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時候,看見太子蓋着土白布被單一動不動地躺一張簡陋的牀上,我刻意加重腳步,可是他依然沒有動靜。
我慌了。那幫人不會當着樑景仁的面說一套,背地裡做的又是另一套吧?難道太子已經被他們……
我緊走兩步撲到牀前,一把掀開白被單,抱住太子說“你怎麼啦?小花貓,你答應我啊,小花貓,我是南風啊……”
我哭了起來,把他緊緊抱在懷裡,不停地搖晃着。
“嗯”,耳邊終於傳來了他的一聲輕哼。
這一聲聽在我耳裡有如天籟。我急忙鬆開他,把他上下打量着說“你沒事吧?”
他到這時才完全清醒過來,眼裡一下子露出了驚喜的光芒,“南風,你來了?”他撲到我懷裡說“你終於來了!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
我們相擁而泣。
大概是意識到了門口站着的人冷冷的目光,太子鬆開我,悄悄問“他們怎麼肯帶你來的?”
我說“我們先出去再說吧。”
走出地下室的時候我問他“你怎麼這個時候蓋着被單睡覺呢?”害我以爲他那個什麼了,差點沒把我的魂嚇掉。
他抱住自己的身體說“你不覺得這裡比外面冷得多嗎?他們給我那麼薄的被單,晚上把我凍得,根本就沒法睡,到剛剛你來的時候,正好我困了。就睡了。”
我吃驚地說“你昨天晚上就到了這裡?那你還記不記得你怎麼來的?”
他搖着頭說“不記得,等我醒來時,就已經躺在這裡了。好在他們還不算太壞。還留了兩個人陪我,沒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不然。要是我半夜醒來,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山洞裡,那我不是要嚇死了?”
我趕緊抱住他,溫存了一番後,我說“我們快點上去吧.新最快.這裡真的好冷。”
點了點頭,又前後看了看說“剛剛帶你來地那兩個人已經溜了。大概是怕上去了被我們的人抓住吧。”
我們一邊尋找着洞的出口,我一邊把他失蹤後地情況簡單地給他講述了一遍。
然後我問他“你看這件事要怎麼處理?”
他反問我“你說呢?”
我想了想說“如果我們回去照實說,樑景仁還有三義祠的那幫人全都會被抓進大牢。挾持太子可是謀反地大罪,爲首的是要殺頭的,樑景仁也脫不了干係。而且,萬一有人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搞大肆搜捕,就不好了。江南本來就民心不穩。不能再火上澆油了。”
太子點着頭說“那就算了吧,反正那些人雖然抓了我,卻也沒打沒罵。還按時送飯送水。樑景仁更是這次賑災的大功臣,他捐了那麼多米。就當是他自己將功折罪了吧。”
“嗯。那就這樣吧”,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想讓人把它渲染成蜀漢舊人反晉的大事件。
雖然一開始發現太子失蹤時,我地確想把挾持他的人處以極刑。但時過境遷,如今看到太子又好好地回到了我身邊,我心裡的怒氣也消了。那些人雖然對朝廷有怨,但好歹良心未泯,還知道感念太子親赴災區賑災的恩情,一點也沒有難爲他。
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官不逼,民纔不反,讓江南平平安安地度過這次災劫吧。
等我們從廟裡走出來時,外面已經是暮色蒼蒼了。
經過桃花夫人廟前的那兩顆合歡樹時,太子笑着說“這次我們能化險爲夷,夫妻重逢,說不定就是上次拜樹拜得好呢。”
“只怕就是的。”我忙點頭附和。
回想起失去他的那段經歷,我至今仍心有餘悸。如今面對這個好不容易纔失而復得的寶貝,我捧在手心尚且怕掉了,他說什麼,我都不會反對的。
他擡首看着樹說“你想啊,這樹是桃花夫人和她丈夫地精血化成的,這樹就是靈樹,我們來拜過,他們肯定會保佑我們的。桃花夫人和她地丈夫生前被人活活拆散,不得團聚,他們肯定不忍心看到我們也忍受分離之苦。”
“嗯,說得很有道理。”
“那我們來拜謝他們吧。”太子提議說。
於是我們倆一起在合歡樹下的香爐前跪下,雙手合十,虔誠致謝,並默默祝禱。
禱告畢。擡眼望去,雖然光線幽暗,還是隱隱看得見樹葉果然和白天見到地不一樣,葉面真地卷合起來了。
太子輕輕說“真的是合歡樹呢,連葉片都合歡了。”
然後他回頭看着我笑,眼睛在黑暗中幽幽閃光。
我們忍不住同時伸出手抱住對方,在樹下深深擁吻。
咳,咳,咳,咳……
我和太子急忙分開。轉頭再一看,天哪,什麼時候,廟門口已經站滿了人。
這時,楚王走過來說“是剛剛有人給山上傳信,讓我們到這個桃花夫人廟來接太子和太子妃回去。想不到我們一來,就看見了這麼香豔地畫面。”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太子對楚王說“昨天你還要死要活的,現在就調侃起我來了,你還真是忘得快呀。”
說得楚王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這時楊太傅也過來說“人平安回來了就好了。這廟裡黑乎乎地,又是墓地,陰氣太重了,太子和太子妃不宜在此久留,我們快回去吧。有什麼話,回去再講。”一行人走出了桃花夫人廟。
只有一個人還站在原地沒動,似乎想什麼想呆了。
我走出去了好幾步,還沒看見他跟上來,只得回頭喊了一聲“齊王殿下?”
他倉皇迴應了一聲,這才急急地跟上隊伍。
太子轉頭看了我一眼,我連忙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關注齊王太子會有想法,他一向都是個非常敏感的人。但叫我看着齊王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像個呆子一樣,我又實在不忍心。
回到桃花別苑後,我趕緊打發太子去沐浴。自己剛剛坐下來,齊王就過來問我“樑景仁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嗎?”
“哦,他呀,中途犯病了,昏倒在路上。我只得臨時請人把他送到醫館去了,耽誤了我好久的時間。這個樑景仁,看着好好的一個人,想不到身體這麼差。”我刻意用帶點抱怨的口吻說。
“那你是怎麼找到太子的?”齊王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躲閃着他的目光說“我……我也是有人給我送信,說太子被關在桃花夫人廟下的地下室裡,我纔去那裡找到他的。”“是嗎?那你是從哪裡上山的?”
“我從山的另一面上去的。”
“除了臨江的那一面,這裡山上到處都是崗哨。你是從哪裡進的桃花夫人廟?我們怎麼沒人看見你呢?”
我語塞了。
如果換一個人問我,也許我可以隨意信口開河,而且決不會有語病。可是在他面前,我發現自己無法從容地說謊。
《魚眼乾坤》類別架空歷史專欄作者冉冬夜書號57號:23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