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黑色的海水,黑色天空,黑色的船,黑色的呼吸……
所有都被黑色吞沒在它的肚腹裡。
黑色像一隻無影無形的怪物,要吞沒闖入它領域的外來者。
嘩啦,嘩啦,嘩啦的聲音連續、兇猛,彷彿永不會休止的音符,在黑暗裡孤獨演奏死亡和寂靜的殘酷樂章。
在漆黑的、寂靜的海面,水流發生了靜謐的變化,它們逐漸開始形成弧線,不斷地下陷,形成一個看似靜態,實則動態的斜面。
海水彷彿在不斷繞着某一箇中心旋轉。
這個中心就是大漩渦的中心。
隨着圍繞大漩渦中心旋轉的海水越來越多,大漩渦不斷地朝着周圍擴展開來,就像一個不斷吞噬着一切的黑洞,不斷地吃,不斷地長胖,真不知道它是否會長到能夠吞沒整個世界。
漩渦內水流的速度越來越快,綠色國王號艦隊受到阻力也越來越大。
不過綠色國王號並沒有隨着水流被捲入漩渦的中心,而是逆着水流緩緩地繞着中心離漩渦中心越來越遠,呈螺紋狀繞行。
此時六艘進入黑暗海域地綠色國王號艦船已經被阿里·鐵貝林用那巨大的、堅韌的藤蔓纏在了一起,像逆風而行的瘦小男孩,手牽着手,側着身子要走回不遠處的避風港,安全屋。
有規律的水流聲裡響起嘈雜的人聲。
海盜士兵們手握着手,貼着牆壁,朝着甲板下層行去。
就在下一層,有備用的人力槳。
高於水面的兩側船身被打開一個又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形窗口。
巨大的、極長的木槳從圓形窗口裡伸了出來,直至接觸海水才停了下來。
木漿依次從窗口裡伸出來,像魚兒擡起魚鰭的瞬間,像飛鳥展開翅膀的剎那,整齊而壯觀。
可惜只有黑暗在關注着這美麗有序的剎那,並將這剎那快速的吞沒掉。
一個個健碩的海盜士兵們脫掉了那緊緻的外套,露出結實強健的臂膀,
每三個人並排一列,從頭到尾,都是如此,在完全無法看到的黑暗裡,他們變得整齊有序,不慌不亂。
“坐!”
一位海盜將領吼出洪亮的聲音,海盜士兵們便傳來整整齊齊回答聲:“是,長官。”
然後整整齊齊的坐下,發出完全重合的聲音。
“握槳!”再次傳來海盜將領的吼聲。
海盜士兵們粗壯的大手立刻握住巨大的木漿,沒有誰遲疑一下,沒有搶先一步,都是整齊劃一。
“划槳!”海盜將領再次吼道。
“前……後……前……後……”
海盜士兵們鼓足了勁兒,用力地划動着巨大的船槳,嘴裡喊着簡單卻節奏統一的調子。
巨大的船槳在海面上不斷前後前後的划動,衆多的船槳爲艦船提供了看似微小,但實際上並不可忽視的動力。
這些海盜士兵的動作是多麼的整齊劃一啊,充滿了力量感與協調性。
他們與船底的葉片槳的擺動幅度相同。與艦船向前航行的節奏有着某種微妙的聯繫。
這在完全無法看到的黑暗裡,多難做到啊,他們從最開始進入黑暗海域的一摸黑,到現在整齊劃一,有條有理,僅僅用了這麼短的時間,簡直讓人驚歎。
海盜士兵的划船、葉片槳與三位海眷者的能力相輔相成,阿里·鐵貝林在控制着葉片槳不斷生長出來,不斷增大,加快划動頻率,羅裡安在提醒前方海浪的變化,同時吟唱起令人亢奮的詩歌,爲船上衆人提供堅持下去的信念……
這一切都是一股又一股微小的力量,像細絲般的流水,甚至像一滴一滴渺小的水珠。
但這些微小的力量的匯聚,卻成爲一股強大的改變許多事情的力量。
綠色國王號艦隊在不斷地沿着螺紋狀的水流逆行着,力量與水流的阻力保持了某一個平衡後,速度便保持着勻速。
但他們離大漩渦的中心越來越遠了。
在經歷了半個多小時後,綠色國王號終於先一步駛出了大漩渦的範圍,進入了平靜的海面。
而魔狼號艦隊則在綠色國王號化險爲夷的十多分鐘後也成功逃脫。
此時大漩渦半徑已擴展至五百米,成爲一個超級漩渦。
如果綠色國王號和魔狼號再拖延幾分鐘,將永遠無法逃出大漩渦的魔爪,被大漩渦的巨大力量擠成碎片。
然後被捲入漩渦中心,直接被捲入海底,成爲像那艘冒險船一樣的海底殘骸。
就算是海眷者,在那樣的巨大漩渦力量下也無法成功逃脫,最多是延緩一下死亡的時間,然後等待着被無情的海水吞沒。
不過好在他們化險爲夷了,一切都安全了。
不過連接艦隊的巨大藤蔓沒有鬆開,它們已經糾纏到了一起,想要鬆開,仍需要花費阿里·鐵貝林的靈性。
他已經消耗了不少,不能在這上面浪費,得留着靈性以備不時之需。
……
羅裡安終於揉着眼睛,接過摸索着送到手中的茶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觀察情況,已經致使他的眼睛十分疲勞。
同時還吟唱着詩歌,已給大家振奮精神,喉嚨也十分的乾澀。
喝點茶水終於能潤潤喉嚨。
不過他依舊沒有離開船長室內,繼續留下來當觀察員,以免再出現類似剛纔的狀況。
那位沒聽話的“航海家”此刻正要請求阿里·鐵貝林給予他懲罰,阿里·鐵貝林卻未當場做出處罰,把處罰留到了回去鐵貝林之城再說。
這也是很正常的,這黑暗海域危險重重,一位“航海家”意義非同凡響。
如果阿里·鐵貝林知道羅裡安那個世界,那他一定是看過兵書的,知道臨陣斬將,兵家大忌。
阿里·鐵貝林也對於羅裡安的及時預警表示了感謝,竟然還爲那位“航海家”的錯誤向羅裡安致歉。
這讓羅裡安受寵若驚啊,連聲說:“國王陛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否則我在這艘船上還有什麼作用呢?”
這件事無疑讓船長室內的衆人對於羅裡安的認知發生了進一步改變。
而後的航行中,羅裡安提供的情況,便引起了船長室內衆人的重視。
如果說之前這些海盜們內心還把羅裡安當外人,他們有着自己的驕傲的話,那麼現在羅裡安與他們的關係便變得緊密,他們也一視同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