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琉璃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丫兒一陣風似地衝進屋子,跑進許驕陽的臥房。兩人想要跟進去,卻被許驕陽趕了出來。
琥珀眼珠轉了轉,見琉璃依舊看着臥房門簾發愣,一咬牙,轉身悄悄出去,找了個小丫頭低聲吩咐:“你去正房夫人那裡,找王媽媽,就說我說的,三丫兒那丫頭一陣風地跑進小姐屋子,小姐還不讓我們幾個進門服侍,兩人不知正說些什麼呢。”
小丫頭滿頭霧水,被琥珀塞了個銀鐲子,歡天喜地地去了。
再轉身回來,沒事人似地站在琉璃身邊,一同聽着裡面的動靜。
“有人要抓你?”許驕陽眉頭皺了皺,“什麼人?”
“不會功夫,是府裡的,好幾個,都被我放趴下了。”三丫兒眼睛不眨一眨地說道。
許驕陽更覺頭疼了:“莫非是府裡下人?他們抓你幹嘛?”可她這一跑,反倒像是有事似的……
三丫搖頭不知,又道:“今天我出去見着那個大個兒了,他說他找到小姐要找的人了,還看見三皇子從那出個房子裡走出來。”
三皇子?那就是了……那二人果然現在就混到一處去了。許驕陽淡淡冷笑一聲,“你可知道那女子住在哪裡?”
三丫點點頭:“大個說,就是沁香茶樓對面的那間。”
許驕陽低頭琢磨了一翻:“你先去那裡,把那裡的情形弄清楚,最好查探清楚三皇子哪天定會去那裡,過兩日再悄悄回來。你先出府去吧。”說着,衝牀頭暗格子中掏出幾個實心金釵、金鐲子、銀元寶,“我手裡沒大錢兒,你回頭換些,拿着這些錢,租間屋子,平時吃穿先用它們。”
三丫兒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麼,推開後窗,幾個閃身,人就不見了。
待賀氏帶着人來的時候,驕陽心中絲毫不慌,笑着起身迎上去:“母親怎麼來了?今日不是不舒服嗎?”
“那個叫三丫兒的丫頭呢?”賀氏臉上淡淡的,模樣和平時竟有些不同。
“她剛纔慌慌張張地跑回來,只說惹了禍,要走了,女兒話還沒問完,人就從窗戶鑽了出去。”許驕陽歪着頭問,“她可是惹母親生氣了?”
賀氏定定站在那裡,好半天,忽然笑了起來。驕陽一臉莫名,不解看着賀氏。
賀氏並不再說,退後兩步,扶着王媽媽的手,冷聲道:“拿下!”
幾個僕婦衝上前來,一個拿着帕子塞了許驕陽的口,另外兩個邊用繩子把她捆上。後頭又跟過來一個,用麻袋兜頭將她多半個身子都給罩在裡頭。
許驕陽心中大震,不知這是因爲何事。她本想着,三丫兒本就是後來帶回來的,自己說過她會騎馬,如今只要說自己都不知她竟學過些功夫,這丫頭畏罪逃走了,賀氏應不會如何。就算賀氏不許自己再用這種規矩不好的野丫頭,自己大不了就讓她在外頭專門給自己打聽消息也就罷了。
可如今這是怎麼回事?母親……爲何要抓自己?!
她是許府的嫡次女,堂堂正正的許家小姐!任她犯了什麼錯,母親最多罰自己抄書、罰跪,怎麼會將自己拿下?!
腦中紛亂一片,理不清、弄不明,這是着實詭異,實不像是母親會做出的事來!
莫非,有何隱情?又或是自己被人陷害了?
心中想明此處,許驕陽漸漸定下心來。無論怎麼說,自己也是母親的親生女兒,她早晚必會問詢自己,有什麼事,倒時在分解就是。斷不必現在掙扎求饒,沒得辱沒了自己!
“夫人,人已經關起來了,幾個婆子都說,人才抗出院子沒幾步,就不鬧騰了,現在關在暗屋裡,也不哭也不鬧,就那麼靜靜地躺在地上,瞧着……怪嚇人的。”
賀氏緩緩閉上眼睛,忍不住心中悲痛:“果然……那已經不是我的驕陽了……我的驕陽……落在那些人的手中……他們找了個這麼像的東西替換,你說,我那驕陽還能活着嗎?!”
王媽媽極盡安慰:“小姐福大命大,許沒事呢?”
見賀氏又哭了起來,王媽媽只得再勸:“您可千萬莫要哭壞身子,不然,龍哥兒可怎麼辦啊!”
果然,聽到兒子,賀氏方斂了悲聲:“把驕陽院子的丫頭婆子全都看好。當初跟着上山的我要一個一個親自審問!到底是哪天、人到底是何時被掉了包!況且,那人學驕陽學得如此相像,家中必有內鬼!”
說吧,喘了口氣,又一臉陰狠地囑咐:“先餓那個兩日,再慢慢審問,讓看守的婆子都小心些,莫要讓她死了!”
