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感激，足夠了嗎？”氣喘吁吁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浦傑放下俞靜思還在微微顫抖的雪白大腿，扭臉看了一眼表，笑道，“不夠的話，還來得及多謝你幾次。”
“夠了夠了，”她輕喘着扭了下身，拉下裙襬包住了還留着紅印的臀部，眯起眼睛倦懶道，“路上小心，再見。”
“回見。”匆匆整好衣服，浦傑快步衝下樓去，上車開往醫院。
可到了路上，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麼跟方彤彤談。
最能讓她欣慰的事，他做不到。而只要做不到，千絲萬縷的感情不斷疊加糾纏膨脹下去，就勢必會發展成她預感並擔心的情況。
那麼，她就依舊會爲此難過，並因此而生氣，氣他，也氣變成如今心態的自己。
有那麼一剎那，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從今以後這些外面新打的兔子，都瞞着家裡比較好。
但馬上那想法就被亂槍掃射打成碎片消失不見，他稍微考慮一下就能明白，有方彤彤、孟沁瑤、沐華這三人在，瞞住外面新豎彩旗的難度絕對是煉獄級。還不如及時坦白交代好歹落一個誠實的底子。
而且他對方彤彤承諾過，只會有那一個不能講的秘密，其餘的部分，都永遠對她誠實。
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即使那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那麼……能不能就此停下呢？
可鄭馨自己重傷母親喪命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眼前。
浦傑的能力副作用已經決定了，他身邊的人幾乎不可避免會遭遇各種各樣不好的事情，他曾以爲夠用的氣運池，實際上卻還差得遠，一次變故就能讓鄭馨至今還徘徊在中厄的低谷，按她本來就偏低的恢復效率，估計要三四個月才能脫厄入福。
對投影的怨恨，或者說，對自身超能力的怨恨又一次浮出了水面。只要夠冷血，就能迅速成神操控世界，而一旦無法下定那種殘酷的決心，就會如他此刻一樣，陷入到寄生於愛人福澤的窘迫狀況之中掙扎。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感情通道建立得越多，生活的平和穩定就會崩壞得越快，可如果不去建立新的通道，舊有的已經產生感情的人就將遭遇可怕的厄運。幸好，這一切至少換來了他個人的富貴榮耀，否則，他就真像是個不停借貸還債的窮學生，不斷擴大身上的黑洞，直到把本人完全吞沒，渣都不剩。
停在醫院的停車場裡，浦傑握着方向盤發了足足十多分鐘的呆，才嘆了口氣，鎖車上去。
跟主動對他飛媚眼的小護士們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他徑直走向鄭馨的病房。
方彤彤正好端着給鄭馨擦過身子的熱水出來，迎面碰見，擠出一個微笑，說：“怎麼回來這麼早，我還當……你要在俞大夫那兒待好久呢。”
“想跟你說說話，就先回來了。”浦傑也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小聲說。
“先去陪陪鄭馨姐吧，她爸走前剛跟她一起哭了一場，唉……要我說，控制不住情緒就別來，明知道女兒精神狀況纔好沒多少。這種家長真夠讓人頭疼的。”
“可我……想跟你說話。”浦傑覺得嘴裡有些發乾，那種曾經熟悉的、遇到心儀女生的緊張和心虛又冒上了頭。
在這裡面對面的站着，他終於承認，即使她已經從頭到腳全屬於他，即使她已經肯爲他付出一切，他的心裡，依然有一個自卑而怯懦的孩子，對着那一回眸的明豔望而卻步，裹足不前。
“又發什麼神經，你啊……最近越來越不愛聽我的了。”方彤彤扁了扁嘴，“那跟我去倒水吧，我順便在水房洗洗毛巾。”
其實鄭馨的病房裡衛生間熱水都很齊全，浦傑忍不住問：“怎麼還要端到公用水房去啊？”
“傻瓜，我幫鄭馨姐擦個背洗洗不方便彎腰的地方她就已經滿肚子不好意思了，我再讓她看着我給她洗盆洗毛巾？而且她也該休息了，不在屋裡弄出響聲來比較好。”方彤彤白了他一眼，輕聲道，“你這人哪兒都不錯，就是不知道照顧別人心情。”
“對不起。”
“幹嘛這麼認真道歉，又不是什麼大事，我這是教你呢……”她扭頭看他一眼，微微蹙眉，疑惑道，“有話想說就說吧，我聽着呢。這兒也沒外人。”
浦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想要編造一個接近真相但不是真相的謊言的主意實在是糟糕透了，在這雙彷彿能看透他全部掩飾的明亮眼眸之前，他感覺自己根本就沒有騙過她的能力。
“我……我覺得，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可能……是在生我的氣。”他躊躇了一下，徹底打消了之前那個可笑的念頭，誠懇地說，“我知道，裴樂的事情，我沒聽你的意見，和她……到了那一步，是我……沒顧及你的心情，對不起。”
“爲這個道歉，一次兩次還行，說多了，哪兒還會有用啊。”她哼了一聲，低頭搓起了毛巾，“你不是滿肚子信心，覺得裴大律師只要你出馬就能手到擒來麼，最後，怎麼自己飛回來了？人家爲什麼不肯當你女朋友，連情人的破名分都不要？你說說，這跟把你拿來當安慰自己的道具有什麼區別？哦……對，有區別，電動玩具可不會吐錢吐禮物出來。這不叫冤大頭，叫冤小頭，就怨你管不住下面的小頭！”
毒舌屬性冒泡，看來肚子裡的氣應該是順着縫往外冒了，浦傑硬着頭皮陪笑道：“是我沒管住自己，對不起。”
“你要真是管不住就好了，可惜……你不是。”方彤彤把毛巾擰乾，盆裡水一倒，雙手扶着水池邊，輕聲說，“你選了裴樂，說明你還是打算把她往家裡帶的，說明你根本沒徹底瞭解裴樂，就去吃了這麼個註定會吃的癟。”
“怎麼聽着好像，裴樂要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你反而不那麼生氣似的。”浦傑舔了舔嘴脣，咕噥了一句。
“你真能把她弄進咱們家來，我可能還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不好受。”她細長的手指捏在池邊，咬了咬牙，緩緩說道，“我發現了，學歷這東西，還真就跟智商有關。人俞靜思和裴樂都是高材生，都聰明，纔不會把自己扔進爛攤子裡，當你的小妾填房！”
“阿杰……”她扭頭看着他，滿臉疲倦，“我不是有意想讓你心裡不舒服，我最近……最近一直有不好的預感，我先前以爲是鄭馨姐，現在發現不是，我總覺得……會有什麼讓我很難過很難過的事就要發生了，我……我不痛快，我好難受，而且……也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