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迅速轉過身,動作太快,撞得大象手中的籌碼嘩啦啦掉了一地。賭客們的視線立刻蒼蠅一樣盯了上來,在這些人的眼中,似乎沒有任何東西比花花綠綠的籌碼更加誘人。李衛東靈機一動,連忙彎腰撿籌碼。大象此時還沉浸在贏錢的狂喜中,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看李衛東蹲下身,慌忙去扶,一邊說:“師父,怎麼敢勞您動手?讓我來……”
“閉嘴!”
李衛東從牙縫裡擠出的兩個字,讓大象一下子醒悟過來,也不動聲色的蹲了下去。那邊白九直勾勾的目光機械的在場中掃過,只可惜他不是女人,李衛東的魅力屬性再怎麼引人矚目他也察覺不到。
方震南的得力手下,貼身保鏢,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來求財還是尋刺激,或者另有原因?看着白九那殭屍般的背影尾隨布加迪MM消失在對面走廊,李衛東緩緩站起身,心中卻升起一個又一個的疑團。
亂舞迪吧的背後究竟隱藏着怎樣的蹊蹺,地下拳場又爲何如此的神秘,這些看上去似乎統統跟李衛東無關,而他心裡一直想着的,也只是一報還一報,把那個打人的兇手揪出來,替黃老大報了仇,這事也就算是結了。至於亂舞的其他不法之舉,那是警察該管的事情,關我一個普通學生鳥事。
可是白九的突然出現,卻讓整件事一下子就變得複雜起來。如果說白九來這裡僅僅是爲了消遣,未免有些說不過去,雖說他只是一個打手,但是畢竟追隨方家多年,也算是混出了頭臉,像亂舞這種檔次的地方,他應該不會瞧得上眼,有失身份。唯一能夠跟他搭的上邊的,也許就只有亂舞的地下拳場了!
難道說,亂舞這個場子竟和方家有着某種不爲人知的聯繫?一個公認爲中海最亂的迪吧夜場,一個完全不爲人知的軍火販子,這兩者看上去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並且方震南那隻老狐狸多年養成的氣候,身價多少根本無從推算,就算亂舞的地下拳場能夠日進斗金,恐怕也不會讓他看在眼裡。
但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找不到可以讓白九出現的更好理由了,李衛東微微皺起了眉頭。
自從上一次跟方震南面對面交鋒之後,這老狐狸似乎消停了不少,可是小狐狸方林卻又不甘寂寞的跳了出來,那次上海之行如果不是運氣好加上夠機警,十有八九已經死在他手上!夏若芸主動提出替李衛東出面擺平,那是怕他出什麼意外,但是對李衛東來說,如果這筆帳就這麼輕易算了,只會讓方林那廝變本加厲,更加的猖狂!
所以如果亂舞這個場子真的跟方家有牽連,對李衛東來說倒算是無心插柳了,從這裡下手也許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也說不定。想到這裡,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冷冷的笑意。
重新打量了一下這間賭場,整個呈“中”字型設計,跟其它賭場一樣,中間是大廳部分,四周是一些VIP貴賓室,東西兩邊各有一個出口。從三樓下來的時候,樓梯狹窄並且四面牆壁,沒有任何的參照物,但是以李衛東的真實視野加上精準的計算能力,還是很容易推斷出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地下二層,也就是車庫的下面。而根據這棟樓的地上建築部分判斷,地下二層也遠遠不止這麼一座賭場大小,也許還隱藏着亂舞迪吧其它的秘密。
要不要現在藉助真實替身術的隱身效果,想辦法一探究竟?稍稍猶豫了一下,李衛東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這裡面究竟是怎樣的情形、佈局如何還沒有搞清楚,貿然動手的話,倒是不至於出什麼危險,畢竟戒指空間裡還裝着六個隨機卷軸,脫身不成問題,但這樣一來難免會打草驚蛇。
沉吟片刻,李衛東淡淡的說:“大象,不玩了,到吧檯把籌碼兌了,我們走。”
大象這人最會察言觀色,看出李衛東神情不對,雖然不敢多嘴,心裡卻是緊張的要死,生怕這位活祖宗一個不高興動了手,那自己可就倒了血黴了。你想啊,連亂舞這樣的場子都敢來尋晦氣,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越想越怕,只覺兩腿陣陣發軟,脊背都是涼颼颼的。所以一聽李衛東這麼說,便如得了大赦一般,跟頭把式的衝到吧檯那兌換了籌碼。
仍舊緣來路返回,剛上到三樓,手機便拼命的振動起來,卻是於海龍摟着MM過足了癮,回頭發現師父跟大象都不見了,急的夠嗆。李衛東讓他出去在車裡等,帶着大象先是去一樓迪吧兜了幾個圈子,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蹤,這纔出了亂舞。
上了於海龍的車,這廝先拉着李衛東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確定頭髮都沒少一根,這才放心。擡手抽了大象一嘴巴,怒道:“你~媽~的,師父有事怎麼不叫我一聲?還好沒出什麼事,不然我他媽先把你廢了,狗日的!”
