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恪眉端抖動了一下,略一遲疑才緩緩的回答,“兒知道了。*”
“好……很好,你起來吧,煙兒,你過來,父王……有話對你說。”他的聲音漸漸微弱。那雙無神的眸子中卻有着淺淺的詭異。
錦瑟靜靜俯身過去,他帶了血跡的脣輕輕的一張一合。
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錦瑟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起來,繼而平靜的垂眸,一顆淚珠滑落下面頰??
“我可以……安心的……去了……”他緩緩的轉頭,十指再次深深的陷進梨木中,“秀靈……秀靈……”
燦爛花海中,婀娜柳枝下,他看到了他的王妃滿手的蘭花,笑德溫柔恬美,他,周青,喬梭騎馬而過……
風吹得溫柔,他人慢慢的飄起,很輕很輕……
“恪兒。”憑着最後一絲的氣力握住了這個義
子的手,周青,他應該看到了,他的兒子很好,“恪兒……殺了父王……”
“父王。”軒轅恪一驚,僵直了身軀。
“王爺。”母妃上前一步,溫柔的輕喚,她並沒有走遠,早在他呼喊着秀靈時,她已經走了進來,輕輕扶起他的身子,用手指把軒轅琪有些散亂的梳理整齊,露出了其下失去生命但依然俊秀的面容,“王爺,恪兒是你的兒子,怎麼背上嗜父的罪名啊。”
她溫柔的言語,緩慢地,木然的容顏上浮蕩起近乎迷離的哀傷微笑。
纖細的手指細心的整理着這個她愛了一生的男人的一角。
“王爺,秀靈陪了你一輩子了,就送你最後一程吧。”
錦瑟只覺眼前寒光一閃,沒有任何阻礙,王妃手中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把利刃,直接乾淨而利落的刺入軒轅琪的心臟。
片刻,鮮血纔在他的??口泅了開來。
“父王,母妃……”錦瑟只驚叫了一聲,即沒了聲響。
一瞬間整個昏暗的屋子裡寂靜得完全沒有了任何聲音,唯一的聲響,就是鮮血不斷滴落的聲音。
錦瑟靜靜的看着自己的母妃,近似溫柔地看着牀上的丈夫,然後狠狠地拔出匕,染了血的寒刃隨着鮮血的噴射而“哐鐺”一聲落到了地上。
軒轅恪也靜靜地看着這個生命正在流逝,悉心養育自己的男子,他從來沒有恨他??
而那個失去了丈夫的女子,眼中的絕望一閃而過,眉目間終是一抹柔情似水,婉轉流波。貪婪的看着軒轅琪臉上一絲還沒有化去的笑容。
幾個月來,她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兒女,整日整夜忍受着毒藥噬心的折磨,現在,他終於解脫了。
錦瑟茫然的伸出手指,卻不知道自己要挽留什麼……
“父王……”終是哽咽在了喉間,他早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兒。他留給她的最後幾句話是,他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兒,可他一樣寵她,愛她,上天將煙兒的面容給了她,就是將她送給他的女兒。所以,她就是煙兒??
“別哭,煙兒,你還有我,還有我啊。”身邊人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錦瑟迷茫的轉身,看着自己面前的烏磚,一點一點被洇溼,原來面上溼漉漉的是淚水,他不是她的父親,可他的死會讓她如此的傷心。
看着軒轅恪墨色的眼,那裡沉澱着和他一樣的悲傷欲絕。
錦瑟遲疑着把頭靠近他的懷中,感覺着那生命的搏動。
“恪,從今以後我只有你了。”
一時,王府悲
鳴漸起。
錦瑟的頭不禁微微的眩暈,她再也不能看到他溫慈的笑容。
一度以爲生在冰涼中,他給她的慈愛,會是她一生的眷戀。
一時間,王府內外,重重的亭臺樓閣中全部渲染在一片的素白巾幡之中,就連照牆上亦披掛了白綢子系成的花球。
直到五更時分,軒轅恪才帶她回房,逼迫她闔目休息。
輾轉直到天色將明,才迷糊睡去。
只覺得剛閉上眼,又驀然驚醒。
她伸出手,身邊人不知道何時早已離去,錦塌上早已冰涼。
桌子上整齊的疊着一套孝衣,她遲疑了片刻,自己穿上了,拉開門,才見天已泛白了。
芙蓉樹影,淡淡地映入飄在揚起的白紗上。風搖影移,花枝顫顫搖曳。
靈堂外,一衆的侍婢退出了許多,留下的幾個正倚門闔目而眠。
靈柩前的一尊鎏金宣德爐內,細如遊絲的青煙由香頭而出,裊裊上升,在靈堂中繚繞徘徊後,凝滯着不願散開。
靈柩前直直跪着二人,背影筆直。
錦瑟正欲上前,卻被那女子的聲音止住了。
“軒轅哥哥,王爺就這樣去了。你和郡主又是鶼鰈情深,只剩下林菱一人孤苦無依。”
軒轅恪只是將一碟摺合好的紙張投進火中。
“軒轅哥哥,你要知道,姑姑這麼多年做這麼多可都是爲了周家。你不能棄了她不顧,王爺死了,軒轅家的兵權已經全在軒轅哥哥手中,我們周家的仇也算是報了。我們走吧……和姑姑一起
走……”
陡然間,錦瑟只覺周身力氣消失,驚汗遍體,腳下虛軟,堪堪後退兩步,靠在門框上。
原來如此!
他早知道了,知道了他是身世。
難怪?難怪他會對林菱和二夫人百般容忍,即使他們和燕如雪一起陷害自己,他都無動於衷。現在,想來,他們應該也是軒轅家的人。
王爺被投毒,有誰能下手,錦瑟一直想不通,二夫人何以如此痛恨軒轅琪,原來如此!
他們都是來複仇的!
那自己呢?相對於他來說,真的是妻子,是愛人嗎?還是隻是他取得在王府權勢的一種手段?!
真是可惜了,可惜,他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她這個郡主也是假的,若他知曉,不知該是何表情。
這一刻,錦瑟突然想笑,笑出來,想哭卻無淚,心中只餘空茫無依。
命運的齒輪轉了一圈,真的又要回到了原點。
註定是沒有人知她,憐她,甚至註定是一顆棄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