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姬,巫臣,楚莊王,又該是怎樣一段故事?一番糾葛?
原來刑午從小便知自己的身世,且與如今的楚王感情深厚,在刑午五歲時,與夏姬巫臣離開楚國,次年,楚莊王病薨。
辛夷幾乎可以猜到楚莊王是相思成疾,而夏姬一生三嫁,卻唯獨留下莊王之子,阿母曾說,夏姬巫臣極爲相愛,巫臣爲了夏姬,至家族被滅……可在辛夷看來,恐她心裡真正愛的是另一人吧。
辛夷腦子裡浮現出夏姬絕美的容顏,嬌媚而高貴,她的笑容如燦爛的木槿,在她的印像裡,每次見她,她都十分開心,偎依在巫臣懷裡,然,眉宇之間,卻有一股淡淡憂愁。
那股憂愁是否因莊王而生?
辛夷輾轉無眠,感嘆夏姬命運,包括刑午的身份,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她想到了孫周,他就在回城,卻無法相見,難道自己會和夏姬一樣嗎?終究無法與心愛的男子在一起。
陳公來到另一間屋子,刑午在魚的照料下,喝下藥,靠在軟榻上休息。
見了陳公,問道,“她如何了?”
陳公來到幾側坐下,“該說的,我己說明,然,辛夷對孫周頗爲信任。”
刑午聽言,不由得緊了緊拳頭,復爾冷冷一笑,“如此甚好,待她知道郤氏之事,纔會更恨孫周。”
陳公不贊同的搖了搖頭,“可她會信嗎?”
“只要找到欒書,她會信的。”
陳公看着面前的主子,心裡卻暗歎一口氣,主子口口聲聲說對此女無情,卻爲了護她,寧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在晉國十幾年的努力,終是毀於一旦。
此番之舉,像莊王還是巫臣?一個爲愛捨去了性命,一個爲愛捨去了家族,只望他與辛夷,有個好的結果。
然,此番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逃出回城?
陳公問向刑午,“外間皆是晉卒,己開始挨戶收查,雖說這裡隱蔽,我等藏上一載也不易被發現,然,因事情倡促,秘室儲糧不及,最多一月,若晉卒不退,我等可斷食而死。”
刑午聽言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孫周重傷,必將回新田,待那時,便是我們的機會”頓了頓,“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務必找到欒書,那晚,應帶上他……”
刑午有些後悔起來,當然不是在乎欒書的命,正如陳公所言,若辛夷不信他的話呢?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郤氏的死與孫周有關,當時,只想着回到楚國再告之一切,他是極有把握,能取了孫周之命,可惜,世事難料。
刑午有些疲憊的閉上雙眼,不再言語,心中有太多的不甘,他需要好好理順情緒。
陳公見了,緩緩退出,剛至門口,一護衛迎來,原是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在陳公耳邊一陣低語,陳公目光一暗,又急急返回屋子,刑午聽到動靜,睜開雙眸,“出了何事?”
“我們派出去的人被跟蹤了。”
“什麼?”
刑午猛的撐起身子,陳公趕緊扶起他。
“是晉卒?”
陳公搖了搖頭,“不知,是一戴紗帽的男子。”
“是欒書的人?”
陳公道,“不敢確認,護衛繞了幾圏,擺脫了他。”
刑午聽言似鬆了口氣,“下令,不可再外出,等過了風聲。”
“喏。”
邑宰府,孫周終於醒來,得知欒書之事,下令,將他斂棺,秘密送回新田欒府。
趙武建議,他回新田養傷,然,孫周拒絕,沒有辛夷的消息,他又如何離開。
他贊同趙武對回城的搜查,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將他尋出。
然而,過了十數日,不得任何消息,孫周自是心急,偏偏,新田有信到,宋,魯及各國皆遣使臣入晉,商議攻鄭之事,原來,早在救宋以後,孫周有意攻打鄭國,便與衆國立下盟約,三月之後,於新田再盟,此時,約定之日己至,他必須趕回新田。
便是傷未痊癒,他也要起程了。
負手站在樹下,微風襲來,環佩作響,輕脆悅耳,趙武來到他身後,佇立。
“寡人恨不得有分身之術。”
片刻,孫周的聲音淡淡飄來,他其實還很虛弱。
“臣明白。”趙武垂下雙眸。
“不,你不明白。”孫周注視着天空的浮雲,“寡人只是想要一個女子,便如此難嗎?”
趙武不語,心中一酸,嘴角露出苦笑,他何嘗不是,他擡起頭,雙手一揖,“君上且安心歸城,武定會找回美人。”
“若她去了楚國……”
趙武一怔,片刻,“臣便也去楚。”頓了頓,“通楚的道路,己重兵把守,他們必還在晉。”
孫周緩緩轉過身,看着他,蒼白的臉無一絲表情,“趙武……”
“臣在。”
好半晌,他才道,“寡人自認不是兒女情長之人,然,她卻是例外,寡人適才憶起,初見她時,她在寡人面前自薦,要跟隨寡人,言之,可成寡人謀士,可笑否?”
