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杜威的談話中透出了一股蠻橫和莫名其妙的高傲的話，那麼在接下來和上村彥之丞這個日本海軍高官的談話中，則時不時的流露出一種迷茫和不知所措的情況。楊用霖根本沒想到，在清日戰爭結束了3年後，日本國內依然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我實在沒想到，在這裡能遇見上村先生。”看着沉默不語的上村彥之丞，楊用霖心中居然有一絲莫名的快感！
“第一次被徐提督俘虜，這次又換成閣下了。真是造化弄人啊。”上村彥之丞慘然一笑。
“你怎麼來到美國了？”楊用霖問道。
“您覺得現在的日本還需要海軍嗎？”上村彥之丞心中一痛，是啊，身爲一個島國，不但積累了二十多年的海軍灰飛煙滅，陸軍也遭到了空前的削弱，雖然在日本本土作戰，單純的陸軍交鋒日奔不輸與俄國，但是制海權卻牢牢的被俄國人掌控着！英國人不會輕易和俄國人動手，而北洋艦隊更不會輕易幫助曾經的敵人，所以現在日本陷入了一個困局， 陸軍有實力和俄國人一戰，但是，如果真要打起來，在沒有外力的影響下，沒有海軍的日本會被俄國遠東艦隊活活的困死！所以現在雙方就是僵持！但是時間顯然不站在日本人那一邊！現在的俄國陸軍後勤還受制於運輸，一旦西伯利亞大鐵路完工後，當大量的俄國陸軍抵達日本的話，那日本就徹底沒有希望收回被佔領土了。甚至連能否抵擋俄國人新的攻勢都不確定！
“現在的日本還想有海軍？！”楊用霖笑着反問道。
“日本是一個島國，沒有海軍就等於沒有國防。您是一個海軍將軍，應該知道海軍對一個島國的意義。”上村彥之丞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仔細考慮，但是已經把日本國內相當一部分人的想法告訴了楊用霖，那就是，日本依然想恢復當年日本聯合艦隊的輝煌！雖說他們現在還不行！
“不得不說，日本人的韌性還真是可以啊。”楊用霖心中想道。這讓他想起來當年在北洋時。徐傑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日本是一個必須時刻警惕的國家，我們必須要一步步的將它徹底控制！讓它永遠翻不了身！我們必須利用各種機會。讓日本不斷流血，一直到流乾淨爲止！”
“那如果你能回到日本的話，有什麼打算？”楊用霖看似漫無目的的問題。其實是在考慮日本海軍部派出這批軍官來到美國的目的！
“當然是幹海軍，除了這個，我別的什麼也不會。”上村彥之丞隨口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美國可能會給日本提供貸款和出口戰艦吧？”楊用霖話鋒一轉說道。“呃。”上村彥之丞瞳孔猛地一縮，一種恐懼的感覺從他內心深處涌了上來！這本身就是美日密約的一部分，日本提供有經驗的海軍將領幫助美國人策劃海軍建設，同時美國爲日本提供資金支持，同時在必要的時候幫助日本重建海軍，
“這其實不難理解，英國人對日本人沒有好感。法國是俄國的盟友，而且法國戰艦造價高昂，根本不是日本可以承擔的。德國人同樣對日本沒有好感，至於意大利人嗎？我不說你也明白，這樣一來。唯一可以爲日本提供幫助的只有美國。”楊用霖侃侃而談。
“但是不知道你，或者日本想沒想過，海軍是個投入巨大時間漫長的項目。不知道當俄國人發現這個苗頭後，日本海軍是否能等到可以和俄國艦隊抗衡的那一天？要知道，俄國人如果想要攻擊日本的話，可能連一個像樣的藉口都懶得找！而且以日本的經濟情況。恐怕現在已經很難承擔一支龐大艦隊的負擔了吧。”楊用霖眼神中帶有一絲的諷刺！
“俄國人如果全力壓制日本的話，日本自然很難在短時間內有所作爲，但是相對於日本而言，現在的俄羅斯恐怕對貴國更有興趣。要知道，僅僅一個東北就已經是日本面積的三倍了，而且俄國與貴國有漫長的邊境線，非常適合發起進攻。”上村彥之丞已經沒有了開始時的迷茫，反而是帶着一絲幸災樂禍的表情說道。
“就我個人觀點來看，在日清戰爭中，北洋方面除了在海軍方面以外，無論是陸軍還是經濟實力、運輸能力方面都遠不如日本。誠然，日本戰敗了，但是那也是在俄國人背信棄義的情況下本土遭到偷襲後戰敗的，如果戰爭拖延下去，未必不會以平手收場！”上村彥之丞繼續說道。
“那日本打算如何償還數億日元的外債呢？亦或者你能保證俄國人不對經濟已經趨於崩潰的日本趁火打劫？俄國就是一隻禿鷲！他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塊腐肉的！換句話說，在日本無法取得勝利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這個結局！事情的發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而且沒有了海權，我想知道，你是打算讓幾十萬陸軍和征夫餓死呢還是想被打死呢？你們的武士道難道可以讓士兵刀槍不入不用吃飯嗎？即使日本可以暫時保證本土，但是我們手頭上有幾十萬的肉票，也不怕日本政府不賠償！”楊用霖笑着說道。
