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小卡瓦爾康蒂的進展

這就是我們向讀者們介紹過的當時巴黎社交界的情形。

有天傍晚,基督山去拜訪騰格拉爾先生。騰格拉爾出去了;但男爵夫人請伯爵進去,他就接受了歐特伊的那次晚餐以後和後來接着發生的那些事件發生以來,騰格拉爾夫人每次聽僕人過來通報基督山的名字,總不免要神經質地打個寒顫。如果他不來,那種痛苦的心情就變得非常緊張:如果他來了,則他那高貴的相貌、那明亮的眼睛、那和藹的態度以及他那殷勤關切的態度,不久就驅散了騰格拉爾夫人所有不安的情緒。

在男爵夫人看來,一個態度如此親善可愛的人不可能對她心存不測。而且,即使是心術最不正的人,也只有在和她發生利害衝突的時候纔會起壞心,否則,誰都不會平白地想起來害人。當基督山踏進那間我們向讀者們介紹過一次的女主人會客室的時候,歐熱妮小姐正在那兒和卡瓦爾康蒂先生一起欣賞幾幅圖畫,他們看過以後,就傳給男爵夫人看。伯爵的拜訪不一會兒就產生了跟往常一樣的效果;僕人來通報的時候,男爵夫人雖然略微有一點手足無措。但她還是笑着接待了伯爵。而後者只看了一眼就把整個情景盡收眼底。

男爵夫人斜靠在一張鴛鴦椅上,歐熱妮坐在她身邊,卡瓦爾康蒂則站着。卡瓦爾康蒂一身黑衣,象歌德詩歌裡的主人公那樣,穿着黑色皮鞋和鏤花的白絲襪,一隻很好看的雪白的手插在他那淺色的頭髮裡,頭髮中間有一顆鑽石閃閃放光,那是因爲基督山雖曾好言相勸,但這位好虛榮的青年人卻仍禁不住要在他的小手指上戴上一隻鑽戒。除了這個動作以外,他還時時向騰格拉爾小姐投送秋波和乞憐的嘆息。騰格拉爾小姐還是一如既往——冷淡、漂亮和好諷刺,那種眼光和那種嘆息,沒有一次不經過她的眼睛和耳朵;但那種眼光和嘆息可以說是落到了文藝女神密娜伐的盾牌上面——那副盾牌,據某些哲學家考證,好幾次保護了希臘女詩人薩弗的胸膛。歐熱妮冷淡地向伯爵鞠了一躬,寒喧之後,立刻藉故逃到她的書齋裡,不一會兒,那兒就有兩個歡快的聲音隨着鋼琴的旋律嘹亮地唱起歌來。基督山以此知道騰格拉爾小姐不願意陪伴他和卡瓦爾康蒂先生而情願和她的音樂教師羅茜·亞密萊小姐待在一起。

此時,伯爵一面和騰格拉爾夫人說着話,裝出顯然對說話十分感到興趣的樣子,一面卻特別注意安德烈·卡瓦爾康蒂先生那種懷念的神情,那種傾聽他不敢進門的屋子裡傳來的音樂的樣子,以及他那種傾慕的態度。銀行家不久就回來了。他的目光是毫無疑問的落到基督山身上,而後就輪到安德烈。至於他的妻子,他用一些丈夫對妻子的那種儀禮向她鞠了一躬,即那種儀禮是未婚的男子們絕不能理解的,除非將來有關夫妻生活出版一部面面俱到的法典。

“小姐們沒請您去和她們一起彈琴嗎?”騰格拉爾對安德烈說。

“唉!沒有,閣下。”安德烈嘆了口氣回答,這聲嘆息比前面幾次更明顯了。騰格拉爾立刻朝那扇門走去,把門打開。

兩位青年小姐並排坐在鋼琴前的椅子上,她們在互相伴奏,每人用一隻手——她們很喜歡這樣練習,而且已經配合得極其嫺熟。從打開着的門口望進去,亞密萊小姐和歐熱妮構成了一幅德國人非常喜歡的畫面。她多少有幾分姿色,非常文雅——身材還算不錯,只是偏瘦了一點,大綹鬈髮垂到她的脖子上(那脖子有點太長了,好象庇魯傑諾所雕塑的某些仙女一樣),眼睛懶散無神。據說她的胸部很健康,將來有一天,會象《克里蒙的小提琴》[《克里蒙的小提琴》是德國音樂家兼小說家霍夫曼(一七七六—一八二二)的小說,安東妮是小說的女主人公。——譯註]中的安東妮那樣死在歌唱上。

