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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風不停地從身側刮過,彷彿能割傷皮膚,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緊緊貼在身上,風迎面穿進來,冰冷而刺痛。
周圍的景色正迅速倒退,夜決眯着眼,專注的盯着下方,雙手張開,成大字型向下墜。
外面觀看的人好多都忍不住站了起來,一個個神色凝重:“他這是在找死。”
“不,他只是在賭。”
衆人紛紛側頭,發現開口的是那位有名的散修大能谷山,此刻他的臉上一向隨和的神情已經消失殆盡,目光沉沉的望着屏幕,盯着自己的小徒弟,不欲多談。
段爺爺坐在谷山身邊,以他的眼力自然也能看出夜決在幹什麼,他下意識坐直了身,認真看着,順便提醒一句:“他的手。”
衆人急忙扭頭,見夜決的雙手在掐訣,顯然正不停地試着催動靈氣,頓時更加不解:“有什麼用,已經被封了,他根本沒辦法用。”
“不,他是在賭到達一定高度後這條限制就會消失,”段爺爺沉聲說,“他一直坐在高空,除了一片雲彩外就再沒其他的落腳點,想用聚靈陣聚靈,結果發現上空一點靈氣都沒有,他之後坐了十多天,應該是在修煉,現在看來,修煉這條也是行不通的,所以他就跳了。”
衆人忍不住開口:“或許還有別的轉機呢?一定要跳?”
“是啊,也許再等等,機會就來了呢?”
段爺爺不答反問:“就他身處的那個環境看,你們覺得會憑空出現一個契機給他?幻境有那麼好心?”
衆人一時語塞。
“該試過的辦法他都試了,機會是等不來的,只能自己去創造,”段爺爺說,“所以與其乾坐着,不如賭一把,”他頓了頓,目光帶着不加掩飾的讚賞,“這小子不簡單啊,有魄力!”
衆人默然,在場發問的大都是家族或宗派內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他們暗道如果換成自己坐在上面,在發現法術被禁後肯定要嚇得面無血色,整天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掉下去,在那種情況下誰敢跳?誰又敢賭?
且不說這份魄力和勇氣,單是那種冷靜和睿智,都足以讓他們望塵莫及。
這真是他這個年齡所能具有的嗎?
在場的一位高階修士哈哈大笑,揉揉自家孫子的頭:“這次沒白來啊,讓你整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看看人家,你還有的學!”
那位小修士從剛纔開始就陷入了沉默,並不反駁,緊緊盯着屏幕,眼底閃着莫名的光,其他人也都紛紛看着,甚至稍微閉住了呼吸。
地圖上的畫面不知不覺以夜決的視角展現了出來,他們能清楚的看見急速倒退的風景,彷彿身臨其境般跟隨夜決一起經歷下墜的過程,他們的心臟怦怦直跳,緊張的看着。
風景從蔚藍逐漸轉白,夜決清楚的看見一層薄薄的膜,他快速掐訣,順便估算着距離,等到十米的時候發現法術依然被禁,便知道只能硬撞了,爲了防止大面積創傷,他急忙將身體蜷縮成球,直直墜入薄膜。
接觸的霎那,他意外的沒察覺到任何疼痛,反倒是覺得很溫暖,他顧不得細想,重新舒展身體繼續下墜,視野再次被蔚藍填滿,不同的是這次是大海。
外面的人“啊”了聲,驚訝:“這不是鳳白的地圖嗎?”
“看,那兩片花瓣要融在一起了!”
衆人望過去,果然見夜決之前所在的花瓣正一點點向鳳白這片靠近,慢慢重疊。
“別看花瓣了,那小子好像還是不能用法術,”有人忍不住開口,“就算下面是大海,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也一樣是死,鳳白這張地圖的法術也被禁了嗎?”
