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句話這樣說,什麼什麼稅多,什麼什麼會多。
進了金扶公司,他才知道,東夷島國人開會更多。
每天,各個部門有早會,甚至還有晚會。兩個部門間,稍有一點麻煩事,一定要坐下來開會。複雜一點的業務,通常拉幾個部門來開會。
公司裡,辦公室最少。幾十上百號人一間大辦公室,連部長都沒有自己獨立辦公室。
會議室最多,幾十間,大大小小都有,爲此,還專設了會議室管理專員。會議室小到僅容兩三人,大的可容數百人。
總務部最無奈。
它管着飯堂和人事。
生產部門出了異常,一定會請總務部參加。
理由是,生產部人多,出問題,可能與他們員工吃飯質量有關。
錯了嗎?
沒錯。
反正,出了問題,相關部門聚在一起,羣策羣力,最後形成一個會議記錄。郵件一發,CC給所有部門長。
作用有兩點,問題出來了,我開會了,我協調了。另外,這麼多部門參加了,說明大家都有責任。
問題模糊了。
責任稀釋了。
時間在會議室中溜走了。
問題還會出現。
會議還會繼續開。
周而復始,糟糕循環。
但是,今天會議直接由野津董事長主持,討論內容只有一項:
總公司四年一度的報告會,一個月之後在東夷國總部舉行。分佈在全球各地的分支公司,各派代表前往報告。
今天的主要內容便是,各部門提出報告課題,交公司經營會議評選。
獲選項目由公司統一包裝、輔導,然後由董事長帶隊,前往總部報告。
這就是當前的重大政治任務。
報告會前後十天,包括參觀總部、幾間高科技工廠、報告會、酒會等。
這可是一個出國機會,也是一個出頭露臉的機會。
議題一拋出,立即引發了現場熱烈的討論。
秦不虛不爲所動,仍舊安靜地坐在那裡。
他知道,野津董事長要的是這氣氛。
讓誰去,早前的經營會議裡,已經討論過,基本上方向應該定下來了。
你看那些部長們,一個個淡定得很。
剛走出會議室,顧中衍就悄悄地問秦不虛:
“你的車呢?帶我去看看!”
“我沒要車,折價拿了現金。”
秦不虛淡淡地說。
“拿那麼多錢幹嘛,弄個車多好!”
顧中衍一臉遺憾地說。
秦不虛也略帶遺憾地說:
“我也想要車,可惜我沒錢付球童小費。”
“不對吧?聽說給球童小費四五百就可以了。”
“正常是這樣。贏得了獎金的話,要分紅給球童。我哪裡有那麼多現金?”
他記起當時給兩萬現金給球童時,小姑娘高興得直往他懷裡鑽,看得張麗雲目瞪口呆。
當秦不虛從中拿出一萬給張麗雲時,張麗雲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問:
“爲什麼給我?”
“你是我師傅嘛!”
“下次,我就是你的球童了。”
張麗雲扭扭捏捏地說。
秦不虛看着張麗雲這嬌羞樣,忍不住笑着說:
“下週,我們再去打一次,說不定再來個一桿進洞呢!”
對了,給張麗雲打個電話先,下班了去練球,練完球去吃宵夜。
這,算約會嗎?
秦不虛心情忐忑地撥通了張麗雲的電話。
真好!
張麗雲爽快地答應了。
秦不虛心情頓時如藍天白雲般,舒暢極了!
整個下午,秦不虛臉上都帶着微笑,往日有點煩人的工作,現在也變得有趣、輕鬆了。
秦不虛心裡清楚,他不可救藥地戀愛了。
這方面,他可不是小白,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
現在,女朋友被秦子虛無意識地、自動屏蔽了,眼裡、心裡、滿腦袋都是張麗雲的倩影,甚至風中飄過來的都是張麗雲健康氣息和幽香體味。
秦不虛滿心歡喜地來到練習場。
他先去寄存室取了球包,遠遠地看到,張麗雲正在認真地指導一位學員練習揮杆。
張麗雲很快發現秦不虛來了,對他微笑着揮了一下手,繼續進行她的教學。
秦不虛原地不動,賊賊地、遠遠地盯了她半分鐘,直到姑娘手腳慌亂,心亂如麻,臉紅耳赤的。他才心滿意足地跟着服務員,來到二樓包廂。
秦不虛先泡好茶,到更衣室換上新買的裝備,從頭到腳,一襲的名牌!
其實運動裝,全身名牌也花不了多錢,而且舒適大方。人顯得精神,有活力。
“咚咚咚”,門開了。
張麗雲略帶羞澀地進來了。
……
兩人相處得特別融洽、愉快。對很多事情都有種默契,心照不宣。經常秦不虛一開口,張麗雲就知道他後面要說什麼,雙方都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他倆暢談一會,就練習一陣,既探討人生,也研究球技。他們似乎達成了這樣一種共識,球場上做互幫互助的戰友,馳騁綠茵天地,指點球場風雲。平日裡,兩人做無話不談的朋友知己。
倆人相互吸引,又相互尊重。既試圖走近,又刻意保持距離。什麼時候能點破這層薄薄的窗戶紙,兩人既期待,又略帶不安。
回到秦不虛剛租的房子裡。
這是公司附近一個不錯的小區,二房一廳,房租由公司負擔,上下班有公司通勤車接送。
公司大部分天星籍幹部住在這裡。
和張麗雲分別後,秦不虛心裡有點堵,悶悶不樂。
有點像他打球,什麼都計算得很精準,動作發揮得很好,球一出去,不是差不多,而是差很遠。失誤得沒有一點道理,連個檢討方向都沒有。
他心裡有氣,但不知是什麼氣,更不知道往哪發。
有點像早晨的起牀氣。
他站在房間裡,看到乾淨,整潔而又簡單的房裡,看哪,哪都不得勁。
他像一頭無頭蒼蠅,在房間裡轉圈圈。
今天練習量不夠?出汗不夠,不過癮?體內惰性因子過多,正在他體內沉澱和發酵,讓他難受?
張麗雲已經不在他腦海裡了,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這種現象出現過很多次。
每當取得極大進步或成果時,他總是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種恐慌中。
就像運動員登上領獎臺,面臨的是一場傾盆大雨。
猶如一頭正欲大發神威的猛獸,莫名其妙地走進了一個大鐵籠子。
睡夢中,總會踩上一塊看上去很堅實的石塊,然後就塌了,掉進一個無底深淵。
就像掉進龍宮商學院那無底深淵一樣。
這幾天,隨着對當時痛感記憶越來越模糊,他越來越懷疑自己是在夢中走了一遭。
他常夢到,他一家人走入深山,走着走着,回頭發現,爸爸媽媽都不見了,扔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在那兒,撕心裂肺地呼喊。
這些天,很多事,或幸運,或不幸。既有他期待的,也有他抗拒的,既有他可以把握的,也有他無能爲力的。
他得洗一個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