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飛快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吳珂成正因爲兩位新管家的事對她有絲絲愧疚,現在不提,更待何時?
吳珂成目光一頓,視線緩緩地掃視她僵硬緊繃的全身,原來這就是她的目的。他沉思不過兩秒,笑意稍減,正色說:“這件事還是等回去以後我和爸爸商量下再說,畢竟你已經結婚了,要是一直在學校的話也不太好。”
看到她眼中充滿希冀的光慢慢湮滅,吳珂成緊接着笑道:“好了,如果你能讓我爸媽高興的話,說不定一高興就答應了,你還可以在學校有自己的公寓。”
林七得到他的肯定答覆心裡雀躍起來,眼中剛剛消失的光瞬間點亮,狠狠地點了兩下頭,雙手激動地握在一起,如果不是極力剋制,她可能會衝動和吳珂成握手。
畢竟,要是在家裡的話,她必定要和蘇明朗在一起生活,要睡一個屋子的,但是那怎麼能行呢,還不如有自己的房間,偶爾會去一趟。
“那爸爸媽媽喜歡什麼?”林七輕快地問道。
“呵呵,爸爸媽媽嘛,到了這歲數,最喜歡的就是家和萬事興嘛!”吳珂成也笑了起來,隱約可以看到他眼角細微的魚尾紋,這便是真心地笑了。
他目光望房門處一掃,林七有些疑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沒看出什麼名堂,不過很快她就得到答案,因爲晴姨的身影在五秒鐘後出現在門外,誠懇地請兩人再次就餐。林七瞬間便明白了,吳珂成是讓她順着晴姨,晴姨自然就會在爸爸媽媽面前多爲她說好話。
爲了能上學,林七再次握拳,面對晴姨關心的“刁難”,她忍了。
晴姨受教過林七的任性,不敢再逾越,態度倒是恭敬了不少,不過對離開你去身體不好的食物她還是會勸林七少吃,令她意外的是,林七竟然笑着接受了。餐廳裡的餐桌換了原來的那張小桌子,相比起大餐桌,小桌子可以算得上袖珍了。
晴姨和方姨有所收斂,可她們沒忘記自己的使命。
下午,林七擺脫了看電影的命運,卻陷入晴姨和方姨兩人雙面夾擊的禮儀學習中去,從拿筷子的姿勢到走路的姿勢,從髮型到衣着,從目光到表情,嚴格到要把林七打造成另外一個人。而吳珂成很欣慰地坐在一邊悠閒地喝咖啡,把雞飛狗跳的三人表演當作最美好的風景來欣賞。每次林七投去求救的目光時,他只是淡淡一笑鼓勵。
直到傍晚時,晴姨和方姨才放過她,因爲她們兩人要監督鮑爾做飯的全過程,謹防有些佐料配菜什麼的會犯了吳珂成的忌諱,順帶也剔出林七不愛吃的東西,對林七的食物控制比吳珂成的還嚴格。
這天晚餐,林七看到有中午她喜歡吃的那道加了蟹黃的菜,她看看晴姨,晴姨面無表情,只注意他們倆人對哪道菜多吃了對哪道菜少吃了。她心裡一喜,以爲晴姨在爲中午和下午的事表達歉意,吃了一筷子才覺得味道有些不對勁,遠不如中午的味道了,鮑爾站在旁邊眼斂下垂,她細細咀嚼才發現原來菜裡少了蟹黃獨特的味道,頓時有些氣悶,偷偷瞪了晴姨一眼,算你狠!
吳珂成離她不過一米,自然留意到了她的小動作,頓時失笑,微不可見地搖搖頭。晴姨目光一凜,也垂下了眼皮。
兩人才就餐完畢,外面有門鈴響起,楊阿姨去開門,回來時無措地抱着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臉上卻滿是笑意:“先生,太太,這是從MO送來的貓,保鏢已經檢查過了。”先生說過,太太喜歡貓,要幫林七找到那隻不知道被誰買走的貓。
“MO?”吳珂成皺起眉頭。
楊阿姨看了兩位新管家一眼,目光隱含挑釁,先肯定地答覆了吳珂成,又對林七笑着說:“太太,先生說您喜歡的那隻貓被買走了,就買了只新的。”
她要把小貓遞給林七,林阿嚇了一跳,她小時候的確養過貓狗,可是無論是貓還是狗,無論她有多寵愛,寵物在她手裡從來沒有活過半年。最慘的是,她養的那隻貓有段時間不見了,她找到時,可憐的小貓正躺在馬路邊的一個小土坑裡,小貓的腦袋上的血已經乾涸。那次她哭得十分厲害,把小貓埋在土裡之後就再也不養寵物,也不許家人養。
對於這樣有生命的寵物,她心裡的敬畏多過於喜愛。
白貓伸出爪子,綠色的眼珠四處打量周圍環境,惶恐不安地“喵”一聲叫出來。林七被貓叫聲拉出回憶,卻是比貓更害怕地退後兩步。
衆人不解地看向她。
林七尷尬地擺擺手說:“我,我不喜歡寵物,楊阿姨,送給你養吧。”
楊阿姨“啊”一聲張大嘴。
“這是誰送來的?”吳珂成出聲問道,看了林七幾眼。
楊阿姨有些疑惑,難道不是先生買的?她連忙把手中的一張卡片遞給吳珂成。
吳珂成翻開一看,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他讓人查過林七去過的幾家商場裡的寵物店,在她兩次進商場之間賣了哪些貓,可是沒想到有人動作比他還快。只因他一時的念頭,第二天老麥手下就有一大批人遭殃。
