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打探的事情,陸陸續續也出了結果。
策天鳳果然沒有死,不過,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人,就算沒死,也跟惡鬼差不了多少了。
衝擊龍脈的事情,是蒼狼王世子的決定,而幕後出謀劃策之人,正是策天鳳。
算是孤注一擲了,蒼狼王世子血脈不正,蒼狼王生前隱約便有察覺,但可惜,尚未查明真相,就已經重病而死。王妃深居簡出,並不過問世子的作爲。
只是,若要即位,就得上報朝廷。諸侯王之更替,在天啓看來也不是小事,定然會派人仔細查探,慎重決定。以王世子的爲人作風,恐怕是很難過這一關了。
因此不惜代價,孤注一擲,也並非不能理解。
想到此刻太子還躺在東宮,承受難以忍耐的痛苦,心裡,就不免對這幫人怒了起來。
慕容瑾頗爲謹慎的進言,說眼下東海郡局勢未明,實在不宜在北荒再起戰端。況且,若是跟殺戮碎島打起來,那就是外戰,對付蒼狼王,卻是在削藩,難免讓境內諸侯不安。
又說王世子人還年輕,未必有那麼大的野心,不如遣影衛先殺了策天鳳,之後以雷霆手段,迅速拿下王府的衛士,將蒼狼王世子從府中抓出來,之後加以訓誡,就這麼讓這件事過去算了。
至於血統的事情,前代蒼狼王已死,眼下是無法查明真相了,若是以此爲藉口誅滅王世子,恐怕還是會引起外朝與諸侯不滿。
話說的是沒錯,北辰元凰卻略微冷笑着,說出自己的主張。
策天鳳是必須要死的。前朝罪臣,容他活到今日,已是法外施恩。如今還要興風作浪,可見真是不想活了。
至於蒼狼王世子,則更是不能放過。
擅自衝擊龍脈,既然已經釀成眼中後果,那就是罪不容誅了。另一方面,北隅宗室,亦容不了別的血統。
這個時候一再計較血脈的事情,難免會讓外朝的人將北辰元凰的事情再拿出來嚼舌根。同樣是真龍血脈,亦有高低之分。昔日失蹤的前太子北辰鳳先是北辰主命,皇后嫡子,怎樣論,都比北辰元凰更
有即位資格。太子失蹤多年,太子黨在朝中如陰雲不散,慕容瑾心存顧忌,也是有這個原因在的。
北辰元凰卻全不在意,只淡淡道:“也未必非得要以血脈的事情處置他,先殺策天鳳。之後設法引那位王世子入戰局,在戰場上將他誅殺,也就算了。”
這就需要技巧了。殺一個謀士容易,如何逼得王世子狗急跳牆興兵作亂,那是技術活,但身爲臣下的人自然明白,主上既然吩咐下來了,除了照辦沒有別的選擇。
北辰元凰想了想,又道:“誅殺蒼狼王世子之後,朕想再在宗室子弟中選一個來承繼蒼狼王的王位。你覺得哪個合適呢?”
既然是封王,當然是北辰元凰自己的孩子合適一些,兄弟們都分封出去了。況且北荒蒼狼之主位高權重,的確也不該輕易授予外人。
只是,仔細想想,北辰元凰的兒女中,除了東宮太子以外,便是已經降爲臣籍的慕容鍾情和剛出生的北辰淨,似乎也都不適合這個位置。
慕容瑾想了片刻,便說道:“微臣心中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北辰元凰道:“這是國家大事,該說就說吧。”
慕容瑾道:“前太子北辰鳳先失蹤多年,他畢竟是微臣表弟。微臣想代爲懇請陛下,若是日後再有他的消息,就將他封在北荒吧。也好彰顯陛下之胸懷磊落,免得朝中再傳閒言碎語。”
北辰元凰愣了一下,道:“你還真是夠膽大妄爲的,北辰鳳先,多少年沒有人敢在朕面前提起這個名字了。”
慕容瑾叩首道:“臣惶恐,無人敢提,不代表無人敢想,事情放在臺面之下,終究不如攤開好處理。”
北辰元凰道:“那位前太子,與朕是兄弟,他的生母,也是朕之母妃的姐姐。血緣如此親厚,朕豈能待他這般無情,將他封在蠻夷之地呢?”
隔了片刻又道:“卿家心中所慮,朕是明白的。朕曾經承諾過阿憂兒,以後將她的孩子封做南冕親王,如今看來,是不必了,就將這個位置留給北辰鳳先吧。至於北荒這邊,若是一時沒有合適人選的話,設都護府代管也
行。”
“既如此,臣替他謝過陛下深恩了。”
事情算是基本上談完了,慕容瑾立即告退,聯絡兵部來處理這邊的事情,北辰元凰閒來無事,又去探碧女。
見她似是剛從噩夢中醒來似得,一臉失措神態。也就一會兒工夫不見,那原本已經熬得十分清瘦的面孔,似是又瘦了幾分,不由有些疼惜,伸手握住她的手,總覺得,這指尖也是,每握一次,就覺得又枯瘦幾分,心裡爲她難過,只輕聲問道:“又想些什麼呢?若是不痛快的事,不如說出來,我與你一同分擔吧。”
碧女低聲道:“我剛纔夢見師尊了。”
北辰元凰握着她的手,不由緊了一緊,心想這個時候夢到早已逝去的人,恐怕是萬般兇險的兆頭了。
卻聽碧女接着說道:“我夢見師尊的背影,就在幼年時曾經去過的荒原,他一直往前走,我拼命跟在他的後面,怎樣也跟不上他。我出聲喊他,他也不理我,我就那樣一直追過去,後來,他終於回頭,師尊的臉,卻突然變成好可怕的樣子。然後我就被嚇醒了。”
她說到這裡,幾乎已經快要哭出來,只因她一生孤苦,唯一全心全意依賴之人就是陰陽師,受到這般驚嚇,心裡的惶恐,簡直難以用言語描述,她低聲問北辰元凰:“爲什麼這樣呢?師尊是不是討厭我了?他不想要我了。”
北辰元凰輕輕摟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怎麼會呢?你師尊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他不想讓你跟着他一起去,他想要你好好的活着,留在這個世界,所以才變成那樣可怕的樣子來嚇你,這是好事啊。是真心疼惜你,所以纔不肯帶你走的。”
碧女低聲哭泣着,道:“可是,我是他的徒弟啊,我原本就該隨他而去的。”
北辰元凰一時間也無言以對,只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任她在自己身邊飲泣。說起來也奇怪,每一次,唯有碧女極度悲傷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親近。
他們之間的宿緣,原本涼薄。到如今,是要走到盡頭了麼?
即使這樣想着,心中卻依然萬般不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