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的路上楊順堂就曾跟李衛東和林雨萌提起過,賭石玩家大體上可以分成兩類,一類是小打小鬧偶爾賭上一兩把,差不多都是因爲對賭石這個行當感興趣所以來湊個熱鬧,這類人佔絕大多數,而另一類則是相對固定的賭石老玩家,甚至是專做這一行的職業玩家,賭石是一個風險和暴利等同的特殊行當,基本上能夠在這個圈子裡大浪淘沙混出個名頭來的,要麼是腰纏萬貫的土財主,要麼是富甲一方的世家子弟,總之像這種燒錢的遊戲,絕非普通人能夠玩得起的。
而財富跟勢力這兩個詞,往往又是相互關聯的,就好像任何一個有勢力的人都一定會千方百計將手中的勢力變成金錢一樣,一個真正的有錢人也絕對不可能沒有一點根基,對於這些賭石老玩家來說更是如此。在這其中就不能不提到一個人,北京的石神鄒長龍。
這是一個典型的豪門世家,其崛起最早可追溯到清朝,據說鄒長龍的祖上曾經爲當年赫赫有名的紅頂商人胡雪巖做過管事,後來胡家沒落,鄒家卻漸漸興旺起來,等到民國時期,已經是河北一帶赫赫有名的資本家。
及至建國的那段歷史,因爲敏感原因諸多細節只能略去不提,只能說鄒家三分精明七分運氣的選對了東家,站對了隊伍,是以儘管改天換日人民當家作主,做爲對建國大業傾囊相助的功臣鄒家最終得以保全下來,偌大的家業仍然沒有人民的鳥事。有人說一個奸商通常也是合格的政治家,就這一點來看則不能不佩服鄒家幾乎是天生的政治敏感,包括建國後最爲動盪的那段歲月,事實上鄒家一直都沒有遭受到什麼真正的衝擊,產業卻是越來越大,發展到今天,已經是跺跺腳京城都要跟着顫悠的一方大亨了。
鄒長龍對於賭石,絕對只是個人愛好,因爲鄒家本身也做珠寶,這大概要算是一種積習使然。而他的徒弟昆明的羅軍,差不多跟他有着相通之處,羅家的歷史鮮爲人知,但至少在今時今日的昆明地界絕對可以稱得上如日中天,他對於賭石一半是興趣,一半卻是出於生意的角度,羅軍本身並不做任何珠寶的品牌,卻是國內最大也是資格最老的一家翡翠加工商,最簡單的形容,就是你在任何地方任何一家珠寶店看到兩件翡翠飾物,其中必有一件出自羅家的手筆。
事實上昆明羅家也並非只有翡翠這一項產業,只是羅家一直以來都是相當的低調,包括今天在騰衝偶遇,這位羅軍看上去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闆而且年紀不算老還有點小帥,手下才不過四個跟班而已。但是李衛東卻忍不住皺了下眉頭,他雖然並沒有聽老楊頭提起羅軍的家世,但是能夠作爲鄒長龍那號人的徒弟,這個羅軍的來頭想必也不會簡單。
羅軍看上去有三十多歲,一身得體的休閒裝,戴着副金絲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大概是自覺剛剛罵了一句粗口有些失身份,羅軍站起身之後表情明顯緩和了一些,對小甜甜說:“小妹妹,這麼小的年紀就來賭石?呵呵,青出於藍,了不起。可惜的是這塊石頭我已經定下了,如果你喜歡的話再另選一塊好不好?”
其實在李衛東來看,愛財歸愛財,既然是羅軍已經相中的石頭,就算裡面含着天價的翡翠就這麼被自己給搶下來了也覺着有點過分,好像這根明目張膽的打劫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反正騰衝市場這麼大,又不只是這一塊石頭而已,於是走過去拉起小甜甜說:“這塊人家都已經要了,咱們看別的去吧。”
可惜的是李衛東明顯忽略的小甜甜的個性,那就是隻要盯上一個值錢的寶貝,死都不會撒手,如果硬要把這寶貝搶下來簡直比殺了她還要難過。小甜甜嘴巴一扁,哇的哭開了,說:“我就要這塊嘛!我就要這塊嘛!哥哥,小甜甜就要這一塊!”