說着,孫周輕輕笑了,趙武未料他會說起此事,看着他的笑容,他的神色彷彿己回到那個時侯,有些飄渺。
不免也想像着,那麼固執的人兒,跪在孫周面前,一幅斬釘切鐵的模樣。
“寡人覺得可笑之及……寡人不喜她自作聰明,寡人認爲她有所圖,榮華,富貴,權力,卻不知……”孫周輕輕道來,突然又臉色暗了暗,頓了片刻,嘴角一揚,轉移了話題,“你可知,最初,她把寡人當成什麼?”
“臣不知。”
“她把寡人當作她阿弟。”
言畢,孫周又吃吃笑了起來。
趙武訝然,隨後也扯了扯嘴角,正在這時,邑宰進來稟報,“君上,馬車己備好。”
孫周的笑聲嘎然而止,他緩緩走近趙武,目光變得深邃而凌厲,“我知你,信你,你是除了寡人之外,最關心她的人,因此,你必須把她安全帶回,便是深入楚境,不惜一切代價。”
“喏。”趙武沉聲回答,與孫周目光相遇,皆是一片堅定。
最終孫週上了馬車,在數千士卒的護送下,朝新田出發,這麼寵大的隊伍,自是引起回城百姓的觀望,還有那些劍客,商客,擁擠在街道旁,想一睹國君風彩,回城一時熱鬧非凡,衆人幾乎跟着隊伍而行。
然而,人羣中有數百個身着便服的晉國武士,士卒,分散着,時刻注意着可凝之人,便是大海撈針,也要試一試。
一酒肆裡,一個戴紗帽的男子,注視着兩個身着麻衣的青年,見着他們退出人羣,朝人羣相反的方向而行,而在他們身後,還有三個青衣男子。
他起身,緊緊跟在其後。
麻衣青年在路邊商鋪,買了一些吃食,然後,轉過幾條小巷,突然在他們身後,只聽一聲呵斥。
“站住。”
兩麻衣青年頓時停下腳步,卻未轉身,互視一眼,待聽到身後腳步聲急促,兩人撒腿便跑。
“追。”
身後那些青衣男子,緊緊追隨,早己發現他們的異常,兩麻衣青年,腳步生風,鑽進一條小巷,待青衣男子追至,面前卻出現一位戴紗帽的人……
麻衣青年跑得氣喘息息,見身後沒了人,靠在牆上休息,適才買的吃食早己丟棄。
其中一人狠狠一拳擊在牆上,“室中己無多餘糧食,這可如何是好?”
另一人也是嘆氣,卻又極快振作起來,“孫周己離,那些士卒也走得七七八八,主子言,我們很快就會出去。”
兩人談着,只覺頭頂一暗,不由得擡頭,但見一紗帽男子,站在屋頂上,直直的瞧着他們。
兩人大驚,欲跑,又聽一陣風聲,此人卻是站在他們面前。
“若想回楚,便帶我去見你們城主。”
此刻,刑午正與辛夷在一起,辛夷躺在榻上,側身朝牆,刑午坐在她身側。
不管他說什麼,她皆不理,對他冷漠相對。
刑午也氣,悶在一處,不說話。
適才兩人大吵一架,他以爲她知道他的身份,對他會有所改變,他是楚人,爲楚行事,是他該有的責任,而她卻仍認爲他的奸詐,行事不磊落光明。
他反譏,她當初入,也是抱着目的。
提到,令她想到孫周,不由得傷心異常,刑午見了,知她心思,氣得咬牙切齒。
兩人吵完,皆覺疲憊,各自不理。
這時,門外陳公的聲音響起,“城主,有要事。”
刑午從榻上起身,瞟她一眼,出了屋子,聽到“咯吱”一聲,辛夷才從榻上撐起身子,愣愣的看着緊閉的房門,心中一片淒涼。
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要出去,她來到門口,貼着門框,外間沒有一點聲音,這些日,她從昊的口中,傍敲側問,也知道了一些,她所居之處,竟是一間地窖,地面是一間廢棄的作坊,無人居住,難得,他們能找到這樣一處“避難”之所。
那日陳公走時,對她說了句話,“你若想見孫周,總得活着吧。”
是了,她本未想過尋死,只是在欒書相劫時,動過這念頭,怕他會威脅孫周,被刑午制止,爾後,也後悔,她經歷了這麼多苦難,怎能輕意放棄性命?
她一直相信孫周能救她,知道孫周來了回城,心中是感動,是喜悅,便是他們說些挑撥的話,她也不放在心裡,絕食,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處境。
原來欒書與他們分散了,沒有欒書的威脅,她更加相信,他會很快找到她,他們在這裡住了半月,刑午的傷己好了,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唯一可以解釋的是,他們走不掉,因爲孫周在四處搜查。
辛夷坐回榻上,想了一會兒,朝着門口大聲喊道,“來人,我要見刑午。”
然而,過了很久,刑午纔來到她的屋子。
辛夷帥先開口,“你若想平安離開回城,只有把我交給孫周,否則,你這楚國王子,便會喪生於此。”
刑午不言語,迎上她的目光,辛夷這才發現,他神色古怪,與剛纔不同,片刻,只聽他淡淡說來,“孫周己離,明日,我們可離開回城,我,己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