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提燈等她。
他輕裘緩帶,廣袖峨冠,不着朝服時別有一種風儀,愈顯氣度雍容,清峻高華,卻難掩一份落寞。
有風一陣陣,吹得他廣袖翻飛,他似乎絲毫都沒有覺察。
錦瑟急急向他走去,奈何被正式繁瑣的禮服拌住了腳步。
“回來了?”熟悉的腳步聲讓他現出了一絲笑容。
錦瑟輕嘆一聲,沒有說話,明明是焦急卻被裙裾拖曳得款款的腳步,終於被一隻有力的手拖住,感覺到那火熱熟悉的體溫覆蓋在臂間,她陡然一振,水一樣的情思在這火焰中席捲了過來。
“你怎麼站在這兒。”軟軟的靠在他的懷裡,她忍不住問。
他的面色突然僵住,手中的燈籠垂直落地,滴溜溜的滾得老遠。www,因爲她身上殘留的香味很淡,可他還是聞得出來,那不是她身上的味道。
夜風吹來,錦瑟掩口連連咳嗽。
忽覺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手擱在後背,輕輕拍撫。
錦瑟勉力笑了笑,兀自往他懷裡鑽去,冰涼的身子頓時被濃濃暖意包圍。
“我看不到路,也不知道府裡是不是還和以往一樣。更怕哪個奴才疏忽了,哪展燈籠要是滅了,你回來就看不清了。大文學這才舉了燈籠來到這兒,這黑夜和白天都一樣,我多呆一會兒,倒也無妨。”他嘆了一聲,臉色已經有些不自然。
忽又喚道:“瑟兒。”
她詫異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臉色爲何連連突變。
軒轅恪重重的嘆了口氣,一種無力在心中升起。
這一刻,他竟然害怕失去她。
手中羅衫輕薄,腰肢香軟,不堪盈握,她擡頭看他時向後引頸,蹙眉啓檀口,淺吟輕嘆猶帶甜膩。
他圈着她,雙手探入她衣內去,貼着溫熱瑩潤撫摸,銜住她耳朵輕呼。“瑟兒。”
身子突然似火燒,錦瑟看了一眼軒轅恪,無奈的苦笑。她知道自己不是因爲他的動作纔會這樣,而是身體內的殘毒發出的熱力逐漸蒸上,即便只着抹胸紗衫,依然渾身火熱。
她深深呼吸,夜晚溼冷的空氣灌入胸腔,刺痛而瘋狂。
“冰。”她輕喚一聲。
“你說什麼?”軒轅恪一怔。
錦瑟心頭陡然一緊,知道瞞他不過了,這才淡然的說:“是殘毒。=F=H=Z=W=W=”
“殘毒?”錦瑟望着他冷峻面容,驀然發覺這些日子他似乎更加瘦削了,眉目輪廓越發深邃如雋。
她擡手撫摸着他,嘆息般的低聲道:“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中的毒,你走後才發作的,以後就只能靠服用冰蟬來鎮住了,這些日子忘記了。大文學”
軒轅恪心中一陣愧疚,抱起她,大步流星的向房間裡走去。
“你看得見路嗎?”她低聲問。
“看不見,不過記得住。”
回到房間裡,將她放到榻上,她沉沉的嘆了口氣。
紫春進來了,看到錦瑟的樣子,駕輕就熟地從手中的瓷罐裡拈出一顆碎冰鎮着的櫻桃,連着冰喂入她口中。
銜着那冰櫻桃,只覺得五臟到神髓都全給凍得酥麻。www..fhzww..com
多好啊。寒到極致,便再沒有什麼能讓她覺得冷。
“紫春。給我吧。”她睜開眼睛,輕聲的說。
紫春上前,卻被軒轅恪接了過去。
他又拈了幾顆給她,緩緩地嚼,閉着眼睛聽牙齒與冰渣摩擦撞擊時發出的聲響。
“如果今天不是我看到,你還打算隱瞞我到什麼時候?”他的語氣隱隱含怒。
“恪,告訴你有什麼用。”
劍有兩刃,戳得究竟是誰的心。
“是啊,我一個瞎子……”
錦瑟突然伸手掩住了他的口,“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何必說這話來傷我。烽.火.中.文.網”她忽而軟軟的臥倒在牀上,孩子一樣的蜷縮着,“我很遺憾,因爲這些殘毒,我們更難有一個孩子。恪,如果上天能聽到我的乞憐,我願意用我一半的壽命,爲你換取一個血脈。”
瞬息,他的周身激盪起一抹凌厲寒色。
“你在說什麼瘋話,別說一半的壽命,就是一天我也不允許。若是真有那個孩子,他敢折騰你,那一定是不孝子,不要也罷。”
燈影憧憧搖曳,映在一雙水剪瞳中,笑盈盈,還有淚。
終是忍不住斥責,“你才說什麼瘋話,哪有這樣說自己的孩子的。”
殷殷期盼的,也不過是有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存在。
“我服用的藥雖然毒烈,卻能保顏,真活那麼久,我怕自己會變成老妖婦。”
因熟知她的脾氣,軒轅恪嘴角微揚,隱約大不以爲然的神色。“你什麼也不用說,沒有孩子,我們可以領養一個,若沒有了你,我也會了無生趣。你什麼樣子,倒一步打緊,我看不見。倒是你,到時候別嫌棄我是個老瞎子纔好。”
“恩,就算是個老瞎子,也是個風度翩翩的老瞎子。”錦瑟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不在身邊時,毒發時,冰冷,觸手一般爬滿肌膚,似針中毒,剌進血液,淌遍全身。
今日似乎也不那麼難熬了。
他也躺了下來。
觸鼻過去,她身上那股莫名的香味兒已經沒有了,他心裡略略的安定了下來。
終於伸手將她牢牢的圈在了懷裡。
一時相依,竟似那麼久遠。
這個懷抱沒有欲……望……,只是淡淡的溫馨。
他想,這一生,若真沒了權勢,這樣一生靜靜的陪着她也好。
他知道,她害怕孤單,害怕寂寞,怕黑,怕冷……
所以,他早已決定,一生一世都不會再離開她。
若是,天下人都負了他們,至少,他們還能彼此相依。
他愛戀地撫摩她的面頰,突然將一個親吻印了下去,半晌,才緩緩的說:“諾蘇公主到了都城,卻執意不願進宮,她自己想來王府。”
錦瑟迷糊的擡了下眼,輕笑道,“這事,王爺決定就是了。”
“那就罷了。”他淡薄的說。
錦瑟往他懷裡鑽去,良久,才嘟噥了一句,“我挺喜歡那小丫頭的,就讓她來陪我說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