基督山向這間聖殿迅速又好奇地瞥了一眼;他以前曾聽到過許多有關亞密萊小姐的話題,但目睹她,這還是第一次。

“噢!”銀行家對他的女兒說,“把我們都冷落到一邊了嗎?”於是他就領着那個青年人走進書齋裡去,並且不知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安德烈進去以後,那扇門成了個半掩的狀態,所以從伯爵或男爵夫人坐着的地方望過去,他們什麼也看到見;但因爲有銀行家陪着安德烈,騰格拉爾夫人也就不去注意他們了。

不久伯爵就聽到安德烈的聲音,在鋼琴的伴奏下,高唱一首科西嘉民歌。聽到這個歌聲,伯爵微笑起來,這使他忘記安德烈,想起貝尼代託,騰格拉爾夫人則向基督山誇獎她丈夫的堅強意志,因爲那天早晨他剛剛因爲梅朗的商務受挫而損失了三四十萬法郎。這種誇獎確實是應得的,因爲要不是伯爵從男爵夫人的口裡聽到這回事,或僱用用他那種洞察一切的方式去打聽,單從男爵的臉上,他也不會懷疑到這一點。“哼!”基督山想道,“他開始隱瞞他的損失了,一個月以前,他大吹大擂,”於是他大聲說,“噢,夫人,騰格拉爾先生非常能幹,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在證券交易所裡把所有的損失都撈回來的。”

“我看您也有一個錯誤的念頭,跟很多人一樣。”騰格拉爾夫人說。

“什麼念頭?”基督山說。

“就是以爲騰格拉爾先生做的是投機生意,而實際上他從來都沒做過。”

“不錯,夫人,我記得德佈雷先生告訴我——等一下,他怎麼啦?我有三四天沒看見他了。”

“我也沒看見他,”騰格拉爾夫人十分鎮定自若地說,“可您那句話還沒有說完。”

“什麼話?”

“德佈雷先生告訴您——”

“啊,是的,他告訴我說,投機上的失敗,您是犧牲品。”

“我向來非常歡喜玩那一套,我承認,”騰格拉爾夫人說,“但我現在不玩了。”

“那麼您就不對,夫人。命運是個確定的。如果我是一個女人,而且有福氣成了一位銀行家的太太,那麼不論我對丈夫的好運多麼信任——因爲在投機生意上,您知道,完全是運氣好壞的問題——嗯,我是說不論我對丈夫的運氣多麼放心,我還是要弄一筆和他沒有關係的財產,即使得瞞着他讓旁人經手,也在所不惜。”

騰格拉爾夫人雖然盡力自制,仍不禁臉紅了一下。

“哦,”基督山好象是沒有注意到她的這種惶惑的表情說,“我聽說昨天那不勒斯公債一個勁兒往上漲。”

“我沒買那種公債,我從來沒有買過那種公債,我們是不是在金錢上談得實在太多啦,伯爵。我們象是兩個證券投機商了。您有沒有聽說過命運之神在如何迫害可憐的維爾福一家人?”

“什麼事情?”伯爵說,顯得茫然不知所措。

“聖·梅朗侯爵到巴黎來的時候,上路沒有幾天就死了,侯爵夫人到巴黎以後,沒過幾天也死了。您知道嗎?”

“是的,”基督山說,“我聽說過這件事。但是,正如克勞狄斯對哈姆雷特所說的,‘這是一條自然法則,他們的父母死在他們的前頭,他們哀悼他們的逝世,將來他們也要死在他們兒女的前頭,於是又要輪到他們的兒女來哀悼他們了。’?

“但事情不光這些呢。”

“不光這些!”

“不,他們的女兒本來要嫁給——”

“弗蘭茲·伊皮奈先生。難道婚約解除了嗎?”

