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個長相粗陋的小奴才罷了,登不得大雅之堂,還是莫唐突了太子殿下的尊駕。”
慕子幻往後瞥了一眼滄離,心中無底,不知爲她爭取足夠的時間與否。他認識納蘭允宣二十二年,自是知道他是一個不肯善罷甘休之人,所以要攔住他,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活了二十幾年,什麼樣醜陋之人沒見過?還會被一個小奴才的長相嚇到不成?“納蘭允宣淺淺莞爾,笑的意味深長,“且是你靜安王能看得上的小奴才,又能醜到哪裡去呢?”
言笑間,未待慕子幻發話,已是繞過他徑直朝着滄離大步走去。
“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
未待他走過來,滄離已然轉身跪下,垂臉順眼。
這聲音……
往前走的納蘭允宣陡然停住腳步,眸光驀然一寒,眼前這人是……那個膽大包天敢在他眼皮底子下逃之夭夭的小奴才?
驟然加快腳步,大步行至滄離面前,驀然伸出手掌就捏住滄離的下顎,強行擡起滄離的臉來。
一張熟悉的平庸面龐霎時間映入眼底,納蘭允宣俊臉倏然一沉,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墨!繡!果然是你!”
滄離擡手,將他緊嵌着自己下顎的手掌推開,滄離跪着往後退了兩步,垂下眸,抿脣不語。
“你——”見她一副將自己拒之千里之外的舉動,納蘭允宣心火大起,正待進一步發作,慕子幻已是走到他的身旁,淡漠的眸底未見微瀾,“子幻的奴才,太子殿下竟也識得?”
“你的奴才?”納蘭允宣忽然勾脣,冷笑一聲,伸手指着滄離,“如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小奴才早隨着汐若進宮之時就成了宮中人,早已不是昔日那個靜安王身邊的貼身丫鬟!一個進了宮的小奴才,竟膽敢私逃出宮,其罪當誅!”
他話音纔剛剛落下,就見滄離緩緩地自地上站起,微微彎腰拍去膝上的灰塵,擡臉,面上已是冰冷一片。
“大膽狗奴才,本宮何時
讓你起來了?”看到滄離悠然起身,納蘭允宣渾身氣不打自一處來,出口便是一聲大喝。
“既然太子殿下都說了,奴婢其罪當誅……”滄離冷然一笑,“那麼奴婢又何必給一個要誅殺自己之人行跪拜之禮呢?”
“你——”
“墨繡,過來。”未待納蘭允宣發作,慕子幻已是開口輕聲召喚滄離,眸底,似乎平靜地看不到一絲漣漪。
滄離微微一怔,轉過眸,卻見慕子幻雙眸緊緊凝着她,僅有她能讀懂,在其中清澈如泉的眸底,倒映着隱隱的不安與擔憂。
“墨繡,過來扶我一下,我有些站得不穩了。”他再一次開口呼喚。
抿了抿脣,滄離垂了垂眸,邁步,繞過納蘭允宣走到他的身旁,伸手,攙扶住了他的手臂。
“太子殿下,墨繡一向被我慣得沒法沒天了,今日唐突了您必爲無心,還望恕罪。”垂眸掃了掃身旁的女子,慕子幻擡眸,神色平淡漠然地對上對面轉過身來的納蘭允宣,口吻就像一個父親在溺愛自己不爭氣的女兒。
納蘭允宣掃了掃她攙扶着慕子幻的手,還有二人貼得分外緊密的身子,直覺格外的刺目,胸臆間似有一股無名之火在狂熾欲出。半晌,他冷哼出聲,“子幻,有些事你並不瞭解,在宮中,這個小奴才,唐突我可不是一天兩天之事了!在東宮,她可沒有在你面前如此溫馴,這膽大包天的狗奴才,所行之事,哪一樁,不是殺頭的死罪?”
“如太子殿下所言,子幻也知墨繡xing子不羈,留在宮中多有不妥,這才命人將她從宮中接了出來。”慕子幻看着面前俊顏緊繃的納蘭允宣,神色未變,“所謂的私逃出宮,全是子幻一人所致,太子殿下如若要追究,只管治子幻之罪即可。”
滄離微微一愣,擡眸,凝着頭頂一張神色冷漠的絕美容顏,他竟將所有的罪名都包攬至自己的身上了?
他怎麼……這人……
“子幻,你當真要袒護着這個小奴才嗎?”納蘭允宣微微眯
眼,幽深的眸底寒芒閃爍。
“並非袒護,只是就事而論。”
“你的就事而論,但凡有耳朵的,都能聽出你在袒護!”納蘭允宣神色驀然一凜,眸底隱隱地壓着幾欲噴薄而出的怒焰,“我倒好奇了,這個小奴才到底有什麼本事,竟讓一向冷漠情傲的靜安王一再相佑?”
“子幻亦好奇,墨繡又有什麼本事,竟讓一向沉着穩重的太子殿下一再失控怫然?”
他聽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是一言中的,納蘭允宣驀然一滯,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將胸臆間的怒意緩緩舒解。慕子幻說的沒錯,他確實太容易被這個目中無主的小奴才惹起怒火了,這個易怒的納蘭允宣不是真正的他!
他絕對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了!
冷冷地勾脣,納蘭允宣冷然一笑,“就憑這個卑jian的小奴才,也想讓我失控生氣?也未免太高估她了!子幻,我不是你,沒有你那獨具一格的審美觀……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奴才,就連伺候我的資格都沒有!”
“如此甚好。”慕子幻忽然不動聲色地握住滄離的柔荑,驀然而至的冰冷讓滄離微微一顫,她垂眸看了看他們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再擡眼,看到他神色平靜漠然地對納蘭允宣說道:“既然太子殿下沒有因爲墨繡而生氣,亦沒有子幻的拙劣目光看上她,那麼,望太子殿下放過墨繡,應不是什麼難事吧?”
納蘭允宣微微一怔,一不留神,他竟讓慕子幻給套進了所設好的套子當中去了!
眸底暗芒涌動,他勾脣,似笑非笑,“要我放過這個小奴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跟隨汐若入宮,已爲宮奴,卻又膽敢私逃出宮,委實不將酈宮放在眼裡!如此猖獗,如若不給她點懲戒以儆效尤,不知將來會有多少奴才拾其牙慧,跟風附和,到時皇宮豈不成了市井街道了?且,這狗奴才不辭而別,汐若以爲她出了什麼意外,鎮日在宮中以淚洗臉,至今寢食不安,你身爲其兄,應也不願見到她日漸憔悴下去吧?”
(本章完)