“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必然規律的，看似偶然的事情其實都是無數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而你們卻並沒有認識到這個問題，你們一直認爲自己只不過時運不佳！到現在還想走當年的道路，你不覺得有些可笑嗎？一個隨時都可能完蛋的國家還想布皇威與四海，這不是找死是什麼？”楊用霖毫不掩飾自己對日本的敵意。
“現在的日本是不行，但是日本無論是社會體制還是國民精神都不是現在落後腐朽的清王朝可以比擬的。你們在日清戰爭中的勝利只不過是一小部分人運作的結果，無論是你們的皇帝還是那些昏庸的大臣們，他們都將是你們的阻礙，你們可以戰勝不是很強大的日本，但是你們如何能對付國土比清國還要龐大的俄國？！”上村彥之丞問道。
“一小部分人嗎？也許吧，兩廣，東北。直隸還有閩浙臺再加上四川。”楊用霖一邊掰着手一邊說道：“不知道這支力量夠不夠對付只有一條鐵路作爲補給線，跨越萬里來到遠東的俄國人。”說完，楊用霖詭異的一笑。
“呃……。”上村彥之丞一時沒想明白。過了幾分鐘後，他才知道楊用霖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現在北洋所控制的地區已經遠遠超過了日本了，即使這個古老的國家能有一小部分人去變革。去戰鬥，去發展，那麼他的力量也是十分驚人的！
“而且現在劉坤一、張之洞、甚至東北的依克唐阿他們也開始接受全新的西方經濟和工業體系，有一句話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吧？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國家和民族因爲歷史的慣性，想要變革確實很難，但是他一旦受到刺激，決定真正變革的話，那將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任何想阻擋歷史車輪進步的人或者團體都會被碾得粉碎！皇帝和太后不行。整個中樞也不行！”說道最後的時候，楊用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突然對曾經頂禮膜拜的朝廷和皇帝如此敵視了！當他說完後，他才意識到，剛纔自己究竟說了多麼膽大包天的話！就在剛纔。所謂的封建道德都化爲了灰燼！
而比楊用霖更加震撼的是上村彥之丞！作爲經歷了整個明治維新的日本高層，他知道變革中最大的阻力來自於何方！變革最大的阻力來自於人心，來自於人們內心深處對過去的留戀和對新事物的敵視！而這也曾經是日本高層認爲日本相對於清國最大的優勢！清國從上到下的保守和腐朽將是比日本更加強大的敵人，但是現在，居然連楊用霖這種高層都已經戰勝了自己心中的保守！那麼，這個國家說不定真的會發生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
“日本已經沒有機會了。東亞的大海和陸地以後將在一個國家的控制之下！”突然間，上村彥之丞心中涌上來一絲的寒意！他知道，日本已經失去了稱霸東亞的機會，在那條巨龍還沒有甦醒之前，日本沒能夠戰勝它，現在這條巨龍已經開始覺醒了！一旦他真的暴怒的話，恐怕整個日本列島都會被撕成碎片！
“其實楊將軍誤會了，日本想重建海軍，其對手也是侵略了我國的俄國人！貴國不也爲我國提供了大量的軍備用於抵抗俄國人的攻勢嗎？”說道這裡，上村彥之丞狠狠的咬了一下嘴脣，這種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咽的感覺真不好受！北洋在這方面敲了多少竹槓，他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
“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國和貴國有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抵抗從歐洲來的那隻北極熊，難道我們不應該合作嗎？面對俄國人強大的造船能力和巨大的海軍規模，難道北洋水師就一點也不擔心嗎？”上村彥之丞滿懷希望的說道，如果北洋方面可以表示對日本海軍建設可以鬆綁的話，那麼英國一定會從平衡遠東勢力和抵抗俄國等方面考慮出發來幫助日本重建海軍，而有了海軍，日本的形勢就不一樣了！而甚至如果可以和英國人重建聯繫的話，那麼日本就可以徹底擺脫戰敗國的地位，重新在政治上獲得和清國同等的待遇！
“這件事情不是我能考慮的，如果你能活到戰後，你還是把這個想法告訴日本政府，然後讓日本政府和北洋高層談吧！我只是一個軍人，而且你們也需要拿出一定誠意來表示對我國的屈服，否則我們不會原諒一個敢犯龍之逆鱗的國家的！”楊用霖冷冷的說道。
話說，今天側位早晨起來後看了一下訂閱，居然才401！這到底咋回事啊--！碼字的心情一下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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