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靡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黑夜中,周紹文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轉身朝小區附近的公交車站走去。
跟樑景生活了這一段苦日子,周紹文別的沒有學會,倒是省錢的方法,學了很多。
當兩個人願意計劃着所有的錢,想要將日子過下去的時候,其實早就已經接受了將彼此當成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能陪着一起走下去的人。
可是這樣的事對樑景和周紹文來說,到底不過是個虛幻的假象。樑景不願意戳破,願意沉迷其中,周紹文也就陪着她演這場戲。
可是這樣的情況隨着他回到周家,也許要有所改變了,周紹文一邊走一邊想昨天回到周家,跟自己的父親周旭昌說要回家的事的時候,父親跟他說的話,“回來可以,那個女人,不行!你周紹文必須要娶家裡給你安排的女人!”
周紹文不想娶父親中意的那些女人,他只想娶樑景,這輩子再也沒有別的女人了。可是他也無比清楚的知道一個事實,對於什麼都不缺的凌月來說,要擺平她,憑着一個工資只有三四千塊錢,每天緊巴巴和樑景過日子的男人,是絕對辦不到的。
凌月要的東西,他給不起,便只能用權用勢甚至用錢擺平。可是這三樣他一個都沒有。
便只能看着父兄。
所幸本來就是他的家,死皮賴臉的回去也沒什麼。
只是,可能要委屈了樑景。
周紹文苦笑了一下,就連樑伯承都心滿意足的找回老婆了,可是自己怎麼還是這麼苦哈哈的教授啊,連點希望都看不到,而且,連個戰友都沒有。
坐上回家的公交車,周紹文從車窗裡看外面的繁華大道,並沒有多大的感傷,卻生出來很多感慨。夜晚總是容易讓人想的多一點。
周紹文的眼中閃過迷茫和猶豫,靜靜的看着外面,有些懷疑自己。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周紹文拿出手機來解鎖,低頭去看,竟是樑景發來的短信。
“什麼時候回來?我還給你熱着菜。”
很平淡的語氣,甚至連個稱呼都沒有,卻叫周紹文鼻子一酸,剛剛他差點都開始思索活着的意義了,如今被樑景一條短信拉進現實裡,他突然就笑了。
咧着嘴,笑的很開心,笑着笑着,突然蹲下來哭了。
壓力真的太大了,如果不是真的親身經歷過這樣的事,恐怕沒人能懂他的壓力。他心愛的女子起早貪黑趕公交車上班,一個月只有兩三千塊錢的收入,他想要給她最好的生活啊,那是第一個想用一輩子來呵護的女孩子,卻在吃這樣的苦頭。
而自己,離開了家族,只是個沒用的男人,想做生意,連啓動資金都沒有,賺那點可憐的工資,連一個貴的包,一雙好點的高跟鞋都給她買不起。
有時候他甚至想着,不如就放手吧,讓她去找尋一個疼她寵她的男人,經濟能力能負擔得起她的夢,不讓她在一個櫥窗外面徘徊良久,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太自私了,明明什麼都給不了她,卻還死撐着不肯鬆手。
尤其是剛剛林靡說的那些話,讓周紹文心中百感交集,心裡最脆弱的地方被戳動,他這一路想了很多,可是收到這條短信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想通了。
能跟她在一起,真的比什麼都重要。
兩個人如果相愛,有什麼必要因爲那些客觀原因而分開呢?
半晌,周紹文站起來,所幸車上沒有太多人,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狼狽,他擦了擦臉上的淚漬,站起來坐在一旁的座位上。
等他回到家,就要問問樑景,問問她願不願意跟自己在一起,前路可能會很坎坷,荊棘遍佈,他無法承諾給她最好的一切,卻願意爲了她努力。
幫着大哥接管公司也好,學着從最底層幹起也好,他會努力給她想要的一切,他想問問,這樣的周紹文,她願不願意要。
回到家的時候,租住的房間裡亮着燈,周紹文不自禁的笑了一下,推開門走進去。
樑景在他推門的那一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看到周紹文,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又連忙坐了下去,過了一會神色恢復了正常,淡淡的說,“鍋裡有飯,你要是沒吃的話就吃點吧。要是吃了就算了。”
周紹文“嗯”了一聲,卻沒有走過去盛飯吃,而是朝着樑景走過去,在她面前停住,樑景愣了一下,擡起頭來看,然後不自然的扭過頭去。
周紹文對着樑景的後腦勺說,“我昨天回周家了。”
樑景的身體微不可見的僵了一下,隨即說,“回就回吧,跟我說什麼。”
心裡卻是連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着工具在她的心裡一下一下的鑿,想要把什麼東西鑿出去。
周紹文清了清嗓子,知道樑景誤會了,連忙解釋,“我跟父親說了,下個月開始,就在公司裡幫大哥的忙,學着打理公司的那些事。”
樑景心裡滿是苦澀,自己跟周紹文的差距她向來清楚,這樣的事意味着什麼,她自然知道,一想到周紹文要從自己的世界裡消失,她的心裡就針扎一樣的疼。
“如果終究要離開,何必跟我過日子?”樑景轉過頭看着周紹文,強迫自己不哭出來,可是眼神慼慼,她說,“我一個人好好的,你爲什麼要回來?讓我恨你,不是挺好的結局嗎?周紹文……你混蛋!”
周紹文伸手抓住樑景朝着自己打過來的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強行把她抱進懷裡,沉聲說,“我不會離開,我只是想爲了你努力一次。我這輩子,沒想過爲誰努力一把,沒想過要把紈絝子弟周紹文變成商場精英周紹文,可是我不想帶着你過這樣的日子,我的女人,理應配得上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可是那些東西,我現在沒法給你。”
樑景呆呆的擡起頭,半晌眼淚潸然落下,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