“昨天早晨,看來,弗蘭茲已經謝絕了這種榮尚。”

“真的,知不知道理由?”

“不知道。”

“真奇怪!這接二連三的不幸,維爾福先生怎麼受得了呢?”

“他還是照常——象一個哲學家一樣。”

這時騰格拉爾一個人回來了。

“哎!”男爵夫人說,“你把卡瓦爾康蒂先生丟給你的女兒了嗎?”

“還有亞密萊小姐呢,”銀行家說,那麼你還以爲她不是人嗎?”然後他轉身對基督山說,“卡瓦爾康蒂王子是一個很可愛的青年,對不對?可他真的是一位王子嗎?”

“我沒有責任答覆您,”基督山說。“他們介紹我認識他父親的時候,據說是一位侯爵,那麼他應該是一個伯爵。但我想他似乎並不非得要那個頭銜。”

“爲什麼?”銀行家說。“如果他是一位王子,他就不應該不維持他的身份。每一個人都應該維護自己的權利,我不歡喜有什麼人否認他的出身。”

“噢!您是一個十足民主派。”基督山微笑着說。

“可你看不出來你自己個兒的問題嗎?”男爵夫人說,“如果,碰巧,馬爾塞夫先生來了,他就會知道卡瓦爾康蒂先生在那個房間裡,而他儘管是歐熱妮的未婚夫,卻從來沒讓他進去過。”

“碰巧這兩個字你說得恰當,”銀行家說道,“因爲他很少到這兒來,如果真的來了,那才叫是碰巧呢。”

“可要是他來了,見到那個青年跟你的女兒在一起,他會不樂意呀。”

“他!你錯啦。阿爾貝先生可不會賞我們這個臉,爲他的未婚妻吃醋,他愛她還到不了那個程度呢。而且,他不樂意我也不在乎。”

“可是,按我們現在這種情況——”

“對,你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樣的嗎?在他母親的舞會上,他只跟歐熱妮跳了一次,而卡瓦爾康蒂先生卻跳了三次,他壓根兒不在乎。”

僕人通報馬爾塞夫子爵來訪。男爵夫人急忙站起來,想走到書齋裡去,騰格拉爾拉住她。“別去!”他說。他吃驚地望着他。基督山好象沒有注意到這些情形。阿爾貝進來了,他打扮得非常漂亮,看起來很快活。他很有禮貌地對男爵夫人鞠了一躬,對騰格拉爾如熟人一般地鞠一躬,對基督山則很親熱地鞠一躬。然後又轉向男爵夫人說:“我可以問問騰格拉爾小姐好嗎?”

“她很好,”騰格拉爾連忙回答,“她現在正在她的小客廳裡和卡瓦爾康蒂先生練習唱歌。”

阿爾貝保持着他那種平靜和漠不關心的樣子;他也許心裡氣惱,但他知道基督山的眼光正盯着他。“卡瓦爾康蒂先生是一個很好的男中音,”他說,“而歐熱妮小姐則是一個很棒的女高音,而且鋼琴又彈得象泰爾堡[泰爾堡(一八一二—一八七一),瑞士著名鋼琴家。——譯註]一樣妙。他們合唱起來一定是很好聽的。”

“他們兩個配起來非常妙。”騰格拉爾說。

這句話粗俗得都使騰格拉爾夫人面紅耳赤,阿爾貝卻好象沒有注意到。

“我也算得上是一位音樂師,”那位青年說,“起碼,我的老師常常這麼對我說。可說來奇怪,我的嗓子跟誰都配不上來,尤其配不上女高音。”

騰格拉爾微笑了一下,好象是說,那沒關係。然後,顯然他很想取得他的效果,就說:“王子和我的女兒昨天大受讚賞。您沒有來參加吧,馬爾塞夫先生?”

