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去了一趟破廟,怎麼回來衛玄這廝便不見了?難不成衛玄扔下她自個兒回侯府了?
衛玄這廝喝醉了酒,想來,他應走不遠纔對。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謝容一愣,她如今附身在這隻貓身上,聽覺比從前靈敏了許多。
按理說,如果有人過來,她應當之前便聽到腳步聲纔對,但她卻未聽到半點動靜。
除非,這人一直待在附近,或者……這人的武功極高,謝容身子一顫,正欲轉身,一塊黑布忽然從天而落,罩住了她。
隔着黑布,捉着她的,是一雙男子的手,但謝容忐忑地等了許久,都未曾聽見半點聲音。
捉她的這人……究竟是什麼人?難不成是貓販子?
不知過了多久,謝容幾乎睡着之時,眼前的黑布忽然被揭開,看清眼前的人後,謝容忍不住一愣。
捉她的這人……竟是衛玄的死對頭之一,樑嬈的弟弟,樑晟。
看了一眼四周,謝容發覺,她此刻身處幽林之中,而樑晟的腳下,便是一個深潭。
樑晟在潭邊站定,他揉了揉小花貓的頭,輕聲道:“小花貓,你覺着這裡的風景怎麼樣?”
“你若是不說話,便是覺着這裡的風景極好,對麼?”
樑晟這沒頭沒腦的話……讓謝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噤,她雖經過些風浪,但樑晟其人,她卻摸不準。
“既然你也覺着這裡的風景極好……”樑晟又道,“那麼,這裡當你的埋骨之地如何?”
等等,謝容一愣,樑晟這是要殺貓?她與他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爲何樑晟要殺她?
樑晟蹲下/身子,捏了捏小花貓的臉,那張豔麗的臉上忽然浮出幾分瘮人的笑意,他輕聲地道:“小花貓,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有一個姓衛名玄的主子。”
原來是因着衛玄,樑晟這混蛋!與衛玄有仇,便去找衛玄便是,爲何要糾纏她?
謝容想從樑晟的手中掙扎出來,但樑晟的手卻如鐐銬一般,緊緊地禁錮着她。
若是她能從樑晟的手上逃生,她日後一定要幫着衛玄好好對付這混蛋,竟喪心病狂到連一隻貓也不肯放過!
拎起小花貓,樑晟彎起嘴角,道:“聽說貓愛吃魚,你若是能下去給我捉幾條魚上來,我便饒過你。”
她如今是貓,如何能捉魚?
樑晟這廝是存了心要滅了她,謝容只覺着一陣天旋地轉,冰冷的水將她包裹其中。
水涌入她的口鼻,沒過她的頭頂,謝容奮力掙扎着,她的仇還未報,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這樣死,身子卻越來越重,她兩眼一黑,最終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謝容只覺着身子很冷,彷彿置身於在冰窖之中。
她舉目四望,卻見自己身處一間密室之中,密室中的佈置極簡,但在極簡中卻流露出幾分貴重。
眼前忽然浮出一張帶着溫潤笑意的臉,這人的眉目,這人的神情,這人的姓名,哪怕是閉着眼,謝容都能畫出來。
他一身白衣,腰間掛着一塊白玉玉佩。
眼前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殺了她的仇人,新帝宋珩。
她這是到了地府麼?只是,到了地府,爲何不見閻王與黑白無常,見着的卻是宋珩?
謝容想動一動身子,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
見謝容睜開眼,宋珩的眼角眉梢都浮出欣喜,他握着謝容的手,輕聲道:“苔枝,是我在做夢麼?你……”
苔枝?
這樣溫柔地喚她“苔枝”的宋珩,謝容已許久未曾見過。
宋珩成了皇帝后,便再未喚過她“苔枝”,連她閉眼之時,宋珩都只是喚她“榮華”,並不肯喚她“苔枝”。
自從宋珩登上帝位,將姑父的舊臣全部流放後,又賜她一堆金銀珠寶時,謝容便知曉,那個喚她“苔枝”的少年,早已消亡在帝王寶座的鮮血中。
而如今,再看見舊日的宋珩,雖不知是夢還是真,謝容只覺着心頭一疼,她看着眼前這張如玉的臉,來不及說話,她已昏了過去。
又一次醒來時,眼前的是一張豔麗的臉,謝容笑了笑,果然,她方纔是在做夢。
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身上的毛早已幹了,難道在她快被淹死的時候,樑晟又將她撈了起來?
樑晟正坐在火堆旁,見小花貓醒了,他轉了轉手中的烤魚,輕聲道:“小花貓,對了……你叫苔枝是吧?你餓了麼?”
