
我扯開嗓子大聲喊着,“有人麼!!!有人麼!!!喂——”
沒有人迴應。
天堂裡應該有神的吧?就算是地獄也有魔鬼啊,他們一定有辦法讓我回去的吧?
“有沒有人啊!!!!!”
我再一次撕聲叫喊着,哪怕嗓子被扯破了也不要緊。
“別叫了,我在這兒呢。”
咦?一個好熟悉的聲音……
我轉過身來,看見一個青年站在不遠處,黑色的短髮,寶藍的長袍。
這……不是我前男友麼…………
我懵了。
“你終於來了。”他微笑着說,彷彿等了我很久了。
我說,“你怎麼在這裡?”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自顧自地說,“你準備好了麼?”
“什麼準備好了?”
“做出選擇啊。你是打算回到原來的世界去,還是要留在大荒?”
選擇?
回去原來的世界?
“你說的,原來的世界是指?”
“就是你二十歲之前一直居住的世界,有你的家人和朋友的地方啊。”
我笑了,“你說能回去就能回去啊?”
沒想到他卻點了點頭,一臉的理所當然,“是我把你帶來的,當然也可以把你送回去。”
“你到底是誰?”
“我?我是你已經分了手的前秘密男友啊。”
“別跟我裝傻了。你覺得在目前的情況下我還會認爲你是正常人麼?”
他笑得高深莫測,“你如果去了大荒神廟,就會知道我是誰了。”
去大荒神廟?難不成你是大荒神啊……大荒神明明就是女xing的外貌,騙誰啊。
或者,他是神廟裡供奉的某個小神仙?
神仙怎麼會出現在21世紀,還和我談戀愛,雖說那場戀愛談得很不真實吧……
“你還沒有說出你的選擇。你是要回到原本的世界,還是要回到大荒?”
我一時語塞,那個答案梗在喉頭,進退兩難。
回去原來的世界……過我已經過了20年的生活,一切都是已經習慣的,有我的親人和朋友……
這個選擇看起來充滿責任感……而且與下來的日子,只怕也不會像在大荒那般擔驚受怕,不會再有生命危險,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陸地上生活,擡頭就有青天白雲。
這是洛卿夢寐以求的生活呢。
可是我又爲什麼要回去呢?爲了親人麼?爺爺已經去世了,家裡唯一讓我感覺到“家”的感覺的人已經不在了。爲了朋友?他們如果知道了我的xing向,還會再把我當成朋友麼?
大荒,是一個充滿了未知的地方,我到現在都搞不明白它。人與人之間充斥的不信任、詭計、憎恨並不比我原先住過的世界少,危險更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掉了。
可是,我愛的人在那裡,我的朋友在那裡。
答案很顯而易見了。
“我……”
“等一下……”他突然打斷了我,“我要先提醒你一句。世事人情都是不斷變化的,你愛的人也許有一天會離開你,你的朋友也很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背叛你。如果你是依據這些來做選擇,最好再考慮考慮。”
我想了想,然後說,“如果你知道你明天會拉屎,今天還會不會吃飯啊?”
他爲我惡俗的比喻皺了皺眉,“我不用吃飯的。”
“我用啊。”我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還是回大荒去吧,總覺得現在就結束這個夢有點太早了。”
“呵呵,不出我所料。你永遠是這樣。”他忽然收起笑意,臉上居然漸漸顯出一種類似恭敬或者說是虔誠的表情,雙手合十,微微躬身,“歡迎回來。”
然後,我感覺腳下一空,一股巨大的拉力忽然席捲住我,向下急速墜落。我連氣都喘不過來,尖叫卡在喉嚨裡。
怎麼連一點提示都沒有啊……至少讓我有點心理準備阿……跟你丫分手果然是正確的……我這麼怨念着,掉落向未知的方向。
忽然,像被一陣清風託了起來,下落之勢明顯減緩,我感覺身體的重量輕盈如同落羽,晃晃悠悠地飄着,直到後背一陣溫軟的觸感,一切靜止下來。
睜開眼睛,看見淺玉色的帷幕。
這是……月華殿?
我………活過來了麼?
微微一動,身體麻麻的疼,彷彿有幾千只小蟲子在爬。
“伏溟……?”一個不確定的,但夾雜着希冀的聲音。
我微微擡起頭,看到似乎剛剛醒來的,仍趴在我牀邊的洛卿。仍然是美豔無雙的面孔,但是眼睛裡佈滿血絲,看起來疲憊不堪。
我笑了。
終於又見到他了。
終於又回到他身邊了。
“伏溟!伏溟!”
他一瞬間激動起來,幾乎是撲到我身上,從他臉上的表情,我第一次真真切切見到了什麼叫做“狂喜”。
他一遍一遍地重複着我的名字,彷彿要使停止了,我就會跑掉一樣。漸漸的,水色溢出眼眶,化作璀璨奪目的珍珠跌落在我手上。
他哭了。
洛卿哭了。
我緩緩擡起手,笨拙地擦着他的淚水,“哭鼻子,羞不羞啊……”聲音有點小,有點啞,有點難聽,就像很久沒說過話了一樣。
他緊緊地抱住我,在我耳邊一遍一遍重複着我的名字,像在念一句永恆的咒語。我感覺到無數珍珠在我的脖子那裡滾來滾去,唉……這要是拿出去賣,恐怕軒轅王朝都可以全國免稅一年。
我也同樣抱住他,雖然用不上什麼力氣,但卻完完全全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就在這兒,在我懷裡呢。
一切都過去了。
“我回來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