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信陽後,太子、齊王和楊太傅再次兵分三路,分頭去各郡縣籌措救災物質。
又過了幾天後,大家纔再次會合。這時,籌集到了糧食已經差不多有萬擔之數了。
於是三隊合流,一起帶着這些糧食,離開了豫州地面,進入了隸屬荊州的襄陽郡。
襄陽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境內人民尚武任俠。又由於自劉表起,就以襄陽城爲荊州牧的牧治所在,故而在荊襄一帶,襄陽城應該算是最繁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了。
由於襄陽以山區居多,地勢較高,所以水災沒有並影響襄陽多少。但我們一路行來,還是遇到了很多衣衫襤褸的難民,估計是從江漢流域那邊災情嚴重的地方逃難過來的。
還在離襄陽城幾十裡的地方,我們的運糧車隊就遇到了難民隊伍的圍攻。越接近襄陽城,難民隊伍越多,我們的車隊簡直步履維艱。
其實這些難民也不是打劫,他們只是跪在我們必經的路上磕頭求糧。於是一袋袋糧食從車上扔了下去。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難民如潮水般涌來。最後,我們的隊伍完全無法前行了。而那一萬多擔糧食也已經散出去了十分之一。
最後,大家緊急商量的結果是不能再這樣沿途散糧了。
因爲,第一,這些糧食主要是要運去賑濟重災區的重災民的,尤其是那些至今仍留在災區,連逃難都逃不了的老弱病殘。餓死的人,也主要是這一部分人。這些會逃難地。都是些身強力壯的,他們換了地方,還可以找些短工做做。即使要飯,也還可以活命。最悲慘的。是那些留在災區等死地人。
第二,這些人攔路要糧的人裡面,有一大部分可能地確是災民,但還有一些可能根本就不是難民,而是本地居民。趁機混水摸魚,故意穿得破破爛爛地裝難民來騙糧食。
考慮到這些後,不再隨便發放糧食了.,電腦站更新最快.結果,那些新涌來的災民不幹了,把我們的隊伍團團圍住,而且人越圍越多,看起來黑壓壓的,竟有上千之衆。
一開始,楊太傅和齊王還下車好言相勸。一再解釋這些糧食是要運到災區去的。
可是越解釋,難民越不滿,紛紛喊道“你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我們哪裡找得到活幹?這裡難民太多。早就什麼活都找不到了。我們哪裡還要得到飯?現在襄陽城地難民比它本來的人口還多,襄陽的人也早就施捨不起了。每天街上都有好多餓死的人。”
楊太傅辯了一句“可是你們好歹還有力氣逃難出來啊。那些至今仍留在家鄉的老弱病殘,他們可是連路都走不動。只能眼巴巴地等着這些糧食去救命。”
大家更鼓譟起來“老弱病殘該救,我們就該死嗎?這是什麼道理?”
一時羣情激憤,劍拔弩張。
眼看着日已西斜,殘陽如血。我也緊張得冷汗潸潸。
如果我們不能趕在天黑前進城,一直被圍困在這荒郊野外,再這樣僵持下去,會出大事的。一旦釀成搶糧暴動,後果將不堪設想。我們面對的可都是一些餓急了的人,把這些人惹毛了,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此時,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
這時,吱呀一聲,賑災隊伍中最高大華貴地一輛車終於打開了,露出了兩張雖然很緊張,但仍努力維持笑容的臉。
就在難民圍住我們的時候,我已經被太子拉進了車子。現在,我就坐在他身邊,悄悄地握着他滿是汗水地、微微顫抖的手。
所有人地目光一下子全都掃了過來。
努力地舔了幾下嘴脣後,他終於艱難地開口說“那個,大家能不能聽我說一句話?”
“你是誰?”難民中立刻有人毫不客氣地問。
手抖得更厲害了,我緊緊地握住,耳朵裡只聽見他力持鎮定地說“我是太子。”
人羣中立刻有人質疑說“你是太子?別騙老子了。太子是個白癡!可老子看你,明明是個正常得很地公子哥兒嘛。”
太子整個人都抖了起來,我死死地抓着他,恨不得把我全身的力量都過給他。
這時,張泓站起來說“這位地確就是太子殿下,我就是服侍太子的公公。大家從我說話的聲音也聽得出來,我是個太監,從宮裡來的。如果大家還不信我是個太監,我可以立刻讓大家驗身。”
人羣中發出了一陣鬨笑。就在這陣鬨笑中,剛纔還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突然奇蹟般地緩解了。
這時,太子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我趕緊衝他點了點頭,同時用耳語般地聲音鼓勵他說“就把我們剛剛商量好的話說出來就行了。”結果如何,我們就聽天由命吧。
人羣中又有人說“好吧,我們相信你就是太子,那麼請問太子殿下,您有什麼旨意要宣佈呢?”是十足嘲諷的語氣。
太子呆了一會,就在我以爲他不敢開口了的時候,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代表臥病在牀的父皇來……來慰問你們的,父皇本來是……是要御駕親臨的,可惜他累……病了……”
“少唆!你只說到底給不給我們糧食吧。”人羣不耐煩了。
我心裡一驚。今天這種場面,太子已經夠緊張了。那些人還這麼強橫無禮,連他的話都敢打斷,真是刁民。
我正擔心太子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呢,卻聽見他很清晰地說了一個字“給!”
這下,連楊太傅和齊王都急了,一起回頭喊“殿下……”。
要知道,這“給”字一出口,可就收不回了。太子既然是代天出巡,說的話就是聖旨,君無戲言啊。
難民中發出了一陣歡呼。
這時太子又補了一句“但不是這種給法。”
難民立即追問“那是什麼給法?”
太子這時候好像沒那麼緊張了,語調平穩地說“你們想活命,這沒錯;留在災區的人想活命,這也沒錯吧。我們總共就帶來了這些糧食,如果都給了你們,讓家鄉的人活活餓死,你們忍心嗎?因此我建議,把這些糧食平分,一半分給你們,一半運到災區去,你們看如何?”
難民互相一商量,有人馬上表態說“也行,那就趕緊分吧。”
太子說“不能在這裡隨便分。因爲我們不知道你們中到底誰是真正的難民,誰是假冒領糧的。這麼寶貴的救命糧,你們也不想被那些假冒的難民領去吧?不如你們跟我們一起回襄陽城,到那裡之後,你們再憑難民的籍冊來領糧,好不好?”
難民中又有人說“我們慌里慌張逃命出來,哪裡還帶了籍冊啊。”
“沒有籍冊也不要緊,去找官府補辦。只要你能證明你的確是難民,開一張臨時籍冊出來,我們照樣給你發米。”
話說到這裡,楊太傅和齊王也趕緊幫着承諾。人羣終於慢慢讓開了一條路。
此時,夕陽已經收起了它最後一道餘暉,黃昏來臨了。車子又軲轆轆開動了。車門一關上,我就猛地撲過去抱住他說“天那,你今天簡直像英雄一樣,是你救了我們所有的人!我的夫君好棒哦,我愛死你了!”
咦?怎麼毫無反應啊?難道我這個馬匹拍得還不夠響?
我鬆開手,某人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我的“英雄”,在慷慨——哦,不好意思,是顫抖着——陳詞之後,大概是越想越後怕,已經嚇得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