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涼玉策劃刺殺皇帝一事, 怕是從出生就開始籌備,如今事情的變化跟他預想的截然不同,尤其是, 皇帝的想法令人捉摸不透, 再等下去, 不定出什麼岔子。
趁着現在沒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戳穿他的陰謀, 他需要趕緊下手, 免得錯失良機,後悔莫及。
謝天鴻埋頭思索,良久後擡頭, “文鈞,你說, 如果我們在他出手之前, 將他拿下, 父皇會不會以爲是我們有謀反的念頭?”
“說不準啊。”文鈞翹起二郎腿,慢悠悠道:“皇帝在獵場時, 聽到二皇子的醉言,心生不悅,就將他廢了。你剛坐上太子之位,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二皇子的前車之鑑,萬不可重蹈覆轍。”
皇帝最忌諱的一件事, 就是別人覬覦他的皇位, 現在, 他對衛涼玉的信任, 朝堂上衆人全都看得到。不管是真是假, 做兒子和臣子的,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揭開衛涼玉的真面目, 如果這樣做了,不亞於告訴所有人,皇帝親佞遠賢,眼光有問題。
別說是皇帝,這種事擱在一個普通男人身上,恐怕都無法接受。
更何況,那人不是普通男人,而是手握天下人性命的一國之君。
謝天鴻說:“那,咱們等衛涼玉有所行動了,再拿下他吧。”
只能這樣了。
等到衛涼玉一出手,人贓並獲,到時候,真相足以說服衆人。
錦夏和小嬌一致贊同最後一個決定,唯一擔心的是,萬一謝天鴻和文鈞兩人沒有準備好,衛涼玉就下手了,皇帝的安危豈不是要受到威脅?這樣的事,萬萬不能發生。
謝天鴻笑道:“你連我們兩個都信不過嗎?”
信不信得過是一回事,能不能辦得到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是參禪拜佛,信徒們信得過佛祖和菩薩,但是,佛祖和菩薩未必然能夠幫信徒實現願望。
錦夏臉上的表情,被謝天鴻看在眼裡,謝天鴻拍拍她的肩,笑言:“放心吧,我自己的父皇,我自然會好好保護。”
不會是嫌錦夏多嘴了?應該不會,他不是那種人。
錦夏長吁口氣,擔憂之色頓時消減不少。
文鈞打量着他們倆人,見他們夫妻兩個夫唱婦隨,關係頗爲融洽,忍不住問:“謝老三,我問個問題,如果當初,娶錦夏的人是我,你會不會發瘋啊?”
謝天鴻冷冷地斜他一眼,語氣凌厲,“你想試試?信不信我弄死你!”
身份越高,脾氣越大。
文鈞看勢不好,忙閉上嘴巴,免得禍從口出。
小嬌坐在一旁,面帶笑意。
謝天鴻靜下心,慢悠悠道:“你回去以後,跟衛涼玉繼續聯繫,等他想舉事時,馬上通知我,我們一起把他捉拿歸案。與此同時,我也會派人盯着他,防止他突然變卦,提前行動。”
“行,你說啥,我就做啥。”文鈞答應得痛快。
衛涼玉的事,算是基本處理好了。
謝天鴻還有一處不放心的地方,那就是寒雅軒的陳師傅。
陳師傅是衛涼玉的大伯,可能是左辰的大哥,或者堂哥、表哥,按照他們之間的親屬關係,陳師傅不可能眼看着衛涼玉送死,必定會伸出援手,幫衛涼玉一把。
皇帝到底能不能安全,謝天鴻心裡沒底兒。
但他沒有表露出來,因爲別人一旦感覺出他的心虛,肯定士氣不足,在衛涼玉動手時,便不能使出全力,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他想過,皇帝自己的功夫不錯,有三成的可能會沒事;他安排人盯着衛涼玉,隨時稟報一舉一動,又有三成安全了;文鈞假裝跟衛涼玉合夥,套出他的一些計劃,再加上三成。如此,便有了九成把握。只要沒有發生最後一成意外,就不會失敗。
當然,他也會努力,將最後一成的意外消滅。
“三哥,需要我幫忙嗎?”在文鈞和小嬌離開王府後,錦夏看出謝天鴻眼睛裡的不安,主動問道。
謝天鴻搖搖頭,“男人的事,不需要女人涉險。”
“你可以找點不涉險的事情給我做,我保證可以做得很好。”
謝天鴻想了想,臉上多了一抹壞笑,“倒是有一樣不涉險的事,就怕你不願意做。”
錦夏急着表忠心,忙道:“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就做得了。”
“晚上,好好陪我,再給我生幾個兒子。”
錦夏就知道他沒安好心,臉憋得通紅,半天后說:“誰說不涉險,這件事簡直比上戰場還危險!”
