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在不經意間悄然溜走,空氣中隱約開始有了屬於炎夏的焦躁。///www.sxiaoshuo.com?最快的小說搜索網//宋律偉雖然沒再向延年提起回北京的事,可延年心裡清楚這事兒只怕不能指望靠拖拉蒙混過關了。她打電話給宋律偉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北上,宋律偉像是料到她一定會答應似的,老神在在:“機票老早就預定了,只等你點頭咱們就出發。”聽得延年只得一陣苦笑,她怎麼忘了他從來都是不動聲色運籌帷幄的那一個。?
林蕭蕭送延年去機場,開的是倪虹那輛招眼的紅色小跑。雖然在公司的時候不過點頭之交,在外人看來也未見得多麼熟稔,可因爲倪虹天生愛給人牽線搭橋看熱鬧的雞婆個性,倒也有了幾分不錯的交情。林蕭蕭不再客氣而疏離地稱呼她陸小姐,而是改口和同仁們一樣叫她“延年”。延年要是再以“林小姐”呼之,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謝謝你特意送我來機場,蕭蕭姐。”延年的行李並不多,因爲宋律偉說不用帶那麼多累贅,需要什麼到北京再買也是一樣的。?
“沒事兒別老跟我說謝啊謝的,大倪沒告訴你我最煩這個了?”林蕭蕭私底下總是習慣把倪虹叫做大倪,聽着像是某種國家級保護動物。?
延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倪虹說的沒錯,林蕭蕭確實是個少有的表裡不一的爽快型美女,對人對事都是如此。?
“要是你想答謝我的話,不如給我從北京帶樣東西回來,怎樣?”?
“你想要什麼?”延年在腦袋裡拼命回憶北京有什麼特產能叫時尚女王計上心來。/WWW.Sxiaoshuo.com?最快的小說搜索網/“烤鴨還是蜜餞?”她雖算得上半個京城人士,對於土特產卻沒太多研究。?
林蕭蕭遞了一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的眼神給延年,瞅了半天見她還是一副雲裡霧裡冥思苦想不得要領的模樣只得服軟。“哎,吃的就算了,吃下去還要想着怎麼減掉,麻煩!你要是見了大倪,幫我問問他還記不記得辦公室長什麼樣了。如果可以的話,立等把他打包寄回來當然就更好了。”?
林蕭蕭如此抱怨不是沒有道理的。五月的時候,倪虹去了美國,後來聽說地震了又忙不迭飛回來,幸而宋律偉沒事,他在S市呆了沒兩天,椅子都沒捂熱就又做空中飛人去了。六月中旬的時候好不容易歇下來喘口氣,誰想他家“老佛爺”也就是倪奶奶突然說想見寶貝金孫想的跟什麼似的,一連發了N道追魂奪命的懿旨非要召他回北京覲見。這一耽誤就不止小半個月,公司這邊的事都是幾個助理在做,林蕭蕭作爲下面的首席,自然被大家寄予厚望馬首是瞻。最忙的時候,別說挑個時間去美容院做面膜了,連睡個囫圇覺都是奢侈。延年也覺得這對一個女人,尤其是美女來說真的有些不人道。“好,如果見到他本人,我會說給他聽的。”?
“嗯。拜託。我還有事就不進去了。”林蕭蕭送她到機場正門。“祝你一路順風!”?
“好。”?
延年拎着旅行手袋出現在候機室地時候。宋律偉已經先一步等在那裡了。他剛從深圳那邊出差回來。坐地早上地班機。延年張望了一圈。鬱悶!她原本覺得自己已算輕裝上陣了。沒想到宋律偉更過分。全身上下除了錢包大概就沒別地包了。宋律偉笑說:“不是沒有。而是早託運了。”?
林蕭蕭給兩人訂地是頭等艙。大概因爲要開奧運會地關係。竟然座無虛席。延年記得以前坐飛機地時候。///www.sxiaoshuo.com?最快的小說搜索網//經常看到這條線有驚人優惠地2折機票。照現在這個上座率看。只怕沒在全票地基礎上上浮百分之二十旅客們就該偷笑了。“宋律偉。你幹嘛不直接從深圳飛北京?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也不嫌累?”S市地機場一再擴建。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宋律偉這號人太多了。?
“不是說好了一起回去地嗎?我怎麼好丟下你一個人。”宋律偉呷了一口綠茶。嘖嘖道:“這茶真一般。你別喝了。等回去我給你泡個好地。”宋律偉地爺爺從崗位上退下來以後什麼也不好。就好個茶道。送茶地人太多。喝不掉讓茶葉就這麼放着長黴總不太好。於是小輩們就沾光了。家裡總是能聞到好聞地茶香。?
其實。延年再不聰明也知道宋律偉這是在打岔。他不辭辛苦在S市轉機。目地大概只有一個。就是不放心她一個人。怕她臨陣脫逃。他太瞭解她了。?
“嗯。宋律偉,我累了。”?
“那就睡會兒吧。來,肩膀免費借你靠。”?
