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兒,錢賭輸了,就別想着靠賭把它再掙回來。你啊還是踏踏實實地工作,認認真真地做事。”
楊永寧邁着步子從機場裡出來,他對前天一夜賭輸四十四萬的楊駿說:“好好跟着你潤澤叔在杭城多歷練歷練。”
“別再總想着怎麼玩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是時候用你的肩替爸挑挑擔、解解壓了。”
楊永寧伸手抓住楊駿的肩,嘆氣道。
“爸。”
一路上羞愧的楊駿慢慢擡起頭,望着楊永寧眼中的關切,與他在酒醒時看到的那道恨鐵不成鋼的目光截然不同,猶如冰火之分。
“你不怪我了?”
“再怪你再罵你又能怎樣,賭輸的錢照樣不會回來。”
楊永寧見他慚愧地別過頭,一時心軟道:“好了,這次念在你初犯,而且還是被人慫恿的份上,爸也不跟你太計較這事。”
楊駿感動地嚥了咽喉嚨說:“爸,對不起,我不該受了飛揚的蠱惑,和他一起到賭莊賭錢。我……”
“這些話就不必跟爸再說第二遍了。吃一塹,長一智,你啊,就當買個教訓,讓自己長長記性,記得不要像那些爛賭鬼一樣嗜賭如命。”
楊永寧點了點他的心窩說:“駿兒你要知道,賭這個東西非但會禍害自己,也能連累家人。”
楊駿斬釘截鐵道:“爸,你放心,我以後再不會碰它。”
“嗯,那就好。”
楊永寧手貼着楊駿的後背,輕推着他到趙瑞澤面前,吩咐道:“瑞澤啊,接下來我可把駿兒託付給你啦。你好好帶他,他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儘管給他點出來,該批的批,該罵的罵,別因爲他是我兒子就留情。”
趙瑞澤面露難色,猶豫道:“董事長,讓駿兒這麼一個投資部副總跟着我,這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他的副總已經讓我給免了,現在他只是你手底下一個普通的兵,跟別人沒兩樣。”
楊永寧擺了擺手,堅決道:“就這麼定了。如果他不服從公司規章制度,或者沒能完成佈置的任務,那瑞澤你就按規定辦事,該怎麼處理他就怎麼處理他。”
趙瑞澤心頭不禁沉甸甸,點頭說:“是,董事長。”
“嗯,瑞澤,那就讓你受點累,多關照關照他,儘量給我把他身上那股子懶氣惰性抹掉。”
說話間,楊永寧把楊駿推到趙瑞澤身旁,感慨道:“慈母多敗兒,有時候慈父也出敗兒。駿兒,爸爸已經叫銀行的人把你的幾張信用卡和儲蓄卡全凍結了,只留給你一張工資卡。往後啊,你在杭城生活,除了吃穿住在公司解決,像油費、煙錢之類的花銷就得全靠你自己的工資啦!”
楊駿聽得直跳腳,驚呼道:“爸,就靠我的工資!”
“怎麼樣,有困難嗎?”楊永寧瞪了一眼他,厲聲道。“有困難也這麼辦,還有,你不許跟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借錢,也不許叨擾那些親朋好友,尤其是不能找晴兒接濟。”
“爸!”
“別小孩子脾氣,事情就這麼定了。”
楊永寧轉頭囑咐趙瑞澤道:“瑞澤啊,明天你先帶駿兒到公司瞭解一些基本情況,別讓他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閒逛。”
“好的,董事長。”
“嗯,正事說完了,那你和駿兒就先回去。”楊永寧看了眼金雞SB1H顯示的時間,說道。“我在杭城酒店有個飯局要赴約。”
趙瑞澤回答道:“好的,董事長。”
“明天見。”
楊永寧與趙瑞澤握了下手,轉而拍了拍楊駿的胳膊,隨即目送他們二人乘坐公司的配車越走越遠。
等到連車尾燈也見不着,楊永寧纔對靜候在一側的離三說:“走吧,我們去赴宴。”
……
經受慣由黃浦江吹來的涼風,初來乍到的離三,一時倒不習慣由西湖吹來的暖風。因爲湖陸風不似江風那般的快,它很慢,慢得直讓擰緊發條快節奏的離三難得緩下勁來,顯得懶洋洋的。
但離三的這種懶,倒不是不求上進的懶意、無精打采的懶散,也不是蒙受靖康恥、異族辱的南宋那般的懶政,反倒更像是悠閒自得的愜意、優哉遊哉的閒逸。所以錯把杭城當開封的,說到底要怨人,而不是城。
生活在一湖一江之中的杭城居民,一直過着稱得上不緊不鬆、不快不慢的閒適日子。和滬市那種整日沉浸在洋酒洋樂當中不同,杭城它的日子,可以說像紮根在茶山的那一株株龍井,總是要精心呵護、精細翻炒、精湛沖泡,以此溢出清淡的香、泡出回味的醇。
杭城,終究與滬市是兩座城。倘若要強加比較的話,那麼閃着繁華、披着浮華的滬市,就如同一位獨坐在金碧輝煌當中,使之蓬蓽生輝的高貴妙女,與她相處久了,人潛移默化地會端着做作起來。而杭城——
這座大江之南的城,卻宛若是不愛洋裝的旗袍淑女,,在毛毛細雨中打着傘。傘下的她挽着髮髻素顏朝天,在時間這條淌水的長路上步履款款,曼妙卻不出挑。
這兩種女人,各有韻味,離三都喜歡。當然,此時的他倒更想多親近杭城一點,因爲陌生的女人總飄着一股新鮮味吸引男人。
“這裡燒過三次甌越人的皮鞋。”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楊永寧,邊給離三指路,邊看着兩側的風景回憶道:“92年那把大火燒皮鞋飄的焦味,至今我似乎還能在鼻間聞到。呵呵,那味道,終生難忘啊!”