這小丫頭漂亮的就跟童話裡面的公主似的,這一哭起來更是雨打梨花,連李衛東都是心一軟,如果這塊石頭是他的,這時候就是送給小甜甜都絕對眉頭也不會皺一下。不過對於羅軍這種人來說,做爲一方大佬顯然是閱人無數,根本不是這種哭鬧的小女生手段能夠對付得了的,直起腰看了李衛東一言,微笑着說:“帶着你妹妹,十秒之內消失。”
這廝表情絕對是一種優雅,就好像在問兄弟你吃過了沒呢一樣,但是說出的話卻是十分的刺耳。也許在羅軍這種人看來,像這種小事一句話就已經足夠了,所以說完之後連看都沒有再看李衛東一眼,扭過頭對大金牙的大哥說:“這塊石頭,我要了。”
李衛東本來是想着把這石頭讓給羅軍也就算了,正彎腰哄小甜甜起身走人,可是聽了羅軍的那句話,忍不住就擡頭看了一眼。羅軍留給他的是一個後腦勺,但是旁邊一個跟班就不爽了,呼的一拳砸了過來,嘴裡說:“操~你媽,你他媽瞅啥呢?”
李衛東伸手叼住那廝手腕向旁一帶,跟着左手在他小腹一託一送,那廝蹬蹬退開兩步,表情顯得有些驚訝,像是沒弄明白怎麼一拳打過去自己倒差點摔了個跟頭。實際上李衛東這一下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只是輕輕一送並沒有下黑手,否則這廝估計只有躺下的份兒,哪裡還會讓他這麼站的好好的。
羅軍聽到響動回過頭,皺眉看着李衛東,說:“怎麼,有意見?”
李衛東搖頭笑了笑,說:“沒有。”拉着小甜甜轉身就走。小甜甜越發哭鬧起來,李衛東正想說她幾句,就在這時卻聽腦後呼的一陣風聲,連忙一低頭,一隻壯實的擦着他的頭皮掄了過去。
這一次來騰衝賭石,事先李衛東特意跟大家交待了一定要低調,因爲小甜甜的特殊性,如果真搞的人盡皆知只能是惹來諸多的懷疑。所以剛纔無論是羅軍出言不遜,還是那個跟班不分青紅皁白的動手,李衛東也都忍了下去,可沒料到這幾個鳥人居然得寸進尺,一時怒氣蹭的躥上了腦門兒。
出手的正是被李衛東推回去的那個傢伙,作爲羅軍這種人的保鏢,當然手底下也是有幾分功夫,可沒料到才一出手就吃了個癟,連怎麼被人家推回去的都不知道,心裡難免有氣,這一拳可是用上了九成的力氣掃了過去。
李衛東避開一拳,原想着這樣也夠了,哪知那廝更是惱火,略一塌腰一腿又跟着掃了過來。這一腿速度着實不滿,李衛東本能的向後一閃,卻忘了旁邊還有個小甜甜,讓過的一腿正掃在小甜甜肩頭,按說她本有初始屬性加成倒也不是躲不開,只是小財迷正哭哭啼啼的要她的石頭,根本就沒瞧見會有人對她下手,這一下竟給踢了個正着兒,哎喲一聲摔了個大跟頭。
倉庫的地上擺的都是原石,小甜甜這一下摔倒,正磕在一塊石頭上,哇的大哭起來。還沒等李衛東說話,姚薇幾個先忍不住惱了,說:“幹什麼?小孩子都打,你們還是不是人?”
