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僞的客套消失殆盡,辦公室裡瀰漫着略顯尷尬的緊繃氣氛。
方衛民盯着浦傑,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浦傑毫不退讓地回望着他,雙手有意無意地在身前交握用力,讓襯衫短袖下露出的胳膊隆起充滿威懾力的弧度。
和網絡上常說的一句話意思差不多,他亮出的肌肉不是爲了和某些人好好說話,而是爲了讓他們好好和自己說話。
方衛民靠在沙發上,沉默着又摸出一根菸,點上。
鄭馨開門走了進來,把幾張需要簽字的表格和申請書放下,捂着嘴皺眉咳嗽了兩聲,嫌惡地看了一眼方衛民,轉身走了出去。
“你這公司裡還挺多漂亮小妞的啊。”視線一直追着鄭馨套裙裡渾圓的臀部離開,方衛民舔了舔嘴脣,哼了一聲,帶着一股惡意說,“不過怎麼也沒見有別的大老爺們,這要是搬個水挪個傢俱,還得浦大老闆你親自動手?”
浦傑微微一笑,說:“我手下有十來個職業足球運動員,都是百分之百大老爺們,打架不客氣的那種,一腳踢碎倆西瓜不成問題。這點辛苦活,可不用我下手。”
“你這地方好啊,”方衛民的腳尖又晃盪起來,“進進出出全是小美人,嘖,看着都賞心悅目。你這兒還招人嗎?你看我怎麼樣?”
“招人。”浦傑依然保持着微笑,說,“對面俱樂部宿舍缺個掃廁所的,方叔叔你有興趣嗎?看在彤彤面子上,待遇從優,保證讓你比一般清潔工拿得多。”
方衛民也不着惱,笑眯眯道:“聽着倒挺好,可惜,我這老胳膊老腿,幹不動力氣活咯,浦老闆,咱這關係,你得算我半個女婿了吧?”
明知道不能在嘴上漏了風,可即便是言語之間,浦傑也不願意方彤彤受什麼委屈,乾脆地說:“單講關係,算是整個的也不過分。彤彤如果不恐婚,我這會兒說不定就得叫你一聲爸了。”
方衛民立馬順竿爬,開口道:“小浦啊,你跟彤彤這樣不清不楚的在一起住着,光你們自己吧也就算了,可這要是傳出去,我這張老臉也不好看對不對。要不這樣,你叫我見見彤彤,我勸勸她,勸她跟你結婚,怎麼樣?”
“不需要。”浦傑淡淡道,“你勸不動,我也不需要你多事。我已經答應了另外的婚約。方叔叔,你有什麼目的直接點說吧,咱們這樣浪費彼此的時間,挺沒意思的。我創業很忙,和你不能比。”
方衛民皺起眉,拿軟硬不吃的浦傑一時間無計可施,她想了一會兒,咧開嘴,笑道:“我也沒別的什麼大事,我找彤彤,她不見我。我也是沒辦法纔來找你的,你幫我叫她出來,我跟她一起吃頓飯,見見閨女。我好歹問問她,在你那兒過得好不好,受沒受欺負,知道她沒事,我這個當爹的才能安下心來對不對。可憐天下父母心,小浦,你就幫叔叔這個忙吧。”
呸,老王八蛋,真要是隻爲了見閨女,開門進來時候怎麼不提?浦傑在心裡罵了一句,微笑道:“那好,我下班回去就跟彤彤商量。”
“誒誒,別商量啊,她嫌我當初跟她媽感情破裂,一直記恨着我呢,我以前見她就老得讓麗麗幫忙,現在麗麗這不是不在了麼,只能靠你說她了。你看,她吃你的穿你的住你的,肯定得聽你的啊對吧?”
“錯了。”浦傑濃眉半挑,道,“家裡的事兒我全聽她的,我是妻管嚴,剛纔就告訴過你了,我們家她說了算。她說不見你,我只會幫着她擋你,沒有勸她見你的道理。”
方衛民跟被噎住一樣瞪着眼,一副看見兔子攆着狗跑的表情,愣怔半晌,才幹笑着說:“浦老闆,你這就開玩笑了,你開公司,搞產業,身家幾千萬的大老闆,身邊美女如雲,你說你都聽她的?”
“對,都聽她的。”他低下頭看着需要簽字的表,大致審視了一遍,簽名蓋章。
“她要叫你掏個百八十萬出來給我養老呢?”方衛民不屑一顧地說。
“那我就掏。”浦傑放下筆,擡眼盯着他,說,“我的就是她的,沒區別。她決定養你老,我就出錢。”
方衛民似乎還是把他這說法當成了拒絕的藉口,不悅地說:“行啊小浦,爲了躲這點責任,你連怕婆娘的慫包都敢裝,是個能成事兒的。”
“裝不裝的,你試了就知道。只要彤彤找我要錢,要多少我給多少,不夠我去借,去貸款。”他緩緩說道,“因爲我相信她絕對不會對我不利,絕對會爲了我好。這種事,你再活五十年,也不會懂。”
看樣子,方衛民對自己和閨女的關係沒有半點自信,坐在那兒看着浦傑把東西簽完,叫鄭馨進來拿走,憋了半晌,點上第三根菸,嘆了口氣,說:“小浦,那我就說實話了。我那閨女生我氣生了好多年,以前還能看她媽面子上讓着我,如今她媽沒了,準不樂意幫我。可……可我實在是過不去這個坎了,不找她幫忙,我還能找誰?”
“什麼坎?你又欠錢了?這次準備來拿多少啊?”
他臉色微微一變,大概是沒想到女兒什麼都跟浦傑說,被刺的面上有幾分無光,哼哧了兩聲,擡手蹭了蹭鼻子,乾笑道:“現在網上雜七雜八貸款那麼多,我這兩年不是交了個女朋友想結婚來着麼,不知不覺就被騙進去幾十萬,拆東牆補西牆,等那個賤貨捲包袱跑了我一查,他媽的,竟然欠了十七萬多。小浦,我這要被追債的砍死了,彤彤再怎麼嘴硬,心裡也會難過的啊。”
他涎着臉,嘿嘿笑道:“你現在是做大生意的了,公司不是光投資就拿了好幾千萬,合作的俱樂部也價值上億了吧?小浦,你就打發個二十萬給我,就當是彩禮,彤彤這以後,就算是你家的人,我再也不過問了。成麼?”
浦傑滿眼嫌惡地看着他,手機上撥出了號碼,口中冷冷道:“彤彤在你眼裡,看來也就值二十萬了。”
說着,電話接通,他乾脆地說:“彤彤,你爸在我這兒。他找我要二十萬,說此後就不過問咱倆的事兒了,你同意給他嗎?”
方衛民誒了一聲,當場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