“是。”王媽媽長鬆一口氣,應聲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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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貴妃一臉的笑意,拉着兒子的手上看下看好半天:“你這一去江南,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你父皇也真是狠心,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這當孃的!”
三皇子笑着寬慰:“母親莫不是在宮裡煩悶了?不如兒子去找父皇說說,接您一同去江南遊玩一番?”
“去!”姚貴妃笑着拍了他一巴掌,“你那是去辦正事,我哪能跟着添亂?若是聖上有心南巡,我倒時還能跟着,這會兒說要跟着你去又算什麼呢?還是等將來——倒時你再帶着我一同去遊玩一番,纔是最好的呢。”
三皇子笑而不語,只微微點頭。
姚貴妃忽低聲道:“許漢的夫人,那位賀氏的孃家就是江南首富,本來我是想等幾日再跟皇上提及此事,可如今皇上既然點你去江南,保不齊也是有允了與許家親事的緣故。皇上今晚要來我這裡,想必也同這有些干係。今晚我同皇上說說此事,若是許了,明天你同許家透個氣,在你南下之前,便把這事挑明,等你到了江南那邊,行事自然也就方便了。”
三皇子微微點頭:“此事全憑母親定奪。”
姚貴妃笑道:“驕陽那丫頭,你可還喜歡?”
三皇子臉上笑意淡了許多:“京中貴女,大多如此,沒什麼喜歡不喜歡。”
姚貴妃掩口笑了起來:“這話說的,大戶人家的貴女不都是差不多嘛?那丫頭愛說愛笑,倒是合我的胃口。”
“那將來就讓她陪着母親。”
姚貴妃斜了他一眼:“那丫頭怎麼說也是許家嫡女,又是賀家的外孫女。你呀,就是不喜歡也別掛在臉上。她進了門,能幫你的地方就讓她幫,給足了她家面子,憑你喜歡什麼模樣的,只管弄到別院就是了。就是真心喜歡得不行,母親給你做主,封爲側妃,也並不委屈她們。等將來,要什麼樣兒的沒有?”
“兒子明白。”三皇子微微點頭,他心理比誰都清楚這些。只是,成天見這些京中肆意的貴女見得心煩,如今,唯有那一抹清荷,方能讓人聞之失神、觀之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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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又來了?”進宮後把消息告之給十一皇子後,劉栓回到沁香茶樓,卻不想,竟然遇到了三丫兒。
呆愣愣的一雙大眼睛直瞪着他,歪歪頭:“小姐讓我出來。家裡有人要抓我。”
劉栓一翻眼皮:“你惹了什麼禍?不然好端端的,爲何就要抓你?”
三丫搖頭,她可不就是好端端的,什麼事都沒做,就被人抓?
見問不出什麼,轉而又道:“那你來這是……”
“小姐讓我來踩點。”說着,從懷裡翻出金簪子銀鐲子,“我餓。”
“………………得得得,大小姐哎,哪有用這些東西買吃的的?”劉栓不忍直視,忙讓她收起來,“明日一早我帶你去換成錢,要吃什麼?算我倒黴,今天我做東!”他容易嗎?他一個不受寵皇子的護衛,每月纔多少銀錢入賬?況且,那位爺想一出是一出,再加上自己平素的花銷,要不是家裡管他吃喝,非得餓死不行!
如今又要請這丫頭吃飯……等等,她說家裡有人要抓她,也就是說,恐怕她將來回不去許府了?這麼一來,自己豈不是又要養個白吃食的?!
“十一爺唉,咱不求什麼肥差,只求能吃飽肚子養家餬口就成啊……”抹一把辛酸淚,劉栓迫不得已帶着小丫頭上了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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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驕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雙眼無神地直直盯着正前方。躺在這裡,就彷彿又回到了前世,自己一身是血,躺在地上,無力擡手,連聲音都發不出半絲。
兩個婆子守在門口,低聲私語。就好像前世殿門口那一對璧人,並肩站在一起,相攜離去的模樣。
眼皮愈發沉重,到這裡之後整整半天,現在夜色降臨,依舊沒人理會自己。
許驕陽清楚,在拿下一些人後,若想審問出些什麼,必要晾這麼兩日,磋磨人的意志,方容易審訊得多。
她知道,也聽說過不止一回。可這還是頭一次親身經歷、且還是那個被審的一方。
眼角滑落一絲清淚,她不知道這是因爲什麼,但,無論是誰,如今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他日畢當加倍返還!
朦朧之際,彷彿又回到了當日,孤身一人躺在地上,被鮮紅的血染紅一地。那對人愈走愈遠,一聲聲鐵甲的聲響漸漸接近,一步、又一步。
那雙靴子停在自己的面前,漸漸蹲下,一隻大手伸向自己的臉——“驕陽……”
“咔嚓”一聲,大門打開,幾個婦人接連走了進來,當先,便是許驕陽的親生母親、許漢續絃妻子,許賀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