夏若冰一言不發,順手抄起腳邊一塊石頭,照着旁邊一個跟班的腦袋就敲了下去。那哥們也趕上倒黴,正伸着脖子看主子的動靜,被夏若冰正砸在後腦勺上,哇的一聲慘叫抱着腦袋就蹲了下去。
另一個馬仔罵了一句,伸手去揪夏若冰的頭髮,手剛伸出一半就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卻是沈琳一記側踹,結結實實的踹在這廝下巴上。沈琳練的是散打,而散打的特點就是花架子少,一招一式都極其的實用,這一腳看上去並無花哨,力道卻是大的出奇,竟將那廝整個人都踹的飛了起來,撲通一聲直挺挺摔倒在地。
打架這種事從來都是這樣,尤其是打羣架,要麼不動手大家可以談個一二三,一旦動了手便剎不住車,除非你能把對方打倒。羅軍身邊的兩個跟班看同夥都倒了,也都不再猶豫,一個拽拳一個飛腿衝着李衛東一起招呼過來。作爲羅軍這種人的打手,這兩人顯然功夫不弱,其中使拳的那個居然也是少林羅漢拳的招式,每一拳掄出去都是虎虎生風,只可惜對於李衛東來說速度還是慢了半拍,只短短三五個回合,那個飛腿的便被李衛東一腳踹出老遠,使羅漢拳的則被李衛東一記麻痹攻擊直接打倒在地,身子一扭一扭的抽了起來。
羅軍的臉明顯就白了,後退兩步說:“你們是誰,要幹什麼?”
李衛東說:“本來沒什麼的,我們來也只是賭石而已。這裡石頭這麼多,咱們偏偏都相中了一塊,說起來也是個誤會,如果羅先生光是出口不遜也就算了,連小孩子都打,也太失身份了吧?”
羅軍眯縫着眼睛打量了李衛東一下,說:“小兄弟眼生得很啊,請教尊姓大名?”
李衛東笑笑說:“姓李,名衛東,像我這種小人物,說了也沒所謂。怎麼樣這位先生,這塊石頭我也沒打算搶了你的,你的手下又是先動的手,現在咱們就算一筆勾銷了,可以嗎?”
羅軍點點頭笑着說:“當然,本來就是不值當的小事,何必大動干戈。李兄弟,相見就是朋友,大家出來也無非是想混口飯吃,沒必要找不自在,對不對?”
李衛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扶起仍然啼哭不已的小甜甜。其實以這個小財迷的初始屬性設置,起碼也是護甲加一,雖然被人踢了一腳也應該沒什麼大事,小甜甜卻是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李衛東知道她更多的還是惦記着她的寶貝,被人搶走總歸覺得心裡不爽。
帶着小甜甜正往回走,忽聽背後咔嚓一聲輕響,接着林雨萌和姚薇忍不住同時發出啊的一聲驚呼,李衛東一下子頓住了腳步。他不是第一天玩槍,當然分辨得出那是子彈上膛的聲音,不禁用力捏了下小甜甜的手臂,微微搖頭示意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只聽羅軍一陣大笑,說:“小兄弟,做人不要太激進,就算你會兩下拳腳,也不要目中無人是不是。一塊石頭你不稀罕,我也不稀罕,不過這世界上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的人還真是不多,敢問小兄弟何以見得我羅軍就要讓你三分?”
李衛東深吸了一口氣,拉着小甜甜緩緩轉過頭來。只見羅軍的兩個保鏢一個手裡拿着鋸短的雙筒獵,另一個人卻是一把烏黑鋥亮的仿六~四,槍口正對着小甜甜。
“羅先生既然也是賭石老玩家,一塊石頭而已用得着這樣嗎?”李衛東笑了笑,說:“我妹妹就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念在她年紀小,先生多多包涵,再說石頭都已經讓給了你,羅先生又何必得理不饒人,還要趕盡殺絕呢?”
羅軍也搖搖頭笑了,說:“我這人一向最講公平,欺負人的事我不會做。這不過你這位小兄弟看上去比較屌,所以想來想去,我還是應該給你留下點什麼念想纔好,也算是送給你的教訓,不可以麼?”
