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孫周想的卻是另一事。
晨日,莢與子襖在殿外議論,他對辛夷只是一時貪戀,甚至任何女子都可以取代於她?
他來到蔡姬面前,緩緩擡起她的下頜,他從來沒有與女子這般接近過,除了辛夷。
他的目光放在她的紅脣上,她微微翹起的脣角,堪是誘人,如成熟的果實,無不透着一個信息,願君採摘。
他靠近她,蔡姬嚥了咽口水,只覺那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的臉近在咫尺,他的氣息撲打在她的臉上,她緩緩閉上雙眼,捷毛止不住的忽閃忽閃,等着他的親吻。
但是,久久未見動靜,只聽他聲音響起,淡淡的,無驚無喜。
“你可沐浴?”
“嗯?”蔡姬睜開雙眼,迷茫,瞬間又反應過來,嬌媚一笑。
“妾己沐浴。”
“爲何身上還有燕脂味?”
蔡姬臉色一窒,不知如何回答。
孫周隨即放開她,“寡人不喜這個味道。”
蔡姬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見孫周走回几案坐下,雲淡風清的拿起了竹簡。
她想了想,恍然明白了,行了一禮,走出寢殿。
殿外侯着衆人,見蔡姬出來,都感到驚訝,桑迎了上去,“少使?”
蔡姬在她耳邊輕輕言語,桑鬆了口氣,“無防,奴去安排。”說完,轉身朝寺人吩附,寺人正欲回答,被莢搶先道,“麒麟殿浴房只得君上使用。”
桑尷尬,蔡姬頓覺羞澀,桑瞪他一眼,又道,“準備肩輿,少使回行露殿。”
見蔡姬走遠,莢與子襖低聲一笑,隨即進了殿,“君上,蔡姬己打發走了。”
孫周放下竹簡,“她若再至,無須阻攔。”
兩人有些不明白,據他們觀察,主子並不喜歡蔡姬,這……?
子襖又道,“主子不去韓府了?”
孫周思索片刻,“暫緩。”
兩人一時無話,卻不知孫周的心思早己不在政事之上。
兩人退出,莢道,“主子何意?難不成在等蔡姬侍寢?”
子襖點頭,“老夫人親自送人過來,總不能這般打發了。”
莢嘆了口氣,兩人同時守在殿外,莫不作聲。
片刻,蔡姬坐肩輿歸來,兩人不敢阻止,蔡姬拜跪於堂下,軟軟糯糯的說道,“妾,侍候君上就寢。”
孫周也不說話,直直走向她,扶她起身,蔡姬再次心跳加速,以爲此番定能成事,誰知,孫周在她頸邊聞了聞,似有不滿意,再聞了聞。
最終又放開她,“不妥。”
蔡姬詫異,“如何不妥?”
孫周道,“氣息不妥。”
蔡姬不解,孫周又說,“你可喜木槿?”
蔡姬搖了搖頭,“妾喜桃花。”
“如此。”孫周喃喃道,“你再去沐浴,可用木槿花瓣。”
蔡姬再次詫異,君上明明是嫌棄她,頓覺得無比委屈,淚水盈眶,“君上?”她試圖撒嬌。
孫周面有不悅,“還不去?”
蔡姬一哆嗦,急急退出。
如此三番兩次,蔡姬心入底谷。
此時,辛夷乘着月色來到麒麟殿,她急着把心中的計策告訴孫周,夷羊五彈劾祁田,可藉此除去二人,只恐孫周不忍祁田,此人雖不似欒書那般奸惡,卻也是公室一大駐蟲。
辛夷緩緩踏上宮階,莢遠遠的就看到了她,一張嘴張得圓大。
“何事?”子襖看着他的表情。
莢小心的指了指那個人影,子襖順着望去,也是一驚,
“如何?”
兩人倒似做了虧心事一般。
莢嚥了咽口水,“我去截住她,不可讓她知道,蔡姬在此。”
說完,急急迎了上去。
“辛夷姑娘,這麼晚了,不知有何事呀?”
辛夷行了一禮,“我欲見君上,煩小臣通報一聲。”
“這……”莢面有難色,“主子己歇,姑娘可明日再來。”
“嗯?”辛夷未想到,剛至戌時,孫周這麼早就入睡?莢又在一旁說道,“今日主子勞累,所以早早入塌。”
辛夷卻也不凝,轉身之際,突聞有聲音傳來。
“蔡姬,可又要沐浴?”
辛夷詫異,尋聲望去,卻見蔡姬在衆寺人的簇擁下走出麒麟殿,她披着一件紅色披風,長風未挽,垂於腰後,神色頗爲疲憊。
這?原來殿中有蔡姬侍寢。
辛夷愣了愣,突然尷尬不己。
莢暗叫一聲不好,“姑娘,蔡姬是尋君上……有要事相商……”
辛夷頓時想到孫周對她做的種種,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有怒,有羞,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彷彿被戲弄,被人打了一個耳光。
“姑娘?”莢輕聲道,“奴這就是去稟報君上。”
“不必了。”辛夷突然提高了聲音,嚇了莢一跳,也包括自己。
莢偏頭看着她,辛夷瞬間收回情緒,“君上勞苦,辛夷改日再來,小臣也不必回報了。”說完遽轉身離去,毫不留戀。
遠離了麒麟殿,她才緩了口氣,那份尷尬也隨着寒風吹散。
她爲何這般激動?他是國君,招寢再正常不過了,這不正是她所想的嗎?
