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顯身

瓦朗蒂娜睡着的時候——更準確地說是在她醒來後的那種半醒半睡狀態中——她仍然處於亢奮狀態;那時,夜深人靜,壁爐架上那盞乳白色燈罩射出了昏暗的光線,在這寂靜和昏暗中,她看見那些影子在病牀上空一一走過,用它們顫抖的翅膀煽動寒熱。首先,她好象看見她的繼母來威脅她,然而,莫雷爾張着兩臂向她迎上來;有的時候,象基督山伯爵這樣生客也會來拜望她;在這種迷糊狀態中,連傢俱都會移動。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凌晨三點鐘左右,那時,一陣深沉的睡意征服了那青年姑娘,於是她一直睡到早晨才醒來。

在瓦朗蒂娜知道歐熱妮出走和貝尼代託被捕的那天晚上,維爾福和阿夫里尼出去以後,她的思想紛歧迷亂地彷徨着,她時而想想她自己的處境,時而想想她剛纔聽到的那些事情。當十一點已敲過時。護士把醫生所準備的飲料放在她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鎖上房門,在廚房裡嚇得渾身哆嗦,一些可怕的故事印在她的記憶裡;那些故事,在最近三個月來是檢察官家裡談話的主題。

這時,在那間這樣小心地鎖住病人的房間裡,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護士離開已六十分鐘了;那每夜必來的寒冷襲擊瓦朗蒂娜又快一個小時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意志,那些幻景和虛象,那盞孤燈射出無數的光線,每一條光線都在她那混亂的幻想變成某種奇特的形狀,突然地,在那搖動的燈光下,瓦朗蒂娜好象看見壁爐旁邊凹進去的那扇通她書房的門慢慢地開了,但她卻聽不到門鏈轉動的聲音。平時瓦朗蒂娜會抓住懸在牀頭的絲帶,拉鈴叫人,但現在,什麼都不會讓她吃驚。她的理智告訴她,她所見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她確信:一到早晨,夜間所見的一切便會消失地無影無蹤,它們會隨着曙光的出現而消失。門後面出現了一個人影,她看慣了這種幻象,所以並不害怕,只是睜大眼睛希望能認出是莫雷爾。那個人影繼續向牀邊走過來。她象在仔細諦聽。這時,一道燈光映在那個午夜訪客的臉上。

“不是他!”她喃喃地說,於是她想着這個幻覺會象往常一樣消失或改變成另外一個人,可是,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脈搏,而且能感到它跳得很厲害,她記得驅散這種幻象的最好的良法是喝一口藥水,那種用來減輕她發燒的飲料可以刺激她的腦子,使她暫時減少一些痛苦。所以瓦朗蒂娜就伸手去拿那隻玻璃杯,但她的手臂剛伸出牀外,那幻覺中的人影就急步向她走過來,而且跟她離得這樣近,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呼吸,感覺到他的手的壓力。這一次,這種幻景不同於瓦朗蒂娜以前所經驗的一切;她開始相信自己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她手上感到的那一按,顯然不想讓她把手伸出去,她慢慢地把手縮回來。她目不轉睛地望着那個人影;那個人影看來對她沒有任何惡意,倒像是來保護她的,他拿起那隻玻璃杯,湊到燈光旁邊,舉起杯子看了一下里面的**,這還不夠,那個人,——更確切地說,那個幽靈。因爲他的腳步是這樣的輕,根本聽不到聲音,——

從玻璃杯裡倒出一匙羹來,喝了下去。瓦朗蒂娜茫然地望着眼前這一切。她以爲眼前這一切會突然消失,出現另一幅圖景;但這個人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走到她的前面,用一種誠懇的聲音說:“現在,喝吧!”

瓦朗蒂娜渾身哆嗦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幻象用一個活人的聲音對她說話,她張嘴要喊。那個人用手指掩住了她的嘴脣。“基督山伯爵!”她喃喃地說。

瓦朗蒂娜對於這一切的真實性顯然不再有絲毫懷疑;她的眼睛裡流露出驚恐的神氣後,抖得幾乎不能拉毯子裹緊身體。基督山在這時出現,而且是透過牆壁走進她的房間,對神志恍惚的瓦朗蒂娜來說,更是難以置信。

“別喊,也不要怕,”伯爵說,“即使在心裡也別疑惑或不安。瓦朗蒂娜,站在你面前的是個人,不是幻景,是你所能想象到的最慈愛的父親和最可敬的朋友。”

瓦朗蒂娜不知該如何。這種聲音證明向她說話的是個實實在在的人,她驚惶萬狀,一個字都講不出來;她眼睛裡的表情似乎在問,“既然你是光明磊落的,現在怎麼會在這兒呢?”

聰明的伯爵完全明白青年女郎腦子裡在想什麼。“聽我說,”他說,“或者不如說看看我吧,看看我蒼白的臉,看看我這因疲倦而發紅的眼睛。這一對眼睛已經整整四天不曾合攏了,在這四天夜裡我一直守在你身邊,爲馬西米蘭保護你的安全。”

瓦朗蒂娜感到臉頰因興奮而紅暈;伯爵剛纔提到了馬西米蘭這個名字驅散了她因爲基督山的出現所引起的全部恐懼。“馬西米蘭!”她重複道,她覺得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多麼親切啊?”

——“馬西米蘭!那麼他把一切都告訴你了嗎?”

“是的,她告訴了我一切。他說,你的生命就是他的生命,我答應他你會活下去。”

“你答應過他我會活下去?”

“是的。”

“但是,閣下,你剛纔說到守夜和保護,那麼,你是一位醫生嗎?”

