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住在鄭家安排的地方,離咱們家有點兒遠,在城東。”
朱慕賢的手在她的肩頭來回撫弄,只覺得柔嫩而光滑。燒起了炕,也有個好處——在屋裡頭大衣裳是穿不住的,有時候熱得小襖都沒法兒穿,只穿一件夾衣。又林身段兒格外窈窕,上身的夾衣腰身收得好,下面的裙子卻是撒開了裙角的寬幅裙子,象朵剛開開的花兒一樣,又林就象是站在這花兒的中間。
朱慕賢只覺得心裡愛不夠,想要說,又恐做這樣的豔詞妻子會羞惱,自己也覺得那樣太唐突。想畫呢,自己又沒這樣的妙筆。就算想說出來,這種閨房之樂,又怎麼能去和別人說?
原來男人在世上,不光是有苦要自己擔負,有樂,也只能偷偷的品嚐。
“鄭家和他也是遠親,面子上做得好看,未必就能事事貼心合意。他手頭只怕也沒多少錢應酬打點,你們同窗一場,能幫襯的就多幫襯點兒吧。”
這一中了舉,隨之而來的人情應酬就多了,開銷可不算小。就算有別人送程儀、潤筆什麼之類的灰色補貼,但那也遠遠不夠。
朱慕賢一笑:“我知道。”
別人家的媳婦都抱怨男人花錢大手大腳,他這個媳婦卻沒有那種小家子氣。
“他今天……還問起石姑娘。”
又林的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你是怎麼說的?”
“我說她很好,還有了身孕……”
“那他呢?”
“他說……她過好,就行了。”
又林松了口氣,重新枕着他的胳膊躺好:“那就好。”
雖然心裡明白,事情最後終究會是這樣結束,可是還是替他們覺得心酸。
朱慕賢也有些心酸。可是畢竟他們現在都過得好,一個嫁得好,一個也有大好前程。更重要的是,自己現在軟玉溫香抱滿懷,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同情別人。
朱慕賢拉起被子把兩個人兜頭罩住。又林眼前突然一黑,要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出了什麼事.。綿密而熱切的吻象是春天的雨點兒一樣,沒頭沒腦的朝她落下來。
錦被下的人形緩緩起伏着,細碎的聲音從被子下頭傳出來,細微的呻吟,因爲蒙着被子,聽起來斷斷續續的,不真切。窗外頭風聲一大,就把這一點聲音完全蓋過了。
京城的冬天比又林想象中要漫長。每天出門的時候她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裡三層外三層,從頭武裝到腳,包得只露兩隻眼珠在外頭。
四少奶奶怕冷這消息用不了一天就傳遍了全家上上下下,許多人不過是善意的一笑。四少奶奶是南邊兒人,這是頭一回在北方過冬,怕冷也不奇怪。老太太頭一次見她這裝扮,指着她笑得說不出話來。那天又林進了屋,小英就過來替她解斗篷。老太太就端坐等着又林問安——每天都是這套程序沒變化。
但是那天這個過程——嗯,時間被延長了一些。
老太太看見小英給又林解下了件大毛披風,已經預備好笑容等着她請安了。結果小英把披風往臂彎裡一搭,又替又林解下一條錦緞披風。
老太太清清嗓子,坐姿又端正了一些,等着又林請安了。
小英把這條披風解下來之後,手根本沒停,又替又林脫下來一件大襖——
一屋人都看傻了。
老太太拍着椅子笑個沒完,連大太太這麼一貫要在媳婦面前擺架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賢哥媳婦兒,你到底穿了幾件兒啊?”
又林也有些不好意思:“早上打了個噴嚏,她們怕我傷了風,左一件右一件的給我裹上了。”
老太太招手讓她過來:“可憐見兒的,快過來,坐我跟前兒,這有炭盆兒,暖和些。”
鍾氏笑過了,說了句公道話:“今年天氣是比往年冷。我記得去年這會兒還很暖和,大毛衣裳都穿不着,今年天冷得早,弟妹她剛到京城,頭一年肯定不習慣。”
又林搖頭說:“在屋裡也不覺得,一出門兒,那風一刮到臉上又硬又緊,一下子臉就僵了,象凍上了一樣。”
鍾氏笑着伸手來摸:“我摸摸,凍成冰棍兒沒有。”
又林就往一邊兒躲,妯娌倆說笑了幾句。老太太一邊搖頭一邊笑:“你們也老實些,銘兒媳婦,你都當孃的人了,孩子還在旁邊看着呢。”
可不是,良哥兒正被大太太摟在懷裡,好奇的睜着一雙眼睛,看看娘,又看看嬸子。
鍾氏難得不好意思起來,捋了下頭髮,開始和老太太大太太說起家務事來。她是管着家不錯,但只是管,許多事情,主意還得老太太、大太太來拿。比如一些重要的節慶安排,或是一些大的賬目。老太太彷彿聽的漫不經心,但是每一問都問到點子上。
這種時候其他人就沒什麼事做了,幾位姑娘湊在一塊兒說起了話,朱心瑜今天也過來了,她現在等閒難得出門,即使出來了,話也不多。這種識趣且省心的姑娘,大家就算不怎麼喜歡,也不會討厭她。
朱慧萍小聲和她說了幾句話,朱心瑜微微笑着,臉也有點紅,只低着頭不應聲。看來是被打趣了不好意思。
不過讓又林有些意外的是,朱慧萍看了她一眼,就撇下朱心瑜,走過來挨着她坐下了。
“四嫂子平時來都早,今天怎麼來得晚了?”