“不知道啊,一直沒見鳳白用過。”
衆人眨也不眨的看着,見夜決仍沒放棄希望,便在心底爲他加油,他們見海面越來越近,額頭都不禁冒了層冷汗。
夜決盯着下方,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手中霎那間並出幾縷碎冰,熟悉的氣息瘋狂的開始在體內流動,他當即立斷,忙掏出佩劍踩在上面,但他此刻的速度太快,等到這一系列的動作完成,法器離海面僅有一尺,巨大的衝力作用在上面,立刻向下壓去,落入水中,砰的一聲,激起數十米高的水花。
鳳白正在不遠處的船上尋找線索,聽到聲音立刻跑出來:“又怎麼了?”他驚恐的看着水花,接着看向大船,開始思考神龜這次要啃哪部分。
藉着法器和海水共同的緩衝,夜決直入十米後終於穩住身體,他御劍衝出水面,帶起的水花受劍上的寒氣所迫迅速凝結成冰,在半空中閃着亮晶晶的光,它們環繞在他的四周,遠遠看去就彷彿他整個人在發光似的。
他很快發現大船,操縱法器飛上前,居高臨下的望過去,他的神色依然很冷,頭髮被海水打溼貼在額頭,明明稚嫩的臉,竟透出幾分成熟的男人味。
鳳白正絕望焦躁之際,就見這人毫無預兆的、威風凜凜的出現在了眼前,他簡直措手不及,張了張口,一個字都說不出。
夜決落到甲板上,盯着他一身的花花綠綠,頓時沉默。
鳳白快速回神,終於見到活人尤其還是熟人,他瞬間熱淚盈眶,“嗷”的撲過去。夜決剛纔有些力竭,根本躲不開,毫無懸念的被撲倒,發出砰的一聲。
衆人被那驚險的一幕震得半天沒回神,場面一時有些靜,直到此刻見他們抱在一起,纔有人伸出兩隻手,發出一聲清脆的“啪”,繼而無數人開始鼓掌,響成一片。
一些高階修士也忍不住學着年輕人拍了幾下,其中冰靈根的人則紛紛向校長打聽那小子是誰,明顯有意收徒。
校長不答,看着自家師父。
谷山笑了:“沒事,說吧,小決今天這一跳足以讓他出名了,瞞着沒用。”
校長點頭,沒有說夜決的名字,只說是他的師弟。
衆高階修士立刻羨慕嫉妒恨的盯着谷山,後者面帶微笑,巋然不動,他掃一眼地圖,神色認真:“融了。”
衆人急忙擡頭,見那兩片花瓣的影子慢慢交疊,徹底合在了一起,接着幾片花瓣震動了一下,霎那間齊齊爆出一道奪目的光彩,他們一驚,將神識散過去,這一刻彷彿所有的地圖都連了起來,能聽到許多聲音,其中最響亮的就是一句“臥槽”,他們抽抽嘴角,見光芒迅速散盡,終於明白段城爲什麼爆粗口了。
由於一片花瓣消失,剩餘幾片便共同分享多出的空間,面積都大了些,其他人的地圖暫時看不出變化,倒是段城的那張忽然從風雪變成了大火,幾乎讓人避無可避,衣服正在亂竄火苗。
段城快速把法器換成凝水劍,將身上的火澆滅,順便澆出一塊空地讓自己落腳,他簡直憤怒了:“你是要謀殺嗎?!”
沒人回答他的話,剛剛熄滅的火苗再次從地上冒出,他只得踩着凝水劍離開,一邊走一邊滅火:“臥槽,我要砸了你,我一定要砸了你!”
衆人頓時同情的望着他:“就因爲他是水火雙靈?”
“有可能。”
衆人看向別處,想知道他們都有什麼變化。
剛纔的震動讓地圖裡的幾人多少都有些察覺,但劇情卻不會爲此改變,就比如某個傳銷組織,一宗的掌門發現那位領導又找大徒弟談話,估摸不是想找徒弟要錢就是想讓他出去坑人,他的雙目赤紅,又有砸幻境的衝動。
小天要是這麼毀了,他就無顏見一宗的歷代掌門和長老了,不如找根繩子去上吊。
溫天邁進辦公室:“領導,你找我?”
領導痛心疾首的看着他,這個新人剛剛來就睡了三天三夜,之後上課打坐、下課打坐,吃的比誰都多,最萬惡的是周圍的人聽說練這東西可以長生,爲了能長久的揮霍金錢,他們也開始跟着打坐,組織的風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壞!
領導嚴肅認真的說:“你被開除了。”
溫天一臉茫然:“……啊?”
“啊什麼啊?收拾東西滾蛋!”
“……哦。”
溫天於是乖乖走人,辦公室的門大開着,外面散着少許亮光,他一步邁出,眼前的景物便瞬間換了,一羣人單膝跪在面前:“二皇子,別想了,趁現在趕緊動手吧!”
“……啊?”
“皇上病入膏肓,太子尚在外地賑災未歸,如此好的機會,千萬不能放過啊!”
溫天看着他們:“那個……有吃的嗎?我有點餓。”
衆人僵了半天,出去讓宮女給他弄吃的。
外面的人驚訝:“這是要逼宮嗎?金錢、地位……下一個難道是美……”他說着見自家掌門望向他,便默默的把剩下的“色”字嚥了回去,慢吞吞向後縮,繼續圍觀考覈,表情認真的不得了。
花蕊的時間和外面的同步,龍崽美美的睡了三四個小時,被震動弄醒,他擦擦口水,睡眼惺忪的望着四周,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咩?”
“喲,醒了?”
龍崽聽着裡面的聲音,眨眨眼,這纔想起和自家父母走丟了,他默默窩着,從儲物袋裡掏吃的。
“……你怎麼又吃?”
“那我能幹什麼?”
“進來小娃娃,我真能幫你找到你娘。”
龍崽詫異:“你怎麼還沒換臺詞?”
裡面的人:“……”
龍崽想了想:“你爲什麼不出來?”
“我暫時出不去,那這樣吧……”裡面的人說着將一絲靈氣逼出,穿過大門到達龍崽面前,“這樣你就知道我不是壞人了吧?”
龍崽感受着那股波動,不禁怔了怔,慢吞吞爬起來,拍拍不存在的土,向眼前的建築物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