羅軍這話說的足夠直接,看起來今天的一仗怎樣都無法避免了。那兩個被沈琳和夏若冰撂倒的傢伙也站了起來,掏出身上的傢伙,一個是仿六~四,另一個卻是香港警察通用的那種點三八,正對着沈琳的腦袋。
一直以來李衛東都覺得自己是個相當低調的人,有錢也不會去炫富,一身裝備也沒想過要去裝逼欺負人,可是即使是再低調的一個人,被別人這麼拿槍指着腦袋也一定是相當的不爽。李衛東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川字,說:“琳琳姐,你有沒有事?”
如果這話是問給姚薇或者夏若冰,大家肯定都不明其意,唯獨沈琳作爲警察科班出身,當然瞭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你來料理這兩個龜孫子,有沒有問題?沈琳這時就站在那兩個人的面前,這麼近的距離如果她都沒辦法應付,那麼警察這個名稱真的是有些給ZF抹黑了。
“沒事,你呢?”
沈琳的問話,李衛東只是微微笑了笑。面前兩個傢伙一個是雙筒獵槍,還有一柄仿六~四,現在黑洞洞的槍口都指着李衛東的腦門,李衛東低聲說:“小甜甜,右面那個。”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化成了一道殘影,隨手一拳揮出,將那個拿仿六~四的傢伙打的凌空翻了跟頭,跌在地上掙扎不起。
小甜甜本來就人小鬼大,聽到李衛東說的話,早知其意,一記淨化丟了過去。那個拿獵槍的傢伙只覺身體裡像是過了電一樣,腦子一片空白,等到回過神的時候李衛東早已衝到他身側,一手拗過他手臂將整個人放翻在地。那人條件反射的扣動了扳機,一顆子彈朝天射出槍膛,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就在李衛東動作的同時,沈琳也驟然發難,一腳踹飛了一人的手槍,跟着反手扭臂過肩摔,將剩下那個重重的摔倒在地。這幾下乾淨利落,甚至連羅軍都倒抽了口冷氣,後退兩步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警察?”
李衛東不禁重新打量了這廝一眼,不愧是道上跑的,僅從出手一眼便看穿了沈琳的身份。不過這種情形下也用不着承認,李衛東說:“羅先生,我們只是生意人,求財不求氣,大家彼此讓一步給個面子也就算了,你說呢?”
羅軍沉默了好一會,忽然哈哈大笑,說:“小兄弟這話說的在理。這麼着,今天這事咱就一筆勾銷,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小兄弟,珠寶這個圈子不是那麼好混的,這行水深,跳進來可以,可別一不留神折在這裡面,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對不對?”
擡手一揮,四個馬仔跟他走出了倉庫,而大金牙跟他哥哥嚇的腿都軟了,吭吭哧哧的連個屁都不敢放。而那塊惹禍的玉石,也照樣落在小甜甜的手裡,羅軍並沒有過多的糾纏。
發生了這樣的變故,最鬱悶的當然是大金牙兄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看着羅軍眼睜睜就這麼走了,也都無能爲力。小甜甜在倉庫裡又挑挑揀揀了一番,挑出兩個外皮看上去很正的東西,不過她的興趣始終都只針對於高檔翡翠,看神情就知道這兩塊石頭必然不值得她大駕光臨的貨色。
接下來連續走了幾個檔口,收穫也都不是很理想,石頭倒是看了無數個,有價值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到中午時分,小甜甜一共選出了三塊翡翠原石應該是比較值錢的那種,還有幾塊估摸着也就是湊個數,不至於白跑這一趟。
中午時分,大金牙獻媚的告訴大家今天還有個小型的原石拍賣會,因爲都是大家自發組織的,所以大多數人也就是跟着過去湊個熱鬧而已、衆人趕到的時候第一件商品拍賣都已經接近了尾聲,李衛東正無限YY這次拍賣會會不會淘到什麼好貨,就聽身後一個聲音冷冷的說:“哈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李兄弟,這才分開半天不到,想不到咱們又碰上了。怎麼着,你該不是故意想跟我羅某過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