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溫暖的陽光一束又一束的傾灑在樂苑的身上,清雅的黑髮少年迎着陽光,露出了一抹溫柔而和煦的微笑,他舉起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果然翹課出來是明智的決定,少年琉璃般的眸子閃着純粹而耀眼的光芒,陽光真的好溫暖……
這一刻,迎着夕陽的少年就宛如從天而降的精靈,這是柳懸第一次見到樂苑,陽光彷彿在他的背上展開了一雙透明的翅膀,柳懸沒有忍心打斷如此美好的畫面,他就這樣靜靜的站在樂苑的身後,等待那個如水晶般透明的少年轉過身,然後發現他的身影。
“你是誰?”
樂苑曬完太陽之後,突然發現身後站了好大一樽‘雕像’,迎着清風站在他身後的雕像卻意外的合他眼緣,細碎的短髮飛舞着,皮膚白皙,五官精緻而柔和,這是個如同大海般有着無盡包容力的男孩,樂苑這樣想着,他很適合做醫生或者老師。
“老師讓我抓你去上課,我叫柳懸,不過有人在新學期第一天就敢翹課真是難得。”
柳懸在嘴邊掛上了一抹溫和的笑容,俊美的長相配上乾淨的笑容,在一瞬間就博得了樂苑的好感。
柳懸整個人都讓樂苑感到如沐春風,樂苑喜歡這樣溫和的人,不過眼前來人的理由讓他有些微囧:“你是班長?”
“差不多。”
“真夠倒黴的。”
“的確。”
樂苑和柳懸的視線在空中不期而會,然後兩個人全都很有默契的大笑了起來,笑聲張揚而愉悅,樂苑朝柳懸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喜歡你,我們做朋友吧?”
樂苑金色的眸子中閃着清澈而剔透的瑩光,純粹到讓人心悸,即使柳懸知道剛剛樂苑口中的:‘我喜歡你’並不是自己心中隱隱期待的意思,但是他的心臟還是莫明的漏跳了一拍。
“你的手真漂亮。”樂苑指着柳懸修長而纖細的手指說着。
“謝謝,這雙手我打算用來救很多很多人。”柳懸溫和的笑着,對樂苑說着自己的理想。
相遇的那年他們十二歲,剛剛進入迦蒂初中部一年級。
一直到多年以後,柳懸依舊記得這一天的清晨,那個在他心中宛如神祗一般的少年,對他露出了此生再也無法忘記的笑容。
於是,柳懸知道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只需要一眼,就可以讓人萬劫不復,樂苑就屬於這種類型。
在那個清晨,他們成爲了好朋友,後來,柳懸認識了樂苑的弟弟,樂響的長相不同於樂苑的柔美,深邃而冷淡,冷硬的線條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帶着幾分混血兒的感覺。
柳懸第一次見到樂響的時候,在與樂苑一同回家的路上。
那時候的樂響只有十歲零三個月,身體裡蘊涵着隨時可能爆發的力量,也許是早熟的關係,發育遠遠的超過了同齡人,看上去儼然是十二三歲正值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那時候的柳懸也並不知道,他就是自己好朋友天天唸叨的世界上最可愛最懂事的響弟弟。
那時候的樂響獨身一人與一幫不良少年對持着,那種充滿殺氣的眼神,渾然天成的氣質讓柳懸覺得,這個孩子將來絕非一般人。
那時候站在他身邊的樂苑什麼也沒說,就越過馬路來到少年身邊,那種不顧一切保護着對方的樣子,讓柳懸察覺到自己的心,被一種難以欲言的酸味充斥着,說不清,道不明……
那種眼中只有彼此的感覺,在柳懸看來純粹而又溫暖,他也明白了某些事情,永遠不可能,年少時的跡動,還沒有開始萌芽,就被理智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即使是這樣,柳懸的心卻一直在拼命叫囂着想要更進一步的靠近樂苑,就如同樂響那般,可以與苑毫無顧慮的對彼此敞開心扉。
“你是誰?”與樂苑同樣的問題,可是字句裡面包涵的敵意卻多之甚多,這是樂響拿着防備的眼神看着柳懸時所問的問題。
後來柳懸是怎麼回答的,他已經忘記了,後來他們便成爲了朋友……
柳懸知道了關於樂苑兩兄弟的很多秘密,知道了兩兄弟很多的心事……
知道他們真的是混血兒,知道他們是單親家庭,知道他們的父親在海外還有另一個家,知道唯一的母親也在他們小時候去世了,知道這兩兄弟在沒被父親找到的時候,吃了很多苦,知道他們的父親只提供給他們經濟支援,知道他們一直相輔相持着長大,知道他們之間淡淡的曖昧……