大象委屈的捂着臉,心說你當我願意啊?早知道你這位師父是個活祖宗,打死我都不敢來啊!又不敢分辨,把剛剛在賭場贏的錢放在車後座上,說:“師父,一共贏了十六萬三,三千塊打賞,加上您的二十萬本兒,都在這裡了。”
李衛東看了他一眼,說:“我不是說這錢歸你了麼,什麼意思,不稀罕?”
“沒沒沒,我感激您都還來不及呢!”大象嚇了一跳,連忙說:“今天剛認識師父您,還沒來得及孝敬,就讓師父破費,怎麼過意得去!”
李衛東怎麼會聽不懂這話的弦外之音。這廝人雖然猥瑣,卻很懂得權衡輕重,鈔票固然是好東西,性命卻是更要緊的,也是李衛東今天的舉動着實把他給嚇壞了,所以生怕這錢拿起來燙手。李衛東淡淡的說:“今天的事情也多虧了你,讓你拿你就拿着。大象,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今晚的事該怎麼辦,不用我教你吧?”
三十多萬當然不能白拿,給你這錢,就是要封住你的嘴。大象豈有不知之理,連忙說:“師父放心,今晚我喝多了,到了明天全他娘忘光了!”想了想又抽了自己一嘴巴,說:“傻~逼,現在就已經忘光了!”
李衛東讓於海龍把車一直開出外環,又兜了一會才把大象放下,讓他自己打車走。於海龍說:“師父,人你找到了?”
李衛東笑了笑,說:“人倒是沒找到,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有些事慢慢玩纔有意思。”
“什麼意思啊師父?”於海龍撓了撓頭,說:“那亂舞的場子,咱還要不要……”
“成,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自有分寸。”李衛東看了看時間,後半夜兩點了,對於海龍說:“阿龍,你今天就辛苦點,連夜回寧港吧,這邊有事我再叫你。”
於海龍當然不肯,拍着胸脯要兩肋插刀,不過既然這事牽扯到了方家,那就絕不是於海龍這種普通的黑道大哥能夠應付的了,所以李衛東還是堅決的把他送走。
攔了輛出租車,回亂舞去取他的雪弗蘭,一路上就在暗暗計劃下面的步驟。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李衛東還以爲是姚薇或者是夏若冰打過來的,也沒看就直接接了起來。
“那個場子不要碰。”
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響起,李衛東的神經瞬間繃緊!這聲音就算他沒有精神屬性加成也絕對不可能忘掉,當初上海之行,剛剛做掉那個殺手,馬上就接到了神秘的電話。而今天才剛剛踏出亂舞迪吧,這個聲音就再次出現,簡直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
這人究竟是誰?
是敵是友?
他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我?
是不是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連串的問號已經來不及多想,李衛東儘量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低聲說:“爲什麼?”
“咦,你這次居然沒有問我是誰,很好,看來我沒有選錯人。”電話那頭響起一陣桀桀怪笑,然後說:“亂舞的地下拳場,是方林一手操縱的,這件事牽扯太多,你最好不要插手。”
李衛東沉默片刻,說:“是擔心我出事,還是怕我會攪了方林的局?”
“隨你怎麼想。”那個聲音冰冷中透着一絲嘲弄,緩緩說:“李衛東,我知道你很有點本事,不過做人,千萬不要高估了自己。如果你自己找死,就當沒接過這個電話好了,我絕不會阻攔。”
李衛東淡淡的笑了,說:“本來我還沒有拿定主意,不過聽你這麼說,我倒可以放心了。有句話希望你能記住,我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受人擺佈,尤其像你這種躲在暗中指手畫腳的縮頭烏龜。”
那邊停頓了一下,但是聲音卻仍然不帶任何的感情:“好。你死了,我收屍。”
扔下簡短的幾個字,那邊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李衛東點起一支菸,陷入沉思。事實上自從上海那次之後,神秘的聲音就時常從他腦中跳出來,揮之不去,他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被一雙眼睛暗中窺視,猶如芒刺在背!
是的,兩次電話,這個神秘人都是在提醒他,但是每當想起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對方的眼睛,而對方的底細自己卻一無所知,李衛東就覺得一陣煩躁和懊惱。他很希望能激怒對方,因爲一個人只有在情緒不穩定的時候才最容易露出破綻,但是對方的沉着冷靜,顯然超過了他的預計。
到底是何方神聖?……
亂舞的地下拳場,果然是方家在暗中操縱,李衛東相信這個神秘人的話應該不會有假。但是爲什麼這人又阻止他去找方林的麻煩?既然他兩次提醒,都是針對方林,當然不會站在方家那一邊,同樣李衛東也不認爲他跟自己是同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敵我之分全部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這個人的利益跟李衛東有着某種交叉點?而這個點又究竟是什麼,夏家的產業,那筆遺失的基金,或者只是把方家當成了共同的敵人?
