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條命賠給你,你要是不要?”
晁林語氣平淡,讓人估摸不出他的想法來。
“你的命對我沒用。”
“你覺得我的命不值這價錢?”
聞仲沉默了片刻,從腰間解下寶劍,遞交給了晁林,而晁林也果決的接了過來。
拔劍出竅,一抹寒光映在晁林的臉上,晁林將劍架在了脖子上,劍尚未觸及皮膚,鋒銳的劍氣已經在晁林的項上劃出了一個大口子。
“……好兵刃”
晁林張着嘴,鮮血噴涌而出,說出了他最後的一句話。
直到晁林癱倒在地,失去了最後一口生氣,聞仲才幽然長嘆。
“如此看來,你命中的貴人就是我了。”
聞仲將寶劍取回,只見那寶劍入手則變,最終成了一根不過方寸大小的鳥羽。
至於鮮血噴涌,只是幻覺而已,這一切不過是聞仲高明的幻術罷了。
幻覺同樣能殺人,晁林那處被鳥羽劃過之處,已經有了一道紅痕,而且正在緩緩掙開周圍的皮肉,要出現一道“劍傷”。
聞仲劍指點在晁林眉心,就見晁林原本已經僵直的身軀舒緩了下來,更是重新開始了呼吸。
聞仲一把拎起晁林,送回了館內修養。
第二天一早,聞仲將糊塗的晁林叫起來做事。
“以後你就在這住下,屋室灑水,打掃庭院。
我卜卦時,你侍立一旁,或許能學上一二……”
“這是奴隸該做的事,我不會去做。”
“那你要做什麼?”
“統率兵馬,征戰八方!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屢次犯境,王師揮兵而戰,所勝之數,尚不及諸侯部落……”
“你是將軍嗎?”
聞仲出聲打斷了晁林的幻想,似乎覺得這句話沒有力量,聞仲接着問道
“你懂領兵作戰嗎?熟悉城關佈防嗎?知道糧草軍衣何處獲取?如何統兵操練?瞭解多少戰陣?在軍中又如何馭使刑德二術?
知道如何培養親信嗎?有讓麾下部屬隨你死戰的能力嗎?”
“這些事,在我當上大將軍後,會有人幫我去做的。”
“如果你連這些都做不到,怎麼會有做大將軍的機會?”
晁林原本激昂慷慨的神態逐漸平靜下來,他似乎有一些要反駁的話,但最終並沒有說出口。
“趁着時間還早,去灑掃庭除,等到開館後,你坐在我身後,多聽多看不能說話。”
聞仲轉身來到自己卜卦的廳堂,此處坐北朝南,四窗明淨,冬暖夏涼,穢氣不存。
左右各有九個蒲團,正中一處高臺,高正三尺整,爲聞仲卜卦問籤之處。
臺上一處小案,兩個蒲團正對。
聞仲背靠太極圖,閉目養神,以備占卜之事。此時天機晦澀,雖然是爲凡夫俗子卜命,也頗爲耗費心神。
隨着三災館開館,晁林緩步走到聞仲身後坐下,求卦者便陸續進館。
聞仲的占卜之術駁雜,奇門正道皆有涉獵,如五鬼取命法,血佔咒,大衍卦訣,還有最普通的龜甲占卜還有蓍草占卜。
洪荒大地之上,仙神妖魔行走人間,人族衆生篤信占卜之說。普通人往往只能自行占卜,而達官貴人則可以向巫祀者求卦求卜。
正午時,聞仲讓晁林將館門關上,防止再有人進來求卦,而後讓算好卦象的求卦者從後門離開。
館門外似乎有些吵鬧的聲音,繼而彷彿有人在外打架,呼喝聲和拳腳聲響起。
不過片刻之後,晁林重新回到了廳堂,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愉快了很多,就連步伐也輕快了。
聞仲擡頭看了晁林一眼,又重新閉目養神,打算休憩片刻。
突然,聞仲重新睜開眼再次打量起了晁林,隨着晁林越來越近,聞仲也皺起了眉頭。
“晁林,你且站定。”
“何事?”
“外面剛纔吵鬧,可是有人上門惹事?”
“三五個潑皮無賴罷了,我也認得。見得旁人發財,心中妒忌,就會鬧上門去,訛詐錢財。”
“那今日他們可有什麼不同之處?”
“能有什麼不同?這樣的潑皮無賴……唔,倒確實有件事奇怪。
以往他們見我,都是要繞路走的。可今天他們卻膽子大了不少,竟敢對我動手。”
聞仲聽着,若有所思,額間那天目突然睜開,望向了晁林。
聞仲這天目因死而復生所得,目力非凡,有望氣之術,能辯忠奸善惡,能察是非曲直。
便見得晁林身上氣運沉浮不定,魂魄縈繞白光,確是忠善之輩。又見肉身上,一團黑氣纏在其天靈頂上,如同蛇蟒一般盤踞包裹着他的魂魄。
“你中了左道咒術,你在這朝歌城內可有修行左道的仇家?”
“有,就你一個。”
“你覺得我在騙你?”
“我自幼在朝歌城長大,幾十年來唯一邪門的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你覺得我會不會信你?”
聞仲見着晁林滿口怨言,也不着惱,只是不由得輕笑出聲。
武者修行,除非真的氣血滔天之輩,周身陽氣溢滿,血氣升騰之下,能見常人難見之景物。
否則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不識得氣運變換,因果糾結,更是難辨善惡。
“你明明知道其中的道理,心中卻偏偏不服,更有滿腹怨氣。
我也不開解你,過些時日你自然明白。”
說着,聞仲自案上茶杯取了一滴茶水,彈指射向晁林眉心。
晁林只覺眉心處一涼,繼而彷彿腦中閃過了一道驚雷霹靂,一陣頭暈目眩之感,許久才緩過來。
而遠在城南一處宅子的後院,一男子突然臉色一變,張口吐出了一口黑血。
男子也不在意,隨手擦了擦嘴角殘留的黑血,遙望向三災館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這個道士倒是有點手段,只是算你倒黴,偏在這時候來到朝歌,希望不會干擾到今年的巫祭。”
男子召來奴隸們,讓他們在後院建立祭壇高臺,三天之內就要建立完成。
男子面容黝黑,臉上塗抹着幾道血色橫紋。看起來似乎有些兇惡,可是偏偏語氣平淡,讓人辨別不出來他的心思,似乎是個心思陰沉的人。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是一個巫師,而且即便在巫師這個羣體中,他的地位也是相當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