她平時很少跟又林搭話,尤其是在大太太面前。又林微笑着說:“今兒陰天,早上醒了覺得還早,又眯了一下,結果就起遲了。”
朱慧萍嗯了一聲,找不着其他話題了,但是又不想這麼就冷場,沒話找話的說:“四嫂你這件衣裳花繡的真精緻,也是針線上的人做的?”
“不是,是我屋裡頭丫鬟繡的。”
這下可給朱慧萍找到了話題:“哎喲,怪不得人家都說蘇繡好,果然比京城的還強呢。我一直就繡不好,正想找個人問問。要是……四嫂方便,那我就過去好生請教一番。”
這讓又林怎麼說,只能說好唄。
就算這幾個小姑子都是庶出,那也都是嬌客。又林是嫁進來的媳婦,對姑娘自然得客氣着。
朱慧萍還真不是隨便一說,一吃罷午飯,她就過來了,在屋裡盤恆了大半下午。又林盡職盡責,讓茯苓好生陪着她說話。茯苓的針線出挑,更難得的是她很有靈氣。在女紅上頭,有時候天份比努力還重要。一樣的花樣子,茯苓繡的就是比旁人要好看。配色、針腳,紋路……都有她自己的特色。這是她的天賦,又林想,要是換一個時代,茯苓肯定是個藝術設計方面的天才。可是在這個時代,她的天賦和努力只是讓她的針線活兒顯得比別人出挑一些。
朱慧萍的心思根本沒在女紅上頭,茯苓和她講針法,她漫不經心的應着,目光總是忍不住往又林那邊兒轉。
快晚飯時候,她不能再坐,只能告辭走了。茯苓過來跟又林回話:“奴婢跟三姑娘講了一下提針的手法,還有收線的一點兒訣竅。三姑娘好象不是很愛聽,不過走的時候借了幾張花樣子去。”
又林點頭說:“你也辛苦了,說了半天話嘴幹了吧?去歇着吧——對了,她借了什麼樣子?”
“一張花開富貴的,一張雙魚戲蓮,還有一張是……”她想了想說:“對,是喜鵲銜櫻桃。”
沒什麼相近之處,看來是隨手拿的。
雖然茯苓沒明說,可是又林聽出來了,三姑娘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爲了討教女紅纔來的。
翠玉在一邊琢磨了會兒,拉了拉小英的袖子,兩人在門邊低聲說話。
“你說,三姑娘是不是也和二姑娘想的一樣啊?也是想嫁人了……”
二姑娘的親事,家裡人都說是鍾氏給張羅的。其實心裡都清楚到底是誰出的力。三姑娘是不是看着二姑娘這親事結的好,也想給自己尋摸個好女婿?
這也有可能。
但是這卻不是她們該議論的。朱心瑜和朱慧萍雖然是庶出,可人家是主子,她們是丫頭。這種事又關係着姑娘家的名聲,不能隨便亂說。
“別亂說。”
翠玉左右看了一眼:“我纔沒亂說呢。昨天在廚房遇着三姑娘屋裡的小丫頭,正和竈下的婆子說話。她說,三姑娘這幾天都恍恍惚惚的,一個人呆坐着半天不說話,還偷偷的笑,又皺眉頭……你說,這不是想嫁人了,還能是什麼事?”
又林其實也是這樣想的。
這也不難猜。朱慧萍要是真有想法了,那肯定還會再來的。她不是借了花樣子去嗎?有借就得有還哪。
結果證明她們想的沒錯,朱慧萍第二天又來了,說是花樣子已經描好了,過來歸還。
又林也不知道不能再讓茯苓應付她了,既然心裡有譜了,大家也不用揣着明白裝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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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吃多了,消化不太好,肚子好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