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郊區的某處小區。
“房子不能賣!你這是要你爹媽的老命啊慶軍!”李老師手裡的柺杖在地上敲個不停,臉上滿是怒氣和焦急,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我跟你媽把家裡的院子三輪車都變賣了,還借了不少錢纔給你湊夠了這一套房子的首付,你當初怎麼說的?啊?你說你工資高工作有前途,把我跟你媽接過來,以後你在雲城結婚了我們一家人一起過!孩子,你現在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爸!你別說那些沒用的了,房產證在哪兒,你快點告訴我!”李慶軍一臉不耐煩的衝着李老師吼道,一邊吼一邊翻箱倒櫃的找着什麼東西,臥室和客廳裡狼藉一片,抽屜都大開着,到處是紙張和雜物,“爸,你不懂,你快把房產證給我,只要把房子賣了,我就有機會東山再起!”
“胡鬧!”李老師再也忍不住,雙眼通紅,眼淚順着縱橫的皺紋滑下來,衰老的臉上一片悲傷,“你別執迷不悟了,球賽那種東西,都是人家設計好了的,你以爲你數學好點,你就能找到那裡頭的規律?別做夢了!這世界上那麼多賭球賭的家破人亡一無所有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有天份的那一個!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慶軍,你聽爸一句話,別再繼續執迷不悟了,你再去找個工作,咱們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你懂什麼!”李慶軍也停住了動作,轉過身雙眼通紅的瞪着李老師,聲音因爲過大而嘶啞,“爸,這可是雲城啊!一套房子動輒幾百萬,還是在這種最邊緣的位置,我一個月的工資纔多少?不到兩萬!兩萬塊錢能幹什麼?啊?爸,你跟我媽砸鍋賣鐵給我湊了這個房子的首付,我卻連每個月的按揭都還不起,我拿什麼孝敬父母找女朋友?爸,我可是名牌大學數學系的高材生,賭球這種東西我只要用心算一算就能知道概率,你不相信我嗎?你把房產證給我,我們把房子賣了,你讓我再賭一次,我保證會連本帶利的都給你贏回來!”
“混賬!”李老師氣的渾身發抖,柺杖擡起來重重的打在李慶軍的背上,聲音也高了起來,“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要是真有那麼厲害,爲什麼之前那麼多次賭輸了?因爲這個東西根本就不在你的計算之內!”
李慶軍急了,顧不得背上的疼痛,跳起來就一把揪住李老師的衣領,臉上的表情很可怕,大聲說,“那是我的失誤!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道理?我只是幾次沒有算清楚罷了!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計算清楚的!爸,你聽我的,信我這一次,你到底把房產證藏到哪裡去了!”
李老師站的筆直,神色堅定不容商量,“不管怎麼樣,這個房子你絕對不能賣!房產證,我打死也不會給你的!”
李慶軍氣的直跳腳,他怒氣衝衝的看着李老師,那憤恨的目光似乎要把李老師殺了,半晌他突然目光一轉,看向一直坐在角落裡的地上無助哭泣的李老太太,他的母親。
李慶軍一把鬆開李老師的衣襟,將他隨手往一邊甩過去,李老師本來就上了年紀,腳下不穩當,又被李慶軍這麼甩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扶着牆狼狽的站着。可是李慶軍現在眼裡只有房產證和他即將扳本的機會,哪裡會在乎李老師什麼樣?他一下子撲到李老太太面前,抓着李老太太的肩膀,目光急切而懇求的說,
“媽,你知道房產證在哪裡對不對,你快告訴我,兒子這一筆賺了之後,再給你買一套更大更漂亮的房子!媽,你告訴我,房產證被我爸藏在哪裡了?”
李老太太一輩子只是個家庭主婦,腦子裡還是陳舊的那一套相夫教子,一點自己的主見都沒有,看到兒子這樣,她的眼淚直掉,不住的搖頭,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給我滾出去!”李老師再也不能忍受李慶軍的混賬不懂事,拿着柺杖衝過來,指着李慶軍的頭,怒吼道,“給我滾出去,以後李家再也沒有你這個人!你給我滾!”
“老頭子,你別這樣!”李老太太反而上前抓住了李老師的柺杖,哭着說,“慶軍還小,你別這麼對他,有什麼話好好說啊!你這是幹什麼!”
“這樣的不孝子,不要也罷!”李老師氣的身體直髮抖,臉上老淚縱橫,“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生了這麼一個沒臉沒皮的東西!我們一輩子的家業都快被他給搬空了,還不清醒過來!”
李老師和李老太太抱頭痛哭的時候,李慶軍眼神一動,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趁着二老沒有空注意他,他從地上爬起來,朝着李老師和李老太太的臥室快步走去。
李老師和李老太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李慶軍已經別開了李老太太平時放體己的抽屜,從裡面一頓翻找,終於在最底層找到了房產證。
李慶軍一把抓起那個房產證,又順手把老太太攢了一輩子的金銀首飾抓起來,揣在兜裡,就要往外走。
李老師堪堪的在門口攔住了他。
“慶軍,做人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你把房子賣了,你讓我跟你媽怎麼活下去?我們去哪裡住?我們一家人什麼也沒有了,就只有這一套房子了,你可不能做這樣的事啊!”李老師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苦口婆心沒用,疾言厲色也沒有用,將心比心,這個兒子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孩子啊!
“爸,你放心!”李慶軍一把推開李老師的手,說,“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給你贏回來的,我會重新再給你們買一套大房子,爸,你跟我媽就先回鄉下,在我二姑家裡借住一段時間,你放心,我一定會重新把你們接過來的!”
說完,李慶軍再也不顧李老師的苦苦哀求,和身後早已支離破碎的家庭,朝外跑去。
李老師的身體沿着門板緩緩的下滑到地上,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