說完,樑晟從魚肚撕了一塊肉下來,又用葉子墊着,送到了謝容面前。
鼻尖傳來誘人的香味,謝容卻不敢動彈,樑晟這個瘋子,先是把她扔到水裡,差點淹死她的時候,又把她從水裡撈起來,如今,又把魚肉分給她。
她如今不過是一隻貓,難道她身上還有值得樑晟圖謀的東西麼?
見小花貓並未吃,樑晟輕笑了一聲,撕下一塊魚肉,送進嘴中,笑道:“你怕我會毒死你麼?若我要殺你,不必用毒,只消……”
一道疾風裹挾着一道黑影而過,謝容回頭一看,卻見身後的樹上插着一根樹枝。
謝容心中大驚,若她日後要對付樑家,這樑晟便是一道大山。
“你倒是頗通人性,難怪衛玄喜歡你,不過,若你想着逃跑,你便只有死路一條。”
樑晟話鋒一轉,整個人忽然變得犀利起來,他道:“這名字是個好名字,可惜……不大適合你。”
樑晟這句話是何意?
謝容並不動那塊魚肉,只是如坐鍼氈地蹲在一旁,樑晟的目光每每落在她身上時,她便有一種樑晟能穿透她的皮肉,看破她的魂魄之感。
讓謝容覺着奇怪的是,樑晟吃完魚肚上的肉後,剩下的魚的背脊上的肉卻並不肯動。
難不成這魚的背脊肉有毒麼?和樑晟待得越久,她心頭便有越多的疑惑。
“小花貓,你在想什麼?”
樑晟的臉上是豔麗的笑容,而從他口中吐出的話語卻是極冷,謝容只覺着一股涼氣順着脊背爬到腦後。
之前樑晟對付衛玄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謝容只覺着詭異至極,樑晟是樑尚書唯一的兒子,按理說,樑尚書不會讓自己唯一的兒子當暗衛。
樑晟他根本不是暗衛,卻知曉暗衛的手法,十四五歲的少年,卻有這般的心計手段,樑晟他,委實是一位可怕的對手。
“死過一次的感覺,好受麼?”
謝容小心地往後挪了一步,樑晟的底細不明,委實不能輕舉妄動。
只是,若是她不輕舉妄動,留在樑晟這廝身邊,按着樑晟陰晴不定的性子,她哪怕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她正思索着逃跑的計策之際,忽聽樑晟幽幽地道:“我也死過一次。”
***
半睡半醒之間,衛玄睜開了眼,他揉了揉小花貓的腦袋,手中卻傳來冰涼的觸感。
他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睜開了眼。
“苔枝……”衛玄垂頭一看,只看見手上抱着的酒罈。
把酒罈扔到一旁,衛玄在房中四處搜尋着小花貓的蹤影,他分明是抱着小花貓睡的,怎麼一醒來小花貓便不見了?
翻遍整個房間,也未瞧見小花貓的身影,衛玄心頭忽然懸了一塊大石。
“衛十八……”
正在門口打盹的衛十八連忙走了進來,昨日侯爺與老侯爺置氣,倒是苦了他這個當下屬的。
他翻遍了整個京城,纔在小巷子裡找到爛醉如泥的侯爺,偏偏侯爺還死死地抱着一個酒罈不肯撒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侯爺連同那個酒罈子給帶回來。
“侯爺有何吩咐?”
衛玄焦急地道:“爺問你,苔枝呢?”
小花貓苔枝?衛十八隻覺着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了下來,他疑惑地道:“侯爺不知道小花貓在何處麼?”
“爺若是知道,何必問你?”
衛十八臉一白,按侯爺對小花貓苔枝那愛屋及烏的程度,若是小花貓不見了,只怕侯爺要翻天。
“稟侯爺,屬下昨晚找到您的時候……並未看見小花貓。”
也就是說,小花貓並未回過紫衣侯府?
衛玄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他上前捏住衛十八的衣領,驚愕地道:“小花貓不見了?你昨日在哪裡找到爺的?快帶爺去。”
***
衛玄站在小巷中,看着空蕩蕩的小巷,回想着昨晚的情景,卻只記着一堆酒,除了酒外,旁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苔枝,你在哪兒?”
衛玄正要失望而歸,卻發覺牆角有一封信,信封上寫着:衛玄親啓。
動作利落地拆開信,只見信上寫着:衛玄,想要你的小花貓,便來城東五里坡,若明日午時,你仍不來,便等着給它收屍罷。
落款是:樑晟。
竟是樑晟捉走了他的苔枝?衛玄自然不會傻到覺着樑晟是個拾金不昧的主兒,也不知樑晟這混蛋有沒有虐待他的苔枝。
衛玄咬牙,怒道:“樑晟這無恥小人,他還沒報當日之仇,樑晟竟敢……這廝明刀明槍倒也罷了,還一副小人行徑。”
“樑晟,爺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