即使知道了這麼多,每當柳懸看到樂苑與樂響兩人對視的眼神時,心卻還是澀澀的痛着,只是不想被討厭,只是想繼續留在他們身邊,所以柳懸什麼都不說,只是一直默默的看着,照顧着他們,與他們分享着他們之間無法分享的煩惱。
他也明白,他永遠也融入不進去那兩兄弟之間,就彷彿有一層薄霧在阻隔着他,他們在霧外,他卻在霧中……
其實這樣,他就很滿足了,看着樂苑歡笑,看着樂苑幸福,他就很幸福了……
初二的時候,樂響也進入了初中部,這個時候迦蒂的風氣被高中部一羣很討厭的人破壞的淋漓盡致,他們仗着自己的背景,總喜歡欺壓低年級的學生,樂苑與樂響就是其中之一。
他記得那天渾身是血的樂響蹣跚的跑到他面前,請求他去救樂苑,那時候樂響眼中的傷痛以及無力感強烈的震撼了他,那種渴望強大的眼神讓他知道,這個孩子爲了自己的哥哥可能會走上極端的路。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極其憤怒的一幕,那羣欺軟怕硬的人掛着淫蕩的笑容,將樂苑按在地上,撕扯着他的衣服……
苑卻是一臉倔強的望着對方,眼神中是滔天的殺意,能讓一向以和平爲目標的苑如此痛恨,柳懸可以想象的出來,他受了何等的屈辱……
一瞬間,他和樂響像發瘋般的衝上去,不管有多少拳腳落在身上他都沒有知覺般,只想將跪趴在樂苑身上的人碎屍萬段。
最後還是從小習武的兆如與大學部的兆燁(兆屹的父親)路過,攔住了殺紅眼的他們,救下了樂苑。
柳家與兆家一直以來就是世交,柳懸知道,讓兆燁教樂響如何變強,是阻止樂響步入歧途的最好辦法,響不好,苑也會傷心……
如果只是自己,家族裡平時交予的鍛鍊身體的功夫,足夠他應付一般人,但是這遠遠不夠,要保護苑,他還得變的更強更強……
當時兆燁只是看了看他們,將他們交給了他大學部的同學千墜一,千墜一是大學柔道社的社長,只遠遠的斜瞟了他們一眼,就收下了他們。
每天放學回都會親自教授他們,柳懸記得很久後他問墜一,當時爲什麼會收下他們這幾個連基礎都一塌糊塗的小鬼頭,墜一卻說,他看到了他們想要變強,想要保護身邊人的覺悟。
每一次訓練都會累的不知東南西北,每一次他和響都會傷痕累累,而苑卻如同沒事人一般優哉遊哉的攙扶着他倆。
不知是什麼時候,柳懸記得苑訓練時明明左胳膊被劃開了一道並不算深的傷口,但是第二天卻已經消失了,這不尋常的恢復速度讓作爲少年醫生的他警覺起來,那一刻他隱隱察覺,苑的身體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懸,我們組成一支護衛小隊吧,迦蒂裡面有太多屬於我們的回憶,我不想讓他被破壞。”
十五歲時的他們站在高中部校門口,苑,這樣對他說着。
“恩。”柳懸知道,無論苑說什麼,他都會答應。
“懸,我帶來了願意加入我們的同伴哦,她叫禾早。”苑指着他身後秀氣的女孩說着,天真無邪的笑着,“她可是我們的學姐呢。”
“請多多指教。”女孩客氣的說着。(大家猜猜她是誰,猜出來的,小離獎勵20積分。)
“懸,他是墜一學長的弟弟墜言,將來會成爲出色的律師呢,從今天開始也會成爲我們的同伴。”
“懸,她是越悅……”
“懸,他是愈鋅……”
“懸,如學姐居然也對我們這個秘密的社團有興趣呢……”
柳懸看着各色各樣的人才聚集在苑的身邊,看着他如同溫暖的發光體般照耀着身邊的人,吸引着每個人的視線,而他卻依舊默默的站在他身後,靜靜的注視着他。
“懸,你知道嗎?今天響居然對我說,喜歡我。天啊,我們是兄弟,而且都是男人啊,你說我該怎麼辦?”樂苑的臉上閃着無助,望着柳懸,柳懸脣瓣微張,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因爲苑的無助中夾雜着淡淡的幸福。
高中二年級時,響也進入了高中部,一直祈求着時間能否慢點行走的柳懸只能壓抑着心中的苦澀,傾聽着苑的心聲,爲了不讓他遠走,柳懸選擇埋沒自己的感情。
“懸,響昨天吻我了。”
“懸,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愛着響,你會不會看不起我?”苑皺着眉頭,一臉苦惱,漂亮的小臉上閃爍着緊張。