謝天鴻滿面笑意,伸出手,把她攬進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你把我想得太壞了,我的自制力很好。不信,你可以試試,我可以保證,不管你怎麼調戲,我都可以坐懷不亂。”
鬼才會傻得跟他試呢,若是他做不到坐懷不亂,苦的可是她。
錦夏堅決不能被他糊弄!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騙?”錦夏沒好氣地問。
謝天鴻:“是啊。”
呃?有那麼好騙麼?錦夏明明覺得自己比以前聰明一些了。
謝天鴻:“若是不好騙,你怎麼可能嫁給我。”
錦夏怎麼覺得,謝天鴻有事瞞着她?
她問:“三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我?”
“我怎麼敢瞞你。”
“我不相信!”錦夏昂起小臉,一臉執着。
謝天鴻感覺,逗錦夏這件事,是越來越好玩了。他側過頭偷笑,不想,卻被錦夏瞧見了。
錦夏瞬間明白過來,他這句話就是假的,她果然是太好騙了!
“壞男人!”錦夏嘟囔了一句,然後站起身,準備去看看雲霄怎麼樣了。
她剛剛立定,右手就被一雙溫暖的手掌包裹,她感覺到那隻手稍微用了一些力,接着,她摔進了謝天鴻的懷裡。
四目相對,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砰砰亂跳。
彷彿在深潭裡浸潤了上千年的墨色眸子,裡面盛滿了柔情,好像隨時都會溢出來。現在,那雙眸子,在注視着她,聚精會神,眼神不捨得離開片刻。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柔情,皆似水似幻。
她在他的懷裡,伸展開四肢,放鬆身體。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變了,宛如一場好夢,美妙得不可言喻。她感覺,自己漂浮在那方水潭中,與之渾然融合,輕輕合上眼,就醉倒在他的深情裡,無法自拔。
在很久很久以後,錦夏曾經後悔,前世,她爲什麼要拒絕謝天鴻的提親。
她此生,再沒有遇到比嫁給謝天鴻更幸福的事。
錦夏找到乳孃以後,把雲霄抱回雲鏡居,親自照料着。
謝天鴻也把需要處理的公文搬進來,這樣,在想錦夏和孩子的時候,擡頭就可以看到。
他不捨得與她們分開一刻啊。
就這樣,過了沒幾天,文鈞那邊派人傳來消息,衛涼玉打算在三天後動手,地點選在偏殿的寢房裡。
皇帝有一個習慣,休息的時候,把所有人支開,免得有聲響,驚醒他的美夢。
也就是說,晚上,偏殿的寢房內外,只有皇帝一個人。
如果點燃迷香,或者在皇帝的飲食中下毒,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人知道。這段無人值守的時間,從皇帝用過晚膳,嬪妃侍寢完畢離開以後,直到第二天天亮,喊起的太監進房來。
如果沒有嬪妃侍寢,皇帝會喝一壺濃茶,挑燈處理國事到子時。
子時以後,熄燈就寢。
衛涼玉在宮裡做了一年的侍衛,已經摸透皇帝的生活規律。
皇帝就寢後,最多半個時辰,就會陷入沉睡,雷打不動。此時下手,再好不過。
可能是衛涼玉對文鈞不夠放心,沒有讓他跟自己一起行動,而是安排他守在宮門口接應,待他手刃皇帝以後,兩方人馬一起逃離鄴城,去長安自立爲王。
“三哥,你打算怎麼辦?”錦夏問。
謝天鴻回答:“父皇習慣了寢宮沒有守衛,我派人埋伏的話,會引起父皇的懷疑,說不定,父皇以爲我逼宮。這樣,不但不能抓住衛涼玉的手腕,反倒將自己折了進去。”
文鈞心下一驚,眉間多了個川字,“難道,衛涼玉不相信我,故意讓我透露行動計劃給你,想讓你去寢殿撲個空,引起皇帝對你的懷疑,藉此挑撥你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從而漁翁得利?”
好歹毒的心腸!
文鈞和謝天鴻的關係,幾乎世人皆知,衛涼玉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還這樣做,一定是想借皇帝的手鏟除謝天鴻,即便沒有達成目的,至少可以降低謝天鴻的威信,提高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他算盤打得響,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計劃透露給謝天鴻的方式,太簡單粗暴了。
敵人的情報那麼容易獲得,如果不是敵人太傻,就一定是另有所圖。
謝天鴻認爲,第二種可能,更符合實際情況。
他不會上衛涼玉的當,更不會讓衛涼玉的陰謀得逞。
謝天鴻起身,“我要進宮一趟,面見父皇,你們在府裡稍候,最多不過兩個時辰,我就會回來。到時候,我來告訴你們,如何應對衛涼玉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