他對她……只是一場誤會而己,幸爾,她並未放在心上。
辛夷自嘲一笑,嘴角勾起一絲狐度,天潢貴胄誰不如此呢?
她腳步沉重的回到屋子,攤開竹卷,看着適才她寫寫畫畫的計策,生氣的扔到了一旁。
再言蔡姬,當她從浴盆裡起身時,只覺腹部猛的一抽,她急急呼喚桑,桑挑簾而入,見她面色痛苦,水中浮起一片紅色……
莢在殿外左右不是,問子襖,“是否報之主子,辛夷來過?”
子襖也有些爲難,轉而又想,見了就見了,這有何防?報不報又有什麼關係?
這時,寺人回話,蔡姬身子突然不適,不能前來侍寢。
莢鬼鬼祟祟的進了殿,見孫周仍坐在几案側,回了蔡姬一事,孫周並不在意,連頭也沒有擡,揮了揮手,“下去吧。”
莢未動,欲言又止,想到子襖的話,主子是國君,招誰侍寢莫還要看誰的臉色?
辛夷能得到主子的青睞,這是她的福氣,於是,他挺了挺胸,退出了寢殿。
次日,辛夷領着揚幹於晨風殿請安,卻見蔡姬哭倒在姬夫人面前。
“你說什麼?你並未侍寢?”姬夫人驚訝。
蔡姬點點頭,姬夫人瞬間一怒,“老婦親自帶你過去,你…….你讓老婦好生失望。”
蔡姬哭道,“妾有失夫人厚愛……”
“爲何如此?”姬夫人無奈的撫着額,實在想不到孫周再次拂了她的意。
他把這個母親至於何地?
蔡姬說道,“只因,妾葵水所至。”
辛夷閃了閃睫毛。
什麼?姬夫人嗖的站起身子,有些不敢相信,指着她厲聲道,“你……如此,爲何不早早言明,侍寢見紅,可知乃凶兆?你可知罪?”
蔡姬聽了,面色蒼白,幾乎癱倒在地。
這時,她身後的小奴桑,跪爬着來到面前,“夫人饒命,並非少使瞞着不報,只因少使身體安好,葵水一向準時,原本還需十日,可誰知,少使昨日喝了一碗湯藥……”
“住口。”蔡姬回頭,瞪她一眼,桑不敢出聲。
然,姬夫人自是聽見了,她與妕交換了一下眼色,這爭寵之事,她豈會不明白。 www_ttκan_¢Ο
“你說。”姬夫人大聲命令道。
桑顫抖着身子,先是看向蔡姬,“少使,奴要說,少使受了委屈,奴請夫人爲少使討個公道。”
說完又看着姬夫人,悲痛難忍,“昨日,長使來看望少使,送來湯藥,說是能助受孕,少使不凝,然,到了君上寢殿,少使就腹痛難忍……”
桑一邊哭一邊述說,真真悽慘悲涼。
“湯藥?”
桑又道,“幸爾昨日少使只飲少許,餘下的奴己帶來,請夫人爲少使做主。”說完,重重的磕了兩個頭。
正在這時,外面有寺人來報,陳姬來殿問安。
姬夫人自是氣極敗壞,她如此精心安排的侍寢竟被一碗湯藥破壞,這不是挑釁她的權威嗎?
“宣。”
陳姬入殿,瞧見這一幕,大吃一驚,又看見姬夫人不善的目光,匆匆的跪了下來。
“陳姬。”姬夫人直言道,“昨日可見過少使?”
陳姬似不明所以,“然。”
“可有送去湯藥?”
“然。”
“大膽!”姬夫人怒言。
陳姬嚇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姬夫人,又瞟見蔡姬投來得意的目光。
“妾,不知犯了何罪?”
姬夫人道,“昨日少使侍寢,你送的湯藥,讓她葵水早至,你安的何心?”
陳姬聽言,不敢置信的睜大着雙眼,完全忘了反駁。
其身後的衡,連磕幾個頭,說道,“夫人明查,昨日長使的確送給少使湯藥,不過那是補藥呀。”
“胡言。”桑指責道,“奴聽得清楚,長使親口所說,此藥性寒,奴與少使不懂藥理,不知何爲性寒,今日問了醫者,才知,性寒之藥可促使葵水早至。”
衡又道,“此藥明明性溫,怎是性寒?再者,如真是長使所爲,又豈會直白說出?”
桑聽言,心跳了一下,但此番也不容她多想,只得冷言道,“性溫?昨日長使可不是這般說的,難道是故意欺少使不懂藥理?長使還說,此藥能助其受孕,葵水未至者,可飲無防,卻不知,此藥藥性太猛,導致少使身子有恙。”
“你血口噴人……”
兩奴當場爭論,姬夫人冷眼瞟着,也明白,其中曲折。
“住口。”她大聲喝道,“你二人各執一詞,性寒性溫,請醫者前來,一驗便知。”
“喏。”
有寺人領命前去,殿上頓時安靜下來,姬夫人打量二人一番,她知後宮爭寵的技量,有些無奈,有些頭痛,卻又不可避免。
陳姬己是滿眼淚水,好不委屈,蔡姬也是一幅哭容,小聲的抽泣着。
片刻,醫者己到,姬夫人令其驗藥,陳姬悄悄投去一眼,眼中一抹笑容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