答案其實早已經知曉,只是親耳聽到時,卻痛的難以呼吸了,那一刻,柳懸逃了,他推開向他索求答案的苑,逃了,原來,這種錐心的痛比想象中還要痛。
柳懸曾經以爲,這樣的注視會是一輩子,可是,那場噩耗卻來的如此突然……
苑的生命危在旦夕,在聽聞這件事的剎那,柳懸覺得曾經的悲傷都不算什麼,苑能活着才最重要,他是醫生,他可以拯救最愛人的生命,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事情卻往往出乎人的意料,即使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苑卻依舊堅決的拒絕治療,他說,他還有事情放不下,柳懸知道,苑所指的事情,便是響,他不想讓響擔心。
正好這個時候,身在德國的苑的父親家族那邊來人,他父親在德國的兒子被人所害,現在急需繼承人,而需要從樂苑與樂響之間挑一個,苑抓住了這個機會,說服樂響在得到強大力量的時候再回來。
只是在成功說服樂響離開中國的時候,苑已經錯過了治療的最好時機,細胞開始漸漸壞死,身體的代謝功能已經開始停止,卻在樂響的面前強裝着。
“哥哥,我走的那天,會來送我嗎?”樂響深邃的五官,帶着離別的氣息問着,他真的不想離開,可是哥哥說只有他變強,纔會接受自己的愛。
“恩,會的。”樂苑撫摸着樂響的頭說着,溫柔繾綣的依偎在他的懷中,如同一朵快要凋零的空谷幽蘭。
夜晚,強撐着的樂苑找到柳懸,看着昔日的夥伴憔悴的臉,樂苑難過的掉下眼淚:“懸,對不起,這是我最後一次任性,我想知道有沒有暫時控制住病情的藥。”
“有,副作用很大,結果沒有人可以保證,你知道這麼做意味着什麼嗎?”
柳懸月牙般的臉色慘白慘白,心中苦澀疼痛着,苑啊,爲了響,你一定要做到如此地步嗎?
“恩,等響走了,我會乖乖的聽你的話,配合治療的。”樂苑抱着柳懸的腰,將力量託付在他身上,“我真的會很乖的。”
“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想的,我永遠都不會說不。”即使我會沒入地獄。
“恩,我知道。”所以謝謝這麼久以來,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響,用你的力量找到我吧,到時候就允許你喊我的名字,否則一直都要叫我哥哥,因爲這是永遠也更改不了的事實。】
清晨溫暖的陽光一束又一束的傾灑在樂苑的身上,清雅柔美的少年迎着朝陽,露出溫柔而和煦的微笑,他舉起雙臂對着進入候機室的混血少年歡樂的揮舞着,在旁人並沒有看到的角落,少年琉璃般的眸子閃着悲傷的光芒,再見了,我的響……
這一刻,站在遠處看着苑的柳懸,心痛苦的蜷縮在一起,迎着光的少年這一刻纖弱的彷彿會立刻消失在空氣中,這是柳懸最後一次看見樂苑的背影,陽光籠罩在他的身上,彷彿將他更加推向透明的邊緣。
柳懸一直忍耐着,握緊的雙手從指甲的細縫中已經留下了血滴,因爲他知道此刻的苑想要安靜的送別。
“苑,回頭吧,只要回過頭你就會發現,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後。”
悲傷氣韻一直圍繞在苑的身周,而苑卻不知道,此時的柳懸,身上散發着比他更爲濃郁的絕望。
他就這樣靜靜的站在苑的身後,等待那個曾經如水晶般優雅絕美的少年轉過身,然後發現他等候的身影。
忽然,柳懸發現,這一幕多麼的像他與苑第一次認識時的情景,那時的他也是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不忍吵到這個如精靈般的少年。
多年後的現在,他依舊這樣站在他的身後,前者是他們的開始,後者卻是所有牽絆的結束……
因爲那個如同清朗新月般的柔美少年,在轉身時,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在苑的葬禮上,柳懸收到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裡面只有短短的幾個字,【屬於你的幸福,現在放飛着你去尋找,曾經束縛了你的我,一直想看到你幸福。】
從此那個有着溫和笑容的少年醫生,淪爲了復仇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