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腿上的傷痊癒得很快,沒幾天就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痂,小小的人兒從手術的疼痛中恢復過來之後,最常問的一句話就是,“媽媽,我什麼時候可以下牀啊?”
每每這個時候,林靡的心裡就跟針扎一樣的疼,可是她卻連一絲情緒都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勉強笑着說,“等傷口好了就可以了。”
“可是,什麼時候傷口才能好了啊?”涼涼每次都會追問。
林靡就再也張不開嘴,她無法告訴孩子,她的右腿已經瘸了,跟正常人再也不是一樣的動作,她連自己都安慰不了,更別提勸慰涼涼了。
這天,樑伯承從外面回來,遞給林靡一張紙條,自從上次涼涼因爲他們吵架被嚇哭過之後,林靡和樑伯承的關係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林靡是因爲擔心再次嚇到孩子,所以有意的收斂了自己的情緒,而樑伯承則是趁着這大好的時機,趁熱打鐵,得寸進尺的想要收復自己的失地。
林靡接過那張紙條,神色淡淡的,起初心裡並沒有在意,直到她將那張紙條展開,看到上面倉勁有力的兩行鋼筆字。
第一行是地址,第二行是聯繫方式。
林靡頓了頓,擡頭看向樑伯承,許久以來第一次主動跟樑伯承開口說話,她揚了揚手裡的紙條,問,“這是什麼意思?”
樑伯承抿了抿嘴脣,輕咳一聲,然後說,“法國那邊,我已經聯繫好了,能讓涼涼暫時遠離這些危險,在那邊避一避。那邊有我的人,涼涼的安全你不必擔心。最主要的是,國際著名的骨科醫生最近在法國有一個會,我預約了他開完會的時間,可以讓他給涼涼看看腿,如果他有把握的話,我會邀請他長期陪涼涼做康復訓練。”
“我也一起去。”林靡聽完樑伯承的話,輕聲卻堅定的說。在事情發生之前,她跟樑伯承已經商量過了把涼涼送走的事,所以她對樑伯承的提議並沒有反駁,更別提那邊還有一個醫生有希望治癒涼涼的腿。
可是要她放心傷口還沒完全好的孩子一個人去法國,她是怎麼也不會放心的,更別說,自己跟樑伯承的關係還這樣不溫不火,她需要出去避一避,最起碼,讓自己的思維更清晰一點。
同林靡一樣的,樑伯承的聲音也很輕,卻斬釘截鐵,“不行,你跟我一起留下來。”
樑伯承何嘗不明白林靡的想法,她現在根本不相信自己,如果讓她一起去,上了飛機她再去哪裡,自己就算是胳膊再長也夠不着了。到那時候,讓他去哪裡找自己的老婆孩子?
“涼涼的事情很急,小靡,你別任性。”樑伯承低頭看着林靡,臉上的表情僵硬,一點餘地都不留。
“如果我非要去呢?”
林靡直視着樑伯承,面上閃過怒氣,“你要拿我怎麼辦?”
“把你留下,我有的是無數種方法。”樑伯承的聲音都僵硬起來,臉上沒有了表情,語氣有些冷冽起來。
這樣的樑伯承,讓林靡想起很久以前,在那個拍賣場,她跟樑伯承重逢的那天,樑伯承臉上的表情。那時候的樑伯承就像現在這樣,冰冷,不通人情,冷靜自持,彷彿從世界上的喜怒哀樂之中脫離了出去。
現在再見到樑伯承這副模樣,林靡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樑伯承已經,很久沒有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神色了,因爲他知道,自己會害怕。
樑伯承看着林靡沉默下去,心裡微頓,她那副樣子可憐極了,讓他差點忍不住就把林靡抱進懷裡,可是他忍住了。
“今天晚上八點的飛機,我會讓兩個可靠的弟兄,帶着保姆一起,陪着涼涼一起去。”樑伯承的聲音聽不出來任何情緒,冷冰冰的,“明天一早下飛機,住進我早已經安排好的,全法國安保最好的貴族醫院,明天下午,涼涼會接受最權威的檢查和醫治。涼涼不會有任何問題。”
林靡詫異的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樑伯承,“今天晚上?”
樑伯承點了點頭,“嗯,今天晚上。下午五點之後,我不會再讓你接近涼涼,小靡,你好好陪陪孩子,還有——”樑伯承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三個小時。”
說完,樑伯承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靡,轉頭吩咐身後的手下,沉聲說,“看好夫人和小姐。”就走了出去。
樑伯承離開之後,林靡苦笑了一下,三個小時,然後隔離自己,晚上八點就要飛走,樑伯承這是鐵了心不給自己一點點準備的時間啊。
他盤算的對,晚上八點走的話,她沒有半點準備的時間,自然也就沒法帶着涼涼一起離開。
林靡無奈的嘆了口氣,看着病牀上正睜着大眼睛無辜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心裡一陣茫然。
事已至此,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樑伯承沒有食言,下午五點鐘,分毫不差,兩個男人和保姆一起走進來,帶走了涼涼。
涼涼在病牀上憋了這麼多天,除了爸爸就是媽媽,也沒有別的人陪她一塊玩,所以見到保姆竟有些歡快,也沒哭也沒鬧,就跟着保姆離開了。
病房的門重新關上的時候,林靡趴在牀上,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她現在整個人都是彷徨的,找不到任何方向。她沒有站在樑伯承身邊陪他一起面對的勇氣了,可是又被他鎖在身邊哪裡也去不了。
林靡拼命的哭,彷彿這樣就能把心裡那些委屈和迷茫都哭出來。
好久之後,林靡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哭了這麼長時間,她已經筋疲力盡了,沒一會兒竟然睡着了。
直到那微微的,小巧的鼾聲輕輕響起,一直站在門口的男人才終於挪動腳步,走到林靡面前。
樑伯承看着林靡紅腫的雙眼和滿是淚痕的小臉,心裡疼得厲害,剛剛他們離開的時候他就進來了,林靡不知道,以爲病房裡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纔會哭的這麼厲害。
卻偏偏,叫他瞧見了這一幕。
樑伯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終於彎下腰,做了從剛剛他就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他輕輕地將林靡抱了起來,然後將她的身體放平躺在病牀上,又把被子拉過來給她蓋上。
把林靡腳上的鞋子脫下來,掖了掖被角,樑伯承在一旁坐下來,目光有些癡迷的看着林靡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