不得不說,這個神秘人相當的沉穩,也相當的狡猾,兩次通話,加起來都不超過十句,沒有透出半點口風,這更讓李衛東無從猜測他的身份來歷。看起來如果想讓這個神秘人浮出水面,就必須使出些非常手段才成了。
回到亂舞,李衛東的腦子裡還在暗暗盤算,注意力也就不是很集中,坐進車裡開出去一會才突然發現好像有什麼不對勁,怎麼好像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鼾聲……車裡有人?!
出於本能李衛東一腳剎車踩了下去,只聽身後咕咚、撲通一連串的響聲,接着是“哎喲”一聲熟悉的嬌~呼。李衛東頓時汗了一下,一邊打開頂燈一邊說:“怎麼又是你啊大姐,神出鬼沒的,還說不是再盯我的梢?”
“李衛東,你個死沒良心的,故意整我是不是?”
這位深更半夜跑到他車後座做美夢的大俠,當然就是沈琳了,本來睡的迷迷糊糊的,給李衛東這麼一嚇,氣的要死。李衛東只有鬱悶的解釋,這也是人的正常反應好不好,換上誰突然發現後座有人不是一腳剎車,難道還要先請個安啊?
沈琳掏出小鏡子照了半天,還好腦門上沒有撞個大包出來,不然今天肯定跟這牲口沒完。悻悻的說:“好心沒好報,你當我願意管你啊?跟你說了我在辦件案子,結果看到你的車又停在亂舞門口。東子,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說話不算數?你不是答應我的,不再插手朋友的事了嗎?”
李衛東說:“我也不想啊,本來說好讓你幫我找人了,可是下午的時候我那個朋友被人打傷,肝脾破裂,昏迷不醒,估計到現在都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這個朋友是單親,家裡條件不好而且母親又常年有病,連做手術的錢都拿不出來,我不幫他誰幫他?”
沈琳也有些意外,說:“這麼嚴重?那報警了沒有?”
說起報警,李衛東就只有苦笑了。這年頭真遇到什麼麻煩事,尤其像是亂舞迪吧的這種,報警能定多大的用?充其量不過是記錄一筆罷了。不是有那麼句老話麼,警察要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只是這話不能跟沈琳說。
提起警察,李衛東倒忽然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機給導員張鬆年打了過去。張鬆年這時還守在醫院裡,跟孟偉幾個牲口輪流值班呢,接到李衛東的電話就問:“東子,你哪來的那麼多錢?老黃的病要治,不過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讓你自己負擔可不成。學校也有責任,校長那邊已經聯繫過了,明天會專門開個會討論下怎麼辦。”
對於錢李衛東並不放在心上,只要黃玉滔不出意外就好。問了下張鬆年他情況怎樣,張鬆年憂心忡忡的說還不見起色,暫時只能靠輸血維持。
李衛東又問崔東哲現在在哪,張鬆年說下午報的警,已經被警察帶走了,是案發地也就是亂舞迪吧附近的永光派出所。李衛東撂了電話,對沈琳說:“本來剛纔想給你打電話的,怕吵你睡覺,正好你在,幫我個忙好不好?”
沈琳沒好氣的說:“我剛纔就在睡覺,還不是被你吵醒了。說吧什麼事。”
李衛東嘿嘿的笑了笑,說:“北環派出所你有沒有熟人?我那個朋友打架的事,有一個人瞭解內情,現在被北環派出所帶走了,你能不能想辦法把他弄出來?”
沈琳一愣,說:“幹嗎?東子,你……不會是真的想自己解決吧?這可不行,這是違法的你知不知道?”
李衛東沉默了一會,說:“你說的沒錯,這件事我是想自己解決,而且必須自己解決。因爲這件事到現在爲止,牽扯的已經不只是我那個朋友,還包括我,冰冰,甚至是她姐姐,她們整個夏家的產業。琳琳姐,這件事很複雜,我真的沒辦法一兩句解釋清楚,你本身就是警察,應該明白有些事是靠法律解決不來的,冰冰的身世你知道,可是夏家到底揹負着怎麼樣的恩怨,你恐怕想象不到。還是那句話,我保證不會捅簍子,如果你相信我,就幫我這一次。”
李衛東的語氣很平靜,沈琳也當然知道每次當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就是遇到了真正棘手的難題,更何況關係到冰冰跟她的姐姐,這就讓她越發的吃驚,也無法坐視不管。猶豫了好半天,重重嘆了口氣,說:“你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還有的選嗎?”
兩個人直接開車去了永光派出所,剛巧值班的是沈琳一個同學。而沈琳本身又是刑警,只說崔東哲是她的線人,很快就把人提了出來。崔東哲這廝長相還算威猛,可惜膽子跟相貌卻是不成正比,在號子裡關了半宿,嚇的不行,一看到李衛東把自己撈了出來,感激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就差五體投地了。
李衛東只說了一句話:“聯繫泥鰍,我要去當陪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