“什麼王子?”阿爾貝問。

“卡瓦爾康蒂王子呀。”騰格拉爾說,他堅持要這樣稱呼那個青年。

“對不起,”阿爾貝說,“我可不知道他是一位王子。那麼昨天卡瓦爾康蒂王子和歐熱妮小姐合唱了嗎?不用說,那肯定很好聽。很遺憾我沒有到場。但我沒法接受您的邀請,因爲我已經答應陪着家母去參加夏多·勒諾伯爵夫人主持的德國音樂會。”這樣,在沉默了一會兒以後,馬爾塞夫又說,“我可以去向騰格拉爾小姐問好嗎?”好象這件事以前從未有過似的。

“等一會兒,”銀行家攔住那青年說,“您聽到那支好聽的小曲了嗎?嗒嗒好聽得很。等一下,讓他們唱完再說吧!好!棒!棒哇!”銀行家熱烈地喝彩着。

“確實是,”阿爾貝說,“棒得很,沒有誰比卡瓦爾康蒂王子更理解他祖國的歌曲了,‘王子’是您稱呼的,對不對?可即使他現在還不是,將來也很輕易做上的。這種事情在意大利不算稀奇。我們再說說那兩位可愛的音樂家吧,您得款待我們一次,騰格拉爾先生。別告訴他們來了一個陌生客人,讓他們再唱一首歌。聽歌應該在一小段距離以外才有意思,不讓人看見,也不要看見人,這樣就不會打擾歌唱者,使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把他的靈感全部釋放出來,讓他的心靈無拘無束地任意馳騁。”

阿爾貝這種毫不上心的態度令騰格拉爾十分氣惱。他把基督山拉到一邊。“您覺着我們那位情人如何?”他說。

“他看上去很冷淡!但您的話已經說出口的了。”

“是的,當然嘍,我答應把我的女兒嫁給一個愛她的男子,而不是給一個不愛她的人。即使阿爾貝跟卡瓦爾康蒂一樣有錢,我也不會那麼高興地看到他娶她,他太傲慢了。”

“噢!”基督山說,“也許是我的偏愛讓我盲目,但我可以向您保證,馬爾塞夫先生是個很可愛的青年,他一定會使小姐很幸福,而且他遲早都會有點造就——他父親的地位很不錯。”

“哼!”騰格拉爾說。

“那有什麼可懷疑的?”

“我指的是過去——過去那種貧賤的出身。”

“但一個父親過去的生活影響不了他的兒子。”

“那倒是真的。”

“來,別固執了,一個月以前,您很希望結成這門親事。您瞭解我——我難過的要命。您是在我的家裡遇到那個小卡瓦爾康蒂的,關於他,我再向您說一遍,我可什麼一無所知。”

“但我可知道幾分。”

“您瞭解過了嗎?”

“那還須得瞭解嗎?對方是怎麼樣的人物,不是一眼就可以知道的嗎?第一,他很有錢。”

“這一點我可不能確定。”

“但您對他負責的呀。”

“負責五萬裡弗——小意思。”

“他受過出色的教育。”

“哼!”這次可是基督山這樣說了。

“他是一個音樂家。”

“所有的意大利人都是音樂家。”

“我說,伯爵,您對那個青年人可不公平。”

“嗯,我承認這件事讓我很不高興,您和馬爾塞夫一家人的關係已經那麼長了,我真不願意看到他這樣來插在中間。”

騰格拉爾大笑起來。“您真象是個清教徒,”他說,“那種事情可是天天都有的。”

“但您不應該就這麼毀約,馬爾塞夫一家人都巴望結成這門親事呢。”

“真的?”

“當然。”

“那麼讓他們來把話說明白吧,您可以給他父親個暗示,您跟那家人的關係既然這麼密切。”

“我?您是從哪兒看出來這一點的?”

“他們的舞會上就夠明顯的啦。嘿,伯爵夫人,那位瞧不起人的美塞苔絲,那位傲慢的迦太羅尼亞人,她不是還挽住您的胳膊帶您到花園的幽徑去散了半個鐘頭的步嗎?但她平常即使對最老的老朋友也是不輕易張口的。您願不願意負責去跟那位當父親的說一說?”