“是的,而且是上天此刻能派來照顧你的最好的醫生,相信我吧。”

“你說你一直守護着我?”瓦朗蒂娜不安地說,“你以前在哪兒呢?我沒有看見你呀。”

伯爵伸手指着書房。“我躲在那扇門後面,”他說,“那個房間與隔壁的房子相連,我已經租下那座房子。”

瓦朗蒂娜把眼光移開,帶着驕傲的衝動和輕微的恐懼喊道:“閣下,你擅自闖入人家是有罪的,你所說的保護倒象是一種侮辱。”

“瓦朗蒂娜,”他答道,“我雖然一直在守護着你,但我所注意的是看你的人、你吃的食物、用的飲料,當我覺得那種飲料似乎對你有危險的時候,我就進來,象現在這樣進來,用飲料代替那杯毒藥,我的飲料不會產生旁人所預期的死亡,而且可以使生命在你的血管裡循環不息。”

“毒藥!死!”瓦朗蒂娜喊道,她以爲自己又在發高熱,產生了錯覺,“你說什麼,閣下?”

“噓,我的孩子!”基督山說着用手指掩住她的嘴脣。“我是說了‘毒藥’和‘死’。喝一點吧。”伯爵從口袋裡摸出一隻瓶子,把瓶子裡紅色的**倒幾滴到玻璃杯裡。“喝了這個,今天晚上不要再喝別的東西。”

瓦朗蒂娜伸去拿杯子;但她的手剛碰到那隻杯子,便因害怕而縮回來。基督山端起那隻杯子,自己喝掉一半,然後把它遞給瓦朗蒂娜。瓦朗蒂娜微笑了一下,把剩下的一半喝了下去。

“噢,是的!”她喊道,“我嘗得出這種味道,這幾天晚上都是喝的這個,它使我的神智清醒。似乎減輕了頭痛。謝謝你,閣下,謝謝你!”

“這就是你活着的原因,瓦朗蒂娜,”伯爵說。“可我,我是如何活的?噢,我熬過了多少痛苦難耐的時間呵!當我看見那致命的毒藥倒進你的杯子裡,當我渾身顫抖地想,萬一我來不及把它倒掉就被你喝下去的時候,我忍受是怎樣的痛苦呀!”

“閣下,”瓦朗蒂娜恐怖地說,“當你看見那致命的毒藥倒進我的杯子的時候我感到非常痛苦,如果你看見了這種情形,想必你也看見那個倒毒藥的人了?”

“是的。”

瓦朗蒂娜撐起身來,用繡花被掩住她那雪白的胸膛,胸膛發燒時所出的冷汗,現在又加上了冷汗。“你看見那個人了?”那青年女郎再問一遍。

“是的!”伯爵又說。

“你告訴了我一件可怕的事情,閣下。那件事情是太可怕了。什麼!想在我父親家裡——在我的房間裡——在我的牀上——想害死我?噢,請出去吧,閣下!你在蠱惑我!你褻瀆了神靈!這是不可能的,不會有這種事的。”

“你是這隻手要打擊的第一個人嗎?你沒看見聖·梅朗先生,聖·梅朗夫人,巴羅斯都倒了下去嗎?如果諾瓦梯埃先生在最近這三年來不繼續服藥,中和了那毒藥的效力,他不是也已成了一個犧牲者了嗎?”

“噢,天哪!”瓦朗蒂娜說,“最近幾個月來,爺爺要我喝他的藥水,就是爲了那個理由嗎?”

“那些藥水是不是帶一點兒苦味,象幹皮那種味道?”

“噢,天哪,是的!”

“那麼一切都清楚了,“基督山說。“他也知有一個人在下毒,——或許他還知道那個人是誰。他在幫助你,幫助他心愛的孩子抵抗毒藥,由於你已開始有那種習慣,所以毒藥喪失了一部分效力。你在四天以前中了致死的毒藥,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爲喝這種藥水的緣故,我現在總算明白了。”

“那麼下毒藥的兇手是誰呢?”

“你從來沒看見有人在晚上走進你的房間嗎?”

“噢,有的!我每天晚上都看見人影經過我的身邊,走進來,然後又消失了,我認爲那是我發燒時所見的幻象,真的,當你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爲自己又神志不清或是在做夢。”

“那你不知道是誰要謀害你,是嗎?”

“不,”瓦朗蒂娜說,“誰會希望我死呢?”

“那麼,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基督山說,並側耳傾聽。

“你是什麼意思?”瓦朗蒂娜說,驚恐地向四周望去。

“你今天晚上並沒有發燒,你現在神志是完全清醒的,午夜的鐘聲已經在敲了,那兇手就要出現了。”

“噢,天!”瓦朗蒂娜一面說,一面擦着額頭上的汗珠。

午夜的鐘聲遲緩而抑鬱地敲打着;那銅錘的每一擊似乎都敲打着那青年女郎的心。

“瓦朗蒂娜,”伯爵說,“用你全部的力量控制住自己。不要發出一點聲音,假裝睡着,那麼你就可以看見了。”

瓦朗蒂娜抓住伯爵的手。“我好象聽到有聲音,”她說,“您快離開吧!”她說。

“呆會兒見,”伯爵回答,就躡手躡腳向書房門口走過去,看着他臉上帶着的微笑,瓦朗蒂娜的心裡充滿了感激。在關門以前,他又回過頭來說:“不要動,不要出聲,讓他們以爲你睡着了,否則,也許我還來不及幫你,你就被殺死了。”說完了這個可怕的叮囑以後,伯爵便消失在門後了,門隨即悄悄地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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