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想踏進門口,怎奈前堂裡紅燭喜慶,她屢屢進去都會被薰出來。緹瑪轉身過來,飽滿的額頭,笑起來一臉皺紋,卻是望着孟桓卿。那雙眼裡蓄着水霧,亮晶晶地,動了動嘴竟十分溫柔道:“你回來啦?”
彷彿她早已經失去了理智,又彷彿她異常的清醒,像是迴光返照精神十足。
我望了望孟桓卿,孟桓卿抿着嘴,神情平穩。他回看着我,顯然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水鬼的目光亦在緹瑪和孟桓卿之前來回,片刻之後她勃然大怒,陰風陣陣裹着悲傷至極的咆哮,泣道:“你們……你們……揹着我……”她拼命想闖進去,奈何一邊被喜氣衝阻一邊被霍茴制止,她對着緹瑪吼叫,“你爲什麼搶我夫君!爲什麼搶我夫君!”
緹瑪充耳不聞,過來拉孟桓卿的手,被孟桓卿躲開。她神色一暗,再努力伸手過來,有些委屈又有些開心地說,“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別不開心……”
孟桓卿牽過我的手,蹙了蹙眉,清冷地看着緹瑪道:“我的新婚娘子,是她。”
緹瑪眼神順着看過來,怔怔地看了我兩眼,喃喃道:“緹華,她不是死了嗎?怎麼可能是你娘子,她很早很早就死了呀。其實沒有她,我也可以喜歡你,和你在一起……”
“死了!”霍茴控制的水鬼哭嚎道,“我老早就死了!二十五年了呀,夫君你不知道,就是她,她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她把我打暈了綁上石頭推進了湖!湖裡的水,又深又涼啊……”
緹瑪看不見水鬼,又似看得見。她望着水鬼的方向,溫和地笑了笑,身體有些遭受不住,往後踉蹌幾步。霍茴皺着眉頭連忙搬來一張椅子給她坐下。我們在緹瑪的家裡打擾了不少時日,尤其是霍茴,夜夜和緹瑪同睡一屋,儼然將緹瑪當做敬愛的親人。
不想,竟還有這樣一段故事。霍茴手指探了探緹瑪的眉心,秀眉糾起。
而這水鬼,就是緹瑪口中的緹華。原來緹瑪有一個妹妹,與她生得一般無二。緹瑪的眼神掠過邊上的一具骨骸,面無懼意,反倒有些許認命的意味,又迴歸現實道:“緹華,我知道你回來了。但是他卻死了。”
緹華涼透,問:“什麼時候……的事?”
“你走了二十五年,他晚走你兩年。”緹瑪半垂着頭,似陷入了此生最美好的回憶,“那年你從中原帶了他回來,他生得可真好啊,性情溫和,儒雅,我本無心的,卻禁不住日日煎熬。他是你夫君,可我也愛上了他啊……緹華,一命償一命,我終於,可以下去找他了……我一定要趕在你前頭,嫁給他……”
二十三年……孟桓卿顫了顫。恰好他今年,也二十三歲。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許!你不許去找他!他是我的!”緹華歇斯底里。
我禁不住,還是問出了聲:“夜裡,從窗戶裡偷看的人,是你罷?”
緹瑪沒有再出聲,安靜地睡了過去。霍茴察覺到不對勁,探她的氣息時,臉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