“再願意不過了,如果您希望的話。”

“不過這一次得把事情明確地敲定。如果他要我的女兒,讓他把日期定下來,把他的條件公佈出來——總之,我們或者互相諒解,或者乾脆吵一架。您明白吧——不要再拖延。”

“是的,閣下,這個事情我代您留心就是了。”

“我並不是說很心甘情願地在等待他,但我確實也在等待他。您知道,一個銀行家必須忠實於他的諾言。”於是騰格拉爾就跟半小時前卡瓦爾康蒂先生那樣嘆了一口氣。

“好!棒!棒哇!”馬爾塞夫模仿這位銀行家的樣子喝彩,因爲此時正一曲終了。

騰格拉爾開始懷疑地望着馬爾塞夫,這時忽然有一個人過來向他低語了幾句話。“我就回來,”銀行家對基督山說,“等一下我。我也許有一件事情要對您說。”

男爵夫人趁她丈夫出去的功夫,推開她女兒的書齋門。安德烈先生本來和歐熱妮小姐一起坐在鋼琴前,這時就象只彈簧一樣地驚跳起來。阿爾貝微笑着向騰格拉爾小姐鞠了一躬,而小姐則不慌不亂,用她往常那種冷淡的態度還了他一禮。卡瓦爾康蒂顯然十分狼狽;他向馬爾塞夫鞠躬,馬爾塞夫則努力以最不禮貌的神情對待他。然後阿爾貝就開始稱讚騰格拉爾小姐的歌喉,而且說,他聽了剛纔她唱的歌之後,他很後悔昨天晚上沒能來參加。

卡瓦爾康蒂覺着一個人站在一旁很尷尬,就轉過身去和基督山講話。

“來,”騰格拉爾夫人說,“別再唱歌和講好聽的話了,我們去喝茶吧。”

“來吧,羅茜。”騰格拉爾小姐對她的朋友說。

他們走進隔壁客廳裡。茶已備好。他們按照英國人的規矩,加好糖,把茶匙放在他們的杯子裡,正要開始要喝的功夫,門又開了,騰格拉爾顯然十分激動地走進來。尤其是基督山注意到了他的這種神色,就用目光請銀行家解釋。“我派到希臘去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騰格拉爾說。

“哦!哦!”伯爵說,“原來您就是爲了這件事情出去了。”

“是的。”

“國王奧圖還好嗎?”阿爾貝以最輕鬆的口氣問道。

騰格拉爾並不作答,只是又向他投去一個狐疑的目光;基督山轉過頭去,掩飾住他臉上同情的表情,但那種表情一轉眼就過去了。

“我們一塊兒回去好不好?”阿爾貝對伯爵說。

“只要您願意。”伯爵回答。

阿爾貝弄不懂銀行家的那種目光意味着什麼,就轉身去問基督山,說:“您見到他看我的那個樣子嗎?”基督山當然明白得十分清楚。

“當然,”伯爵說,“但您認爲他的目光裡有什麼特別的含意嗎?”

“我確實這麼想,他說的希臘來的消息是指什麼?”

“我怎麼能告訴您呢?”

“因爲我以爲您在那個國家派了情報員。”

基督山意味深長地微笑了一下。

“別說了,”阿爾貝說,“他來了。我去恭維恭維騰格拉爾小姐的首飾,叫她父親跟您說話。”

“如果您一定要恭維她,最好還是恭維她的嗓子吧。”基督山說。

“不,那是人人都會說的。”

“我親愛的子爵,您未免魯莽得太可怕啦。”

阿爾貝含笑向歐熱妮走過去。這當兒,騰格拉爾把嘴巴湊到基督山的耳朵上。“您的忠告太好了,”他說,“在‘弗爾南多’和‘亞尼納’那兩個名字後面,果然包含着一段可怕的歷史。”

“真的!”基督山說。

“是的,我可以告訴您一切,但把那個年輕人帶走吧。他在這兒我有點受不了。”

“他和我一起走。還要我叫他的父親來看您嗎?”

“現在更有必要了。”

“好極了。”伯爵向阿爾貝示意了一下;他們向夫人和小姐鞠躬告辭——阿爾貝對於騰格拉爾小姐那種冷淡的態度毫不在乎,基督山又給了騰格拉爾夫人一番忠告,暗示她一位銀行家的太太應該對前途如何慎重打算。卡瓦爾康蒂先生恢復了他剛開始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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