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兩雙似乎會說話的眼睛在無聲中交流,離三、楊晴安靜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任羨慕嫉妒的目光,隨穿過玻璃窗直射來的陽光,一起灑在男俊女美的臉上。
在光下,綻放着古銅色的離三打破了沉默,他蠕動了下嘴脣,略感興趣道:“這是一份什麼工作?”
“具體的我還不瞭解,但總之絕對不差,這個我可以保證。”
楊晴被照得暖洋洋,不覺透着一絲慵懶愜意,臉顯得越發白皙紅潤,光彩照人下她柔聲輕語。
“不比你現在的工資待遇低。”她擔心離三像抗拒紙團一般推拒,又拋出誘惑性的條件。
“那的確令人動心。”
離三摩挲了下下巴,笑眯眯卻語氣上客氣道:“不過我暫時不需要,謝謝。”
拒絕,這都拒絕?!
楊晴杏眼圓瞪,微微張開嘴,簡直難以置信,怎麼都想不到他竟然會拒絕自己的好意。然而冥冥中,她似乎又漸漸地察覺到一絲的答案,慢慢地,這個答案逐漸清晰,越來越讓她覺得正確無比。
像他這樣貧寒獨立的學生,肯定自尊心極強不願意隨便接受別人的幫助,嗯,一定是這樣。
轉念一想,心上剛剛燃起的幾分怒火立刻平息,楊晴眨着充滿理解的眼睛,繼續勸道:“這份工作不辛苦的,而且會有更多的時間可以供你像現在這樣,窩在圖書館讀書,不耽誤你學業。”
“你還有什麼好拒絕的,別不識擡舉!”
楊晴一副低聲下氣好似欠了百八十萬的央求模樣,旁觀的趙婷原本便厭惡離三的心更產生牴觸,她冷言冷語道:“你知不知道楊晴她給你推薦的是什麼公司的工作?鈞天,鈞天曉得伐!”
“那是全國地產前50強的企業,你隨隨便便撿一份地上的報紙看看就好啦,這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去的,就算這個學校,大四招聘會也只收3個,那都是看在楊……唔唔。”
趙婷越說越多,越說透露的信息越多,惹得楊晴甩了個白眼都堵不上她的嘴,不得不再次伸手。
趙婷真是的,說這些幹什麼。
楊晴緊抿着嘴,堅信自己的直覺,認準了離三是一個敏感自尊的人,要不然,爲什麼自己一個且不論沉魚落雁,起碼當得起“美女”二字的妙齡女孩兩次三番地”倒追“,怎麼就激不起他的興趣遐想,除非他不喜歡女人。
至於拒絕出於好意提供的這麼一個絕佳的機會,楊晴百分百地篤定但凡識趣有長遠打算的都不會愚蠢到拒絕,誰會推脫一個到大公司實習的機會,而且機率很大畢了業便可以步入企業,快人一步地進入職場打拼闖蕩,升職加薪,穩穩紮根在處處競爭的滬市,於他,於他的家庭,完全是莫大的裨益。
拒絕,除非他怕是一個傻子。
楊晴定睛看向陷入思量的離三,“你不要有什麼負擔,我也不是有什麼別的想法,單純想報答你見義勇爲。”
“我知道,我知道。”
離三勾起嘴脣,雙手抱胸,示意再明顯不過,他雖然確實對這個工作感興趣,畢竟能夠在如趙婷說的這樣的大公司實習,機遇不多,可到底它只是一份實習,遠遠沒有比得上他在工地現在的輕鬆,隔三差五有時間爲自己充個電。
“那你想通了,答應了是嗎?”
楊晴喜上眉梢,她終於離自己的目的更進了一步,可以近距離地觀察這個出身微末卻有着獨特氣質的男生,從鐫刻滿滄桑與故事的五官輪廓,像考古學家,像藝術鑑賞者,去解讀挖掘裡面潛藏的辛酸,剝絲抽繭去看懂這個人,從神秘看到平凡。
“想多了,楊晴,他這麼不乾脆,肯定是拒絕。”
趙婷舉起一根手指,左右地搖擺了一下,朝着楊晴露出”你太天真“的表情,戲謔道:”就像我爸說的,不直接便拒絕。”
楊晴上揚的眉梢已經擡到了極限,光潔無瑕的額頭上隱隱擠出一條淡淡的淺溝痕,震驚地側目道:“拒絕?爲什麼!”
離三不說不答,含笑着在揉得皺巴巴的紙團上寫下算是原因的回答,與楊晴想的截然不同,他儘管在乎尊嚴,但他卻從來不在乎臉面,不然他會捨得下臉皮俯下身,肩負着粗麻繩拉着推車,在縣城這一畝三分不大不小的地方,兜兜轉轉滿城地找公共廁所,猶如挑糞工一樣不顧惡臭不顧白眼地挑糞,爲的不過是讓村裡分的薄田裡多一分養料,讓莊稼長得結實,省幾個化肥的錢。
“他怎麼會拒絕。”
星眸裡閃爍着星星點點的茫然與驚愕,楊晴完全沒有相通,也沒有想到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
”嘁,讀書讀傻了唄,自以爲書讀多了,以後錢肯定也掙得多。“
趙婷撇撇嘴,強將迷失的楊晴拉回到現實,安慰道:“晴格格,犯不着爲這種書呆子壞心情,他不要這個報答不是你忘恩負義,而是他自己不識好歹,白白錯失了這麼個機會。”
道理是這麼一個道理,可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楊晴,始終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寧願在工地裡搬磚,也不願意在辦公室跑腿。
就在這時,寫好答覆的離三,把字條又揉成紙團,和之前楊晴一模一樣,重新地丟了過去。陽光裡,劃成一道劃線,在半空中打了幾個旋,落地時發出輕微地幾乎掉針的聲響。
“哎,那個男生什麼個情況,好像沒等他女朋友,直接收拾走了?“
目送着令人滿眼羨慕的離三瀟灑而單獨的離開,旁邊一直滿腹牢騷又忍不住偷看的幾個學生,竊竊私語,討論紛紛。
“嗯,剛剛好像聽到,我旁邊這女的想讓那個男的去她爸爸的公司上班。”
“啊,艹,合着那個男的傍上白富美啦,真沒天理,這種男的要臉沒臉,要錢沒錢,到底爲什麼會喜歡上他呢!”
“你沒看他那身材嗎,說不定,嘿嘿。”
“不過奇了怪,那個男的好像沒有答應,八成兩人聊崩了不歡而散。”
“這還有拒絕的,這男人是傻叉吧,換成我,我不單同意,還立馬附在白富美大腿上當掛件,偶爾舔她的美腳。”
“所以白富美看不上你。”
污言穢語漸漸飄入到趙婷的耳朵裡,閨蜜遭到詆譭令她猛然扭身,蹙下英眉板着鐵青的臉,渾如母夜叉般凶神惡煞地喝道:“你們嘀嘀咕咕說誰呢。”
“咳咳。”
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幾個人立馬收聲,心虛地雙手忙碌起來,收拾着桌面上的書本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