延年默不作聲地將頭靠過去,任由宋律偉身上淡淡的菸草香從鼻子鑽進來麻痹她的神經細胞。待延年稍稍睡熟,宋律偉悄聲向空姐要了一條薄毯,替她蓋在容易着涼的腹部和膝蓋上。機上的乘客見到此情此景,多是會心一笑,以爲是小兩口出門度蜜月來了。甚至有女孩子一臉豔慕地捅了捅身邊的男朋友:“你看人家多體貼,你這死腦筋怎麼就學不來嘛!”那撒嬌的語氣,就算當着林志玲姐姐的面也不惶多讓。?
迷濛中,延年夢到了小時候第一次坐飛機的情景。?
那年她五歲,被人像包裹一樣從S市託運到北京。空姐很漂亮也很善解人意,但她們都拿她沒辦法。她大聲哭鬧,誰的話也聽不進。直到一旁的中年男乘客受不了了,請求空姐給換座位。他說:“這算什麼頭等艙,我看還不如經濟艙!”最後也不知是誰,半恐嚇道:“天下父母都喜歡安靜聽話的小孩。小妹妹你這樣不乖,當心你爸爸媽媽不要你了哦!”聽了這話,她果然被唬住不鬧了,一張哭花了的小臉愣在那裡不知所措,唯有緊緊攥着手中的長腿兔子玩具說什麼也不放。現在想來,那人真的非常有先見之明或者說咒人的天賦。她可不就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麼?她沒見過媽媽,他們告訴她你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她問是哪裡卻沒有人肯回答。後來,乾脆連爸爸都不待見她了,那個男人半是嫌棄半是厭惡地掰開她抓着他衣角是小手,對一旁的助理狠狠地說:“給我把她送走!我不想看見這張臉。”就這樣,她被送到了北京,對於世界來說,它是中國的首都,對於中國來說,它是祖國的心臟。但對於小小的她來說,那隻不過是個容得下她的地方。因爲在那裡有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老人,她的外婆。?
延年的外婆出身江南名門,年輕時隨着洋務潮流去了英國留學並在那裡邂逅了外公。爾後,兩個相愛的年輕人形影相隨輾轉歐洲列國,直到戰爭爆發。外公和那個時代所有愛國青年一樣,對深陷內憂外患的祖國抱有拳拳赤子之心,他當機立斷決定回國投身革命事業。外婆二話沒說,也沒和家裡人商量就跟着回來了。可想而知,外婆一家對此舉震怒異常。當家的老太爺更是氣得將龍頭柺棍都摔了。不過,就像那個年代的小說裡寫的,才子佳人一旦墜入愛河就算做出什麼離經叛道的事都不值得稀奇,外婆終究還是與那個富足保守的家庭決裂了。轟轟烈烈可歌可泣的紅色血淚史教科書裡都有記載,無需贅述。後來大局初定,國家迫切需要優秀外交人才。外婆憑藉早年的留學經歷與過人的才華順利當上了外交官,名噪一時。但自打外公去世之後,她便開始漸漸淡出外交界,不再從事外交實務。她想將更多心血都傾注到自小被送到南方鄉下寄養的女兒身上,彌補遲到的母愛,不過收效甚微。所謂女大不中留,沒多久,女兒就又回南方去了,說是有了喜歡的人。這一去,便再也沒回來……?
飛機抵達首都北京時,天色已經有點晚了,延年跟宋律偉說:“要不今天還是先找家賓館住下再說吧?”?
宋律偉起先不肯答應,說都回家了怎麼還要去住賓館,爸媽知道了也不會答應的。不過看延年一連疲累的可憐相,終究還是心軟答應了。?
好在宋律偉沒通知親朋好友來接,兩個人直接打車去了市裡一家星級酒店。沒想這世界有時還真是小得不可思議,竟然在酒店大堂巧遇倪虹,他說他家老佛爺快要過八十大壽了,提前來酒店打個招呼總沒錯,還請他們兩個到時務必賞光。延年附和了兩聲,想起臨行前林蕭蕭的囑託,便原原本本地照着林蕭蕭的意思問候了倪大美人。倪大美人聽罷,一臉無辜地吹了口氣說:“哎,想我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就看老大能不能替我在我家老佛爺面前美言幾句了。也不知是哪個兔崽子在她老人家面前放的話,說我在南方鬼混的厲害,你說她能不扣着我嗎?天可憐見,我要是鬼混,公司的業績能有那麼漂亮?不是我自誇,我對公司那可真是忠貞不二,往死裡賣命的。老大,你說句公道話,究竟是也不是?”看他劉海飄飄活像是在拍某品牌洗髮水廣告。延年很久沒坐飛機了,本就頭昏腦脹,現下更是懶得理會倪虹在那邊碎碎念,索性拿了門卡對宋律偉說:“我先回房間了,你們慢慢聊。實在不行就照蕭蕭姐說的,把他打包寄回去得了。”一句話惹得倪大美人又是一陣不平:“蕭蕭姐?喂,你什麼時候跟林小妞走這麼近的?還喊她‘姐’!我跟你這麼多年交情怎麼沒聽你喊我一聲哥啊?!”延年沒答話,只留個背影衝他擺擺手,也不知是叫他別放在心上還是別做夢了。?
等延年進了電梯間,宋律偉這才才壓低聲音對倪虹說:“走吧,別在這兒大驚小叫的了。丟人!我們找個僻靜的地兒談。”?
既然老大都發話了,他還能有什麼說的。倪大美人噓了口氣,當真認命地恪守起跟班的本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