“那邊是廣場,那裡有一個‘八仙女’噴池。時隔十多年,想必應該還噴着水吧。”
楊永寧拉下車窗,喃喃道:“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故地重遊啊。唉,人太忙了,呆了一年多也抽不出一次空。”
“董事長,接下來該往哪邊?”
“沿着路一直往前開,杭城酒店就在路邊上。”
楊永寧看着腕錶,又覈對了一次約定的時間,同時心裡默默地盤算着與蕭獨夫見面的各種打算。
楊永寧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自言自語說:“赴完宴,是不是可以到西湖走上一回?嗯,就全當飯後散步好了。”
“李三,等會兒吃完先別急着回去,你開車載我到西湖。我想遊一趟西湖,看看三潭映月,走走斷橋湖心亭。”楊永寧搓搓手說。“假如我們走得夠快的話,也許能繞着徐虎兜上半圈也說不定。”
“好的,董事長。”
見不遠處有一家酒店,它掛着的LED燈閃着“杭城酒店”四字,離三提醒道:“董事長,杭城酒店到了。”
“李三,車,你就直接停露天的停車場好了。楊永寧鄭重地叮囑說。“呆會跟我出來以後,一定要跟緊我,而且注意不要和他們多說話。還有,你在飯桌上機靈點,替我多留意着點除我和他以外的其他人。如果那些人有什麼異常的話,及時告訴我,我們直接離開。”
離三迴應道:“明白,董事長。”
啪!
楊永寧把手按在離三肩膀上,無比認真道:“這次的鴻門宴,我可沒有擋下項莊劍的項伯,只能由你給我做一回提盾的樊噲了。”
“總裁,羊來了。”望着派人調查清楚的車牌號,站在蕭獨夫前面的那人輕聲道。
蕭獨夫手裡搓着一對包漿獅子頭,淡然道::“軍閥,我讓你準備的賠罪禮,妥當嗎?”
軍閥拿下戴着的迷彩奔尼帽,眼睛瞬間閃爍着寒光。
“總裁,照你的吩咐,全齊了,就等他過來收禮謝恩了。”
“嗯。”
蕭獨夫的目光停留在那輛奧迪A4上,轉而投向率先出來的楊永寧,又轉瞬間移到離三身上。
“那個司機,想必就是老虎遇到的硬釘子吧。”蕭獨夫指了指離三行進的方向,問軍閥。
“沒錯,總裁,是他。”
軍閥確認了一遍,請示道:“這人,總裁你覺着該怎麼辦?是不是安排人直接在宴上替老虎討回點利息?”
“誒,軍閥,我這次擺的可不是鴻門宴!”
蕭獨夫笑眯眯說:“何況我蕭某人也從來不擺鴻門宴。因爲我不是婦人之仁的楚霸王,做不出放虎歸山的蠢事。我向來只會給人備上一桌斷頭飯,叫他吃飽喝足送上路。”
“但是這一次,”蕭獨夫說着戳了戳軍閥的心窩,低沉道。“的確是一個好宴,它是我爲少坤兄擺的洗塵宴、賠罪席。所以我不希望這宴辦砸了,搞到最後不歡而散。這個,軍閥你懂嗎?”
軍閥忙不迭表態說:“總裁,我明白。我保證,我老裘及弟兄們絕不胡來,一切聽您的吩咐,您讓我們幹啥,我們就幹啥。如果沒得到您的許可,哪怕是拉屎撒尿,也得憋着得您的準才行。”
“哈哈,誇張咯,誇張咯!”蕭獨夫欣慰地點點頭。“軍閥,其實沒必要,我呀不至於連你們褲襠裡的屎尿都管着,只要你們能聽話就足夠了。”
“蕭總,你怎麼會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