他沉默地放下卡片,丟下一句“有工作”便徑直去了書房,轉眼便不見了身影。
餘下的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林七先讓楊阿姨把貓抱走,打開桌子上的卡片,面色一陣發白,內容很簡單“送給吳先生與夫人的蜜月禮物”,而落款處的名字不是別個,正是在夢裡要拉她下地獄的簡凡兩個字。即使在夢裡,她也沒有如此恨過這兩個字,她連忙收起卡片,避開幾人窺探的目光,心裡深深嘆了口氣。
林七定定神,說聲“累了”之後回到主臥,除了埋怨着簡凡怎麼這麼看不見眼色之外她沒時間多想,先把房間裡可能引起吳珂成懷疑的東西全部毀掉或者藏起來,然後把自己比較*的東西收起來以免兩人尷尬。
她看了下抽屜裡的安眠藥瓶子,猶豫幾次還是放回原處,既然兩人心知肚明,就沒必要遮掩了,還能爲她晚上的噩夢打個掩護。總之,她是不會去看心理醫生的,如果吳珂成再次提出來,大不了來個一拍兩散。
她念叨着自己的決心,手機鈴聲響起,翻開一看是個不認識的號碼,她懷疑是簡凡那傢伙的,可是上次她看過手機通訊記錄後就把記錄刪掉了,一時找不到號碼對比,又想到可能是弟弟哪個人打來的,若是不接可能會漏掉重要信息,她現在最缺的就是信息。
反覆琢磨之中,鈴聲斷了,她正鬆口氣不用兩難時,鈴聲竟然又響起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林七深吸口氣,按下接聽鍵,卻沒有說話。
兩頭沉默了一會兒,隱約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喂?林七,我是簡凡。”和噩夢裡魔鬼的聲音一模一樣。
林七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到洗手間裡大吐特吐一番,這個虛僞的男人,這個把她莫名其妙變成現在的林七的人,把她好不容易在吳珂成心裡塑造的正面形象只一張莫名其妙的紙片,只一隻可惡的小貓就全然摧毀了,他怎麼能這麼平靜地給她打電話呢?她胸中有把怒火熊熊燃燒,可是出口的話嚴厲而嚴肅,像長輩教訓小輩一樣的口吻:“學長!請注意你的稱呼,我現在是吳珂成的妻子,算來也是你的嫂子了,你直呼我的名字是不把吳珂成放在眼裡嗎?!”
對簡凡,林七隻能說也只是最開始自己情竇初開的惡果,但是從未開始,林七也不想開始了,現在無論她和吳珂成之間是什麼關係,也是她和吳珂成的事情了,在他們二人關係沒有結束之前,林七實在不想讓吳珂成多想什麼了。
她現在無比慶幸睜眼醒來時她的丈夫是吳珂成而不是簡凡,一想到若是自己每天面對簡凡深情,她實在是承受不來。
簡凡可能沒想到她轉變這麼大,愣了好一會沒說話,半晌後,略顯憂傷地幽幽道:“林七,你真的忘了我嗎?”
“我是不是忘了你,你心裡最清楚!我最後警告你一遍,不要叫我的名字,不要再打電話,更不要送什麼貓啊,狗啊!而且我們從來就沒有開始過,那時候我不能接受你,現在更是不可能的了,你不會不知道我最討厭寵物了吧?”林七口氣極端諷刺惡劣,她實在被簡凡今天的舉動弄得差點失去理智。
吳珂成不可置信地重複:“從來沒有?你竟然用這個詞來形容我們曾經的關係嗎?”
“那又怎麼樣?”
“林七,看來你還是沒有忘記我。我知道你的苦,林七,你這是在怪我嗎?”簡凡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含了水,這水還是含了鹽分的,隨時能化作眼淚。
林七最聽不得見不得他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指甲深深摳進地毯,揪掉幾根羊毛,望着窗外的萬家燈火,牙齒幾乎酸倒,狠狠地又狠狠地咬咬牙,一腳踹上玻璃窗,她被自己的舉動嚇一跳,心態也在這一瞬間恢復平靜。她冷冷地說:“學長,我和大叔結婚那天是你說的,要我好好和大叔過日子。如果你是爲我好,請你遠離我的視線,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
林七說完不給他機會講話就直接掛斷電話,他不是要戴着騎士的面具嗎?那就繼續戴下去吧。
她發了會兒呆,晴姨、方姨和楊阿姨前後腳進來,給她做完一系列護理之後時間已經不早了。
“大少奶奶,這麼晚了,大少爺一個人在書房,不如您去看看吧。”晴姨說道,眼角餘光掃過林七的手背。手背上的傷口已經痊癒,不需要再上藥,卻留下了幾道牙齒印在白